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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捡回来的 ...

  •   山脚行宫。

      “所以这就是陛下半夜偷跑,在山上捡到的狐狸?”阿一歪了歪脑袋,看着趴在自家陛下腿上平平无奇的白狐有些不解。

      真的没什么特别啊?没他胳膊长,还一直闭着眼睛,看起来很没精神。

      赋远舒左手摸了摸狐狸毛,沉稳地道:“没错。”

      老丞相怒道:“陛下不要乱动!!!”

      赋远舒浑身一震,低眉顺眼:“是。”

      老丞相愁眉苦脸地蹲在床边给赋远舒包扎伤口,一边捣鼓着药,一边还在嘴里喃喃自语。

      赋远舒侧耳仔细听了听,说的大抵是“造孽啊”“被狐狸精迷了魂”“怎么办,怎么和先帝交代啊”之类。

      赋远舒:“……”哈哈。

      他在地道里晕了很久。浑身是血地爬出来时才发现早已是大白天,头晕眼花地下山时正好遇上满山找他的老丞相。

      老丞相先发愣,下一刻如临大敌地大喝:“妖孽!放开陛下!!”

      赋远舒的斗篷不知道扔在哪了,白色的里衣上全是血和泥渍,整个人蓬头垢面,头发里插了几根草,像个刚逃难来的面无血色的灾民。

      狐狸瘫在自己臂弯,有些无力地晃了晃尾巴,看了一眼丞相又闭上了眼。

      赋远舒连忙边跑边道:“丞相,丞相,我没……”

      “事” 还没说出口,赋远舒就感觉自己踩空了,脚一软,脸朝下就要往地上砸。

      老人家当时差点没吓背过气去,赶紧接住了他,再也不说什么刺激赋远舒,哆哆嗦嗦地扶着他到了山脚。

      赋远舒后来想了想,自己当时的样子确实是有些惨不忍睹。

      居然把丞相都吓得不说话了。

      ……

      “陛下啊、陛下,没事儿吧……?”

      赋远舒嘶了一声,疼的眼前有点发黑。艰难道:“有事儿啊,你轻点。”

      狐狸是个牙尖嘴利的。赋远舒的右手手腕咬的血肉模糊,甚至能在皮肉之中看见一点骨头。

      但不知余逍用了什么法子,只是看着可怖,却不流血。

      老丞相里里外外给他包了个粽子手,脖子上也缠了又缠,一顿折腾又说教了半个时辰才堪堪停息。

      最后在赋远舒心如死灰地凝望下,老人掷地有声地结尾:“陛下这三天都不要再随意走动了!”

      赋远舒:“嗯嗯嗯好……啊??什么?”

      “老臣会时刻提醒陛下。陛下也不要玩物丧志,被妖邪迷了心神,陛下来的时候老臣就跟陛下说过了,狐妖余逍不可信,陛下就是不听,非要三更半夜跑出去……”

      等等等等等等。又开始了,像是要把吞回去的话加倍吐出来。

      赋远舒实在受不了,面色苍白地装晕歪倒,用被子虚弱地捂住脸,哎呦哎呦地叫唤了几声。

      老丞相这才拉着不明所以的阿一,一脸悲伤地给赋远舒这个不靠谱的皇帝擦屁股去了。

      他刚走,赋远舒顿时如获大赦,一时得意忘形跳起来拉到了右手,又疼的他龇牙咧嘴。

      好痛!像要断掉了!

      罪魁祸首此刻却闭着眼睛,好像很惬意,恢复了力气尾巴甩个不停,尾尖的几缕黑色不时扫到赋远舒的腿边,带来些许痒意。

      赋远舒看了看,心里也有些痒。伸左手按住:“别动!”

      “……放开。”余逍闷闷地声音在脑响起。

      赋远舒收回手,问:“你不开心吗?”

      白色的小狐狸耳尖和尾尖的毛发泛着黑色,睁开了眼睛低头挖床单,好像只和这很贵的床过不去,非要踩它几下挠它几下,又像是在找谁撒气。

      赋远舒低头朝他看了过去,对视之间,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共鸣。半晌赋远舒回神,入目就是狐狸很澄透的红眸。

      像红宝石。

      赋远舒笑了一下,好脾气地又问了一声:“谁惹你不开心了?”

