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自抑》路延乔

11、No.11对不起

　　直至电影的最后一秒，姜陶才站了起来走上讲台，触摸一体机的屏幕上显示着文件夹里的电影名字。

　　姜陶拿下了读卡器。

　　“这都第七节课了，大家上自习吧，预习一下......”说到这里姜陶也有点儿迟钝，对于第二次当老师的他还是有点儿紧张的，他扫了一眼所有人，所有人的眼神里都透着惊讶，姜陶就把手机按开找到了赤壁赋原文，继续说道：“赤壁赋原文，大家把原文抄三遍。”

　　“啊？”所有人更加震惊了，齐刷刷地喊了一声。

　　姜陶也很懵，“不然干什么啊？你们说是吧？”

　　说完，姜陶拿着粉笔转过身就开始往黑板上写赤壁赋的原文，边写还边说道：“抄完了大家就玩手机吧，反正也没事儿干，熬到点儿了就都回家，第一天上学啥事儿没有，还不如都回家呢。”姜陶一笔一划地在黑板上写下了赤壁赋的原文。

　　辛集看着他的背影，却听见了走廊里传来的别的班级里的讲课声。

　　别的班级都已经开始上课了。

　　听见玩手机三个字大家的兴趣一下子都上来了，动力也升上来了，姜陶在黑板上慢慢地写着，所有人就都跟着姜陶一个字一个字地抄。

　　辛集无奈地摇起了头，他都已经把赤壁赋背下来了。

　　他也怀疑，姜陶是不是个假老师啊？

　　除了赤壁赋，姜陶应该也不知道别的文言文了......

　　写完姜陶就将椅子搬上了讲台，在讲桌旁坐下，他戴上了耳机，随即将耳机插在手机的耳机孔里。

　　“大家快点儿写，写完了交给我，就可以玩儿手机了。”姜陶冲着大家粲然一笑，然后就低下头玩起了手机。

　　我他妈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老师......辛集狠狠地瞪了姜陶一眼，又在心里骂了起来，你他妈就不能直接让我们玩儿手机？你自己玩儿这么高兴？龇个大白牙就他妈知道乐......

　　看着姜陶脸上的笑容，他就蹿火。

　　可这时，姜陶的手机里传来了声音，听着似乎是一条关于影视解说的视频。

　　辛集听着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电视剧，也可能是电影。不过他还是反复确认，并不是自己幻听了，全班人都听见了，因为全班人都抬头看向了姜陶，所有人应该都猜到了是姜陶的耳机没插好，导致漏音，就只有姜陶自己不知道。

　　“龇个牙就他妈知道坐那儿乐，”辛集嘟囔了一嘴，可他并不想管，继续低下头抄赤壁赋。

　　听着手机里漏出来的声音班里的学生都竖着耳朵听了起来，边写边听，时不时还捂嘴偷笑。

　　这条视频刚放完，姜陶并没有第一时间再往下划，而是抬起了头。

　　一抬头，他就清楚地看见了宋岩洋溢着笑容的脸。

　　“宋岩，你嘛呢？好好写作业，笑什么？你当我没看见是不是？”说完，姜陶见状立马就从粉笔盒里拿出了半截粉笔，一扬手朝宋岩扔了过去，而好巧不巧，他偏偏没打中宋岩，粉笔直接朝辛集去了，打在了辛集的头上。

　　粉笔打到了辛集的头，粉笔弹了一下之后掉在笔记本上，就落在笔尖旁，辛集看着那半截粉笔心里怒火腾腾，可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然后厉目望向姜陶。

　　那双眸子里透着愤怒，可姜陶看了却只察觉到了曾经的熟悉。

　　那抹熟悉的影子又一次出现了。

　　姜陶呆呆地也看着辛集。

　　班级里突然就沉默了，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姜陶与辛集之间盘旋，可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很快就过去了一分钟。

　　可姜陶只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随即又道：“你们这一个个长得都差不多，我还没认全谁是谁呢，明天都把自己名字写纸上，然后放桌子上，省得老师不认识你们，对了，加了我微信好友都把名字发给我啊，微信群里也把自己名字改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你们叫什么，赶紧抄，抄完了交上来。”说完，姜陶就又低下了脑袋，又开始看手机。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姜陶没有丝毫歉意，而辛集，见姜陶这样处理，他也就只能默不作声地继续抄。

　　所有人都抄了差不多一节课，课间十分钟班级很多人都出去逛了一圈，辛集一直坐在椅子上不动，光是赤壁赋原文他就抄了三遍，之后又默写了两遍。等上课铃声响了他才松了口气，因为所有人都回来了，不再是那么几个人，人多的时候他就像是透明的，他可以把自己藏起来。

