《未央春》遇涟

10、第九章

　　珠流璧转，韶华如驶。皇后闲时翻往年的账本，才恍然发现又过去了三年，这是她嫁为人妇的第几年了？又是柳婉去世的第几年了。
　　如今柳婉不再，再也没人会在她烦恼的时候用温和的语气来点出关键点，柳婉啊那么聪慧温柔的一个人，不该进宫的。
　　如今觅儿经常一个人待在轩言居中，不常面人。皇上自然也总是忘记这个儿子－－已经没了母亲又不常见人的长子。
　　但也算个好事罢。如今没有母妃撑腰，若是有什么人在背后使坏，也不方便查到。
　　如今皇后身子愈发不好了，一些事情也只得放权。许多暗地里的事情，反而不好看清了。日常也照管着觅儿，至少不会缺衣少食，更不会比璟儿差多少。
　　璟儿如今已经八岁了，皇上便亲赐了一个贴身侍卫。但又怕显不公，便也给了觅儿一位。其他男嗣都还在襁褓之中，倒也用不上。
　　不过既然是皇上亲赐的，而且数量不多，那自然是人才。
　　觅儿遣了侍人去唤姝儿来，两人便绕着也才十多岁的小侍卫端详了好久。
　　难得的自由空间，姝儿奇怪的看着门口站着的人--绿意今日好奇怪，本应该在殿内伺候的，却难得的给他们留了空间。左手还揪着那裙带，一直低着头。
　　“你叫什么名字？”姝儿问道。
　　“回两位主子的话，奴以排名十三为名。”
　　“那我们给你取个新名字如何？”姝儿问，眼神却是望向觅儿。
　　觅儿淡笑着点点头。“卑职之荣幸。”
　　“觅儿，你的侍人少还经常变动。他日后定然是要固定陪你的，其名字不如我们重新开字辈。就像绿意，也是福灯姑姑让我翻着诗句找的名字。日后我的侍婢定然也是取名什么意的。”
　　“那······皇姐可有好点子？”姝儿抿唇正思考着，突然望见了门口候着的绿意。挺直的腰板与平常无异，不过那脸蛋却已经通红了。姝儿转头去仔细看了看小侍卫的脸，突然俏皮一笑。
　　“远柳不适合，葱茏又太简单，不如叫远茏如何？远，心远地自偏的远；茏，涯灌芊萰，潜荟葱茏的茏。”
　　觅儿思考了一番，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对上了姝儿笑眯眯的神情，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无奈一笑也点了头。
　　“奴，远茏多谢两位主子赐名。”小侍卫不懂面前两人的笑点，木讷地跪下。
　　姝儿不想去做功课，便拉着觅儿和小侍卫聊天。
　　其年幼时家中贫困，便把他卖了图两条活路。结果进了私坊中学武，后来被赏识进了宫，如今学成八分便出来护卫主子。
　　姝儿与觅儿都唏嘘，相互沉默了。
　　“其实，只要外人不在场，都不必那么多礼。你信我们，我们都不会怪罪你的。既然你来照顾觅儿，那你就是他的人了。你的年纪不比我们大多少，就像我的贴身侍人绿意一样，我们都是是要陪伴一辈子的。”小侍卫抬起了头，不可思议的瞧着面前半大不小的两人。觅儿连忙点点头，表示同意。
　　“如今······觅儿对生人还是说不了话，你可能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听见他说话了。”
　　侍卫点点头，露出一点该有的稚嫩。“诺。”
　　绿意恢复了日常的脸色，带着书本进来了。姝儿还是逃不过今天的功课，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起来，倒让看惯的觅儿只浅笑一声，便也去看自己的书了。
　　姝儿做完了功课，便拉着觅儿去母后的主殿里瞧新进的熏炉。正仔细端详着熏炉上别样新意的花纹，结果皇上与皇后便进来了，两人都吓了一跳。
　　皇帝挥挥手不让他们行礼，便拉着皇后去坐着煮茶了。茶盏滑动抹着茶沫，望着两人和乐融融，也不禁笑了起来。
　　与身侧的皇后相视，不由地夸赞道：“皇后教导有方，如今这几个孩子也长的这般高了。吾记得姝儿才生下来的时候，还经常啼哭呢！”
　　“妾身的本分罢了。朝儿也才四岁呢，皇上也要多去杨嫔那瞧瞧才是。”
　　皇帝点点头，顿了顿开口：“把兖国特意送来的那盒首饰奉上。”
　　打开那略有些朴素的盒子，皇上先把顶上单独放的两只木簪拿走，然后把一整盒首饰都递给了福灯。