      余逍把头歪到一边:“谁有那个胆子。”

      赋远舒道:“嗯嗯嗯,要是谁敢,咱们就把他揍一顿出气。”

      “……”余逍安静了一瞬,“赋、小九?”

      赋远舒躺下,把狐狸抱到面前,又拿被子给自己和余逍盖上,很开心地说:“是我啊,你还记得!太好了,没傻掉。”

      余逍:……

      赋远舒从地底醒来时余逍就恹恹得缩成一团趴在他胸口,说完两个字怎么问都不再吭声。

      他还以为那条恶龙如何伤了他什么的。

      余逍拍掉了赋远舒企图摸他耳朵的手:“你个蠢货。还伸过来,不怕我再咬你一口么?”

      赋远舒很大方:“你要咬就咬吧,别咬断了就行。”

      “……拿开!”狐狸龇牙咧嘴地呼噜了一声。

      赋远舒笑着说:“我知道你不会咬的。这个伤也不是你的问题,我又不怪你,别不开心了。”

      白狐身上的毛又暖又软,不再像地底那样冷。赋远舒从前学会的逗猫的法子,不知道在余逍身上管不管用,不过谁管有没有用,他眼疾手快地在狐狸头上挠了两下。

      轻声道:“你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逍果真没有反抗,还有些享受地眯起眼睛:
      “没有。只是暂时还不能化成人形,废力气。我需要一直待在你身边,直到借你云璟之力恢复过来……”

      赋远舒没有说什么,只是把狐狸往怀里带了点。余逍甩了甩尾巴,“我不会占你便宜,这段时间我会教你如何运用云璟,算作报酬。”

      赋远舒眼帘垂了垂,手指微微蜷起:“哦……那之后你就要走吗?”

      “嗯。啧,你的手不疼吗?还动个不停。”

      赋远舒摇头,丞相给他用的是最好的灵药,药效慢慢发作,疼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况且他从小到大挨过不少打,其实还是很耐疼的。

      狐狸红色的眼睛暗了暗,“是我叫你带我出去,我很感激你做的一切。不过那老家伙说的没错,你靠的太近没好处,反倒惹一身麻烦…… ”

      “好好的当皇帝,他们不会亏待你,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处理。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等事情结束,我就离开了。”

      赋远舒很想问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又或者是除了“赋小九”这个名字,他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从前的事。

      是忘记了……还是根本不在意?

      可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能挤出一个苦涩的“好”字。

      余逍奇怪道:“你这副样子干什么……重修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在一起的日子还很长,说不定五十年后我还会赖着你。”

      “人有相识就有离别,哪能一辈子在一起。现在离分别的时候还早,别急着伤心。唔,等到了那天,你再哭也来得及。”狐狸爪子不轻不重地踩了两下赋远舒的胸膛。

      赋远舒撇了撇嘴:“我可不哭,你哭吧。”

      余逍冷笑,一爪子拍在赋远舒脸上:“真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

      ……

      余逍告诉他等他伤好了就教他怎么用云璟,他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先休息,不要有多余的心思。

      赋远舒有些困,也有点缺血,头真的晕目眩起来:“你要离开一阵子吗?”

      狐狸跳下床榻,冲他颔首,转眼就不见了。赋远舒默默躺好,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道想什么好,他就什么都想,没一会就任凭疲惫将他的意识拉入了黑暗。

      其实他有很多东西想问。

      关于狐狸,关于黑龙,关于自己。

      但很多时候,人们关系和洽的前提都是对彼此的无知。赋远舒不想一个人,那太无聊了。所以很多事如果别人不提他就不问,不愿意听他就不说。

      这是赋小□□会的本事。皇帝可以不在乎别人,可赋远舒一直用到现在。

      ……

      不过,明明是一个人睡着了……

      赋远舒神志不清,脑子犯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呼吸困难,胸口压了个热乎乎的石头。