　　到最后一节课，大家都玩儿起了手机，可都不敢将声音放大，因为姜陶还没发现耳机的问题。

　　姜陶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往下一划，这次是条广播剧片段。

　　手机里传来声音，［你是谁？］

　　声音一出，所有人就都盯着姜陶看了过去。

　　［我是皮皮，你给简少打电话干什么呀？］这句话让全班同学都懵了，还有几个捂着嘴偷笑。

　　随后就是一声怒吼，［叫简隋英接电话！］

　　［简少。］手机里传来了很委屈的声音。

　　全班同学一听见这一声很委屈的简少，哄堂大笑，除了辛集。

　　辛集正瞠目欲裂地盯着姜陶。

　　“你们笑什么呢？”姜陶听见了笑声就抬头问了一句，他将视频暂停，又厉声吼道：“玩儿手机就认真玩儿手机，一天天干什么事儿都不认真，不想玩儿手机了是不是？都给我好好玩儿！”

　　说完，姜陶就又低头玩起了手机，视频继续播放。

　　辛集坐在最后一排就那么冷眸看着讲台上的姜陶，心想这人是不是傻？耳机插没插进手机都不知道？听不见声音吗？连笑声都听到了就没察觉？再说耳机没插好手机上也没有耳机的图标啊......这人傻到家了，跟个傻狍子似的。

　　智商为0。

　　哦不，都他妈是负的了。

　　［喂，李玉？你又想干嘛？］

　　［你，在，哪儿？］

　　［都给我滚出去！敢碰我的人，你们找死是吧？］

　　最后这一句，全班人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很多人又一次懵了，还有很多人又捂着嘴笑了起来，虽然吉尔镇第一中学只是偏远小镇的高中，可还是有很多人知道同性恋、支持同性恋，可也会有很多人并不支持，但只听到那句敢碰我的人就会明白，姜陶的性向。

　　毕竟不是同性恋的人，又怎么会看这种视频？

　　辛集腾的站了起来，声音大到一瞬间所有人就朝他看了过来，他赶忙从后门跑了出去，随后快步往前门跑。

　　“哎，辛集你......”听见声音姜陶立马抬头看了过去，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辛集就从前门冲了进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拽起姜陶的衣领就往外走。

　　“哎......你们上自习......”姜陶也很懵，但他没有挣扎，就这么被辛集拖了出去，耳机线都掉地上了，他也没有办法捡，只好就紧紧攥住手机，因为只要手机在耳机就一定在。

　　被拖出去时，姜陶还想着昨天才花了30块钱买的耳机可不能就这么坏了......

　　姜陶一脸懵被辛集拽了出来，二人在二楼上三楼的楼梯间里，辛集也不说话直接就把姜陶手里的手机抢了过来，随即压着声音冲他吼道：“你他妈智商成负的了吧？耳机插头插没插进手机都他妈看不见？”

　　辛集将耳机线拽了下来朝姜陶扔了过去。

　　耳机整个都落在了姜陶的怀里。

　　这时姜陶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听见的声音都是从手机里传来的，并不是从耳机传来的。

　　“嗷，那你就告诉我一声得了呗，我说呢，我还以为被骗了，这耳机音质也没那老板说得那么好啊。”姜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还将耳机线一圈一圈地绕着手指缠好，塞进了裤兜里。

　　“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听见了？”辛集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问。

　　可姜陶还是不在乎，他满不在乎地从辛集手里抢回了手机，将手机也揣进了裤兜里，沉声说：“听见就听见了。”

　　辛集还想继续往下说，他以为姜陶什么都不知道，可他不知道姜陶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意思就是可能全班人都知道了自己的性向，可能都不用到明天，也许全校就都会知道了。

　　“别说了，我是同性恋只是我自己接受不了而已，但别人能不能接受我是同性恋，我不在乎。”姜陶说完转身就要走，可却被辛集抓住了手腕。

　　力道和之前在民宿时的那几次都一模一样，一时间姜陶脑海里充斥着那些回忆、那些声音......若不是走廊里还有其他班级传来的模糊的讲课声，他都会觉得自己并没有离开哈达民宿，他和辛集之间的那些不愉快也从没有发生过。

　　姜陶一惊，他停下了转过身看着辛集，等着他的话。

　　“我很高兴你能......能这么想。”辛集眼神里十分明显的担忧都溢了出来。

　　姜陶点了点头，他轻轻甩开了辛集的手，朝14班走去。

　　辛集跟着他也朝14班走去，辛集看着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踏进了14班。

　　随后班级里就传来了他的声音，“还有一会儿就下课了，再看会儿手机。”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点了点头，之后又传来了手机声。