　　“还记得皇后素来都爱存头面的，这几年为了充盈国库，你头上那簪子都老旧了也不曾换。要不是国母之身，怕是都日日素饰了。”
　　皇后浅笑没有回答，皇上把簪子递给在旁边晃悠的两个顽童：“这两只我瞧着花纹精巧，但木簪不适合你国母之身，就给这两个孩子吧。”皇后也淡笑着瞧着两人。
　　姝儿觅儿接过，高高兴兴地谢了恩。就被福灯领去了屋外细细端详了。
　　正是初春的时节，姝儿正在湖心亭中踱步，眼神在一片枯水中飘忽，身后传来脚步声······
　　“阿公！”李老丞相笑着拉过姝儿，仔细端详着少女的面庞。“公主啊，你又长大了！”
　　姝儿晃了晃脑袋，几句话把老人家逗笑不停，直到国舅应允了什么才缓缓目送着他离去。
　　觅儿就在不远处一个隐秘的假山旁，正喂着鱼呢。
　　远茏就在一旁，踟蹰着要不要开口。
　　“主子，卑职冒昧，但······想解心中疑惑？”
　　“无须多礼，直接说就好了。”
　　“为何公主会觉得您······痴傻呢？”
　　觅儿低笑了几声。“我比皇姐小了几岁，年幼时一同玩耍，她懂的我不知，她便会嗔骂我痴傻。后来我发了一次高烧，御医都说可能会伤及智力，但其实高烧退后无碍。但皇姐便一直担心，再加上有一次额头受了伤也就那样一直以为了。不过，就这样以为也无妨。”痴傻着一辈子被她上心也不是件坏事。
　　觅儿后面的话没有说，眼神正寻找着湖心亭的人影，便瞥见姝儿已经走了过来。
　　“阿公同意了，我们如今就可以开始准备了。”姝儿仰脸大笑，这时搭配的就是绿意一脸纠结地望着姝儿了。远茏都看出规律了，眼神瞅向绿意，暗自红了耳根。
　　＂皇姐好厉害，不过······父皇会同意吗？＂
　　“阿公有办法的，我相信他。而且他还说这几日给我们送点小玩意来呢！”
　　觅儿点了点头，眼中都是崇拜，让姝儿有些得意的扬起了头。瞧见那远远的一抹粉色，眼神黯淡了下来。她转过头伸出手去贴在觅儿的额上，“我还记得，那年依稀也是这个时候，你的头受了伤。为我而受的。”
　　觅儿浅笑着把姝儿的手拂下来。“皇姐还记得啊。不过，这伤是怪那粗妇，皇姐不用愧疚的。那天若不是我，那就会是你。那还不如是我呢。”
　　“我有些后悔，倘若你叫完了那声皇姐，会不会就没这些事了。我当时以为，把绿意喊来会不会能看到那粗妇吃惊求饶的模样。结果······”她不应当冒险的，也不应当想看一位女眷吃惊求饶的模样。
　　她也有错。
　　“皇姐别想了······”觅儿打断了姝儿。
　　“你当时想的什么，怎么会反应那么快···为我挡下了那块石头。”
　　“倘若是当时的我，我会想着皇姐安好才是我的安好，若是被打到了，皇姐不知道会有多疼。倘若是现在的我，在之前的想法中还会想到倘若皇姐破了相会遭受多大的非议，皇姐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舍得。”觅儿蹙眉嘟嘴解释，清冷的面庞在姝儿面前消失，反差感极强。
　　姝儿也被觅儿的撒娇逗笑了，两人便不提这事了。
　　稚子何辜，倘若当初没有这遭子事，那人定还在宫中。
　　那人的庶妹也算无辜，但还是向皇后请罪。皇后没有责罚，她便自请跪了两个时辰，然后向家中讨了许多民间的玩具来奉给觅儿和姝儿。如今，已经是生了一个小公主的杨嫔了。
　　姝儿用了午膳，李老丞相就派人送了东西来。一个大盒子，琳琅满目。璟儿那儿肯定也有一份，姝儿倒不用担心他的。
　　纤纤玉指直接合上盖子。“绿意，你把这盒东西拿去给觅儿先瞧瞧，我下午再去与他一起研究研究。”
　　绿意犹豫着接过。“公主，奴婢是贴身伺候您的侍婢。若是这等不贵重的东西，唤其他侍婢更好。”
　　“你去便是了，我自有一番道理。我午睡了，唤书意进来伺候就行。”姝儿目送着绿意离开，一脸了然的笑意。
　　绿意亲自送了东西去给觅儿，觅儿便稀罕地一件一件拿起来看。
　　绿意正要告辞，觅儿开口了：“远茏，去端杯姜茶给绿意。”
　　“奴婢分内，不用如此。”说着正要离开，远茏端着过来了，显得有些不熟练。
　　绿意只得接下，手指相碰，两人的脸慢慢地通红了。
　　觅儿抬头瞥了两人一眼，又默默低下头。
　　长松寂历寒声少，远柳葱茏绿意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