      什么东西,还挺沉。

      赋远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左手提着的狐狸正在蹬腿。

      “放开,混账,”余逍被提着后颈,骂道,“要我说几遍?不许……”

      赋远舒把他放了回去,按了按他的脑袋,把手搭在上面一下一下地拍着,让余逍不得不趴下。

      做完这一切,赋远舒又安心闭上了眼睛。嘴里咕哝着:“睡糊涂了,梦到狐狸回来了。”

      余逍的脸贴在赋远舒胸口,压变了形。爪子冒着寒光,阴森森地道:“你是真的糊涂了。”

      赋远舒拍狐狸的手一顿。

      “……把手从我头上拿开,别让我说第八遍。”

      赋远舒瞬间清醒了,倒吸一口凉气。
      他冷静地想:居然说了七遍,狐狸的脾气真好。

      飞快拿开了手,余逍才把头抬起来,用力抖了抖身子。

      赋远舒舔了舔唇,干巴巴道:“……你忙,回来了?”

      余逍轻哼了一声:“你又‘晕’了四个时辰,老头和小豹子来过两次,见你没醒,走了。恭喜,现在马上又是夜晚了。”

      不知道是不是报复,“晕”字咬的极重。

      赋远舒:“……”又偷懒一天。

      “我已经和习丝他们交代了,”狐狸伸了个懒腰,哼唧了几声,“等六天后,我们一起离开。你可以在皇宫随便给他们腾个地吗?不方便的话,就让他们住后山也行。”

      赋远舒发现了,狐狸在询问别人意见这方面格外有礼貌,不像他说的自己是个野狐狸,倒像个小狐仙。

      赋远舒十分阔气:“当然没问题。他们是……?”

      余逍心情不错地摇尾巴:“我的二把手和狐狸崽子们。”

      赋远舒惊道:“哇,崽子??你生的吗?”他的表情过于惊讶,以至于狐狸摇着的尾巴停滞在空中。

      半晌,余逍用看傻蛋的眼神看着赋远舒:“……你刚晕醒的脑子只能想到这些吗?”

      愚蠢。

      赋远舒从狐狸红色的眼里精准捕捉到这两个字。后知后觉地有点尴尬:“哦……你的,子民?”

      是给他偷了猪头和寿桃那些东西上供的那群小狐狸吧……

      不是他生的。

      自己这么激动干什么?就算是他生的又怎么样,妖跟人不一样,有些奇怪的能力,不是很正常么??

      赋远舒被自己说服了。

      他像个老人一样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一杯茶下肚顿时神清气爽。

      白天睡久了的人晚上就不免要作妖。一个时辰后,赋远舒皱眉站在床边,沉声道:“我睡不着。”

      赋远舒单手撑着床,表情严肃:“狐狸,我们聊会天吧?”

      余逍霸占了他的床,把自己蜷起摆在中间。微微抬起红色的眼:“你不睡就去打坐运灵气,安静点,我睡得着。”

      赋远舒:“……”

      “真的睡得着吗?”赋远舒蹲下,“真的真的吗?”

      “……你想干嘛?”余逍警惕地看着他,默默往后缩了一点。

      赋远舒就着这点位置,侧身躺了下来,把狐狸捞在怀里,满意道:“睡吧,我抱着你,说不定也很快就能睡着了。”

      他如今不过十五六,正是变声的年纪,声音有些沙哑,对着余逍说话的时候却习惯了轻声轻语地带着笑意。

      听起来倒是格外……

      温柔?

      余逍耳朵一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荒谬。

      从前那个脏兮兮,夜晚得靠他取暖才能睡着,白昼要跟在他身后才能找到食物的小孩,这么些年不见,居然已经变成这幅有点可靠的样子了。

      五十年来,余逍一直待在地底疗伤,神识却跟着赋远舒,只可惜随着锁链的束缚越来越严重,他能做到的事情越来越少,直到完全沉睡,与赋远舒失联。

      再次感应到他,赋远舒居然已经当了皇帝,还说要来找自己。

      以前自己照顾他活下去,现在自己靠着他修炼。余逍心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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