　　“小点儿声啊。”姜陶又坐在了讲桌旁的椅子上，刷着视频。

　　姜陶一直没有抬头，辛集在前门门口看着他时他低着头，辛集从后门进来坐在椅上看向他时他也没有抬头，他一直都低着头，可辛集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情......秘密被那么多人发现了，就像是整个人都被剖开展示在每一个人的眼前，他不会惧怕被剖开时的疼痛，辛集知道他怕的是每一个人的笑声、他怕的是每一个人的言论，甚至是每一个人无所谓的态度却还是要凑近了评判一番。

　　辛集掏出手机，可手机一直被他攥在手里，他不知道要发些什么才能够安慰姜陶。

　　他忆起了那天自己的秘密被姜陶发现时，那个时候他只想要自己一个人呆着。

　　可能这些事情都只有自己才能抚慰自己的心。

　　手机突然响了，辛集看着已经亮了的屏幕，上面只有一条微信通知，是宋岩。

　　［兄弟，你他妈可以啊！班主任你都敢动手了？］

　　但辛集没有回复。

　　时间很慢很慢地前进了一秒又一秒。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铃声响了。

　　下课铃声响完姜陶才站了起来，冲所有人笑着说：“放学了，都赶紧回家，回家都要注意安全，到家了微信里跟我说一声啊！明天早上都不许迟到，高二了都要努力奋斗了啊！要考一个好大学才能......”

　　可话还没说完呢，就被打断了，又是中午那个女生苏溪。

　　“哎呀班任你怎么像唐僧似的，叨叨起来没完没了！”苏溪拎着书包就要走。

　　看见她姜陶就想起来中午就是这个女生让自己下不来台，他顿时就炸了，指着苏溪吼了起来：“就是你！中午让我下不来台你他妈下午还让我下不来台是不是？我他妈......你给我站住！苏溪你给我站住！”

　　“哎呦我去快跑！”看着姜陶追了过来苏溪赶忙就从后门溜了。

　　全班同学看着都笑了起来。

　　走廊里虽然还没有学生，可吵嚷声却从各个班级散出来充斥整个走廊，姜陶还是从前门回了班级里，站在讲桌上冲着14班里剩下的学生笑了笑，柔声道：“大家快回家了！”

　　“兄弟走啊！”宋岩冲辛集笑着说道。

　　可辛集却摇了摇头，“你先走吧。”

　　宋岩不解地瞟了一眼辛集，没有问什么就走了。

　　班级里还是能听见几声回应，“明天见。”

　　“明天见班任！”

　　“拜拜班任！”

　　姜陶点了点头，看着所有人都离开了，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后门处却有一抹身影，他藏在门外的墙后面，姜陶看见了他露出来的裤脚。

　　其实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谁。

　　“辛集，放学了，赶紧回家。”姜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他拿起了讲桌上的书。

　　然后姜陶就从班级前门离开了。

　　姜陶从前门走出去，那一瞬间辛集又赶忙逃回了班级里，躲在了班级的墙后面。

　　他知道姜陶已经发现自己了，可他就是想躲着姜陶。

　　躲在墙后面，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着姜陶回了办公室。

　　明天要承受的会更多，或许姜陶正在提前尝试着接受那些吧......

　　辛集挺直地靠着墙站着，小丫头和辛可应该已经在学校门口等自己了，今天晚点儿去，等姜陶走了再去。

　　辛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刚要把手机塞回裤兜里，他就听见门口有人咳嗽了一声。

　　辛集下意识地往后躲，背贴在墙上。

　　“辛集，你等我呢？”闻声却并没有看见人，辛集懊悔地皱起了眉紧紧咬着牙。

　　姜陶笑着探出头来，他看向辛集，一脸傲娇地又问了一遍：“崽崽，你等我呢吗？”

　　而辛集看着他那张脸，尴尬地笑了起来，“啊，没有，我现在就要走了。”说完，辛集就背起书包朝后门走去，本来想要一溜烟就跑了可还没等跑呢就被姜陶抓住了衣领。衣领被人揪住了，他吓得脸瞬间就通红。

　　“都这会儿了，我跟你一起走吧，走。”姜陶一手抓着辛集的衣领，一手拎着自己的双肩包。

　　“那你能不能......”辛集被这么拖着走很不舒服，衣领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能。”姜陶丝毫没有犹豫地笑着说。

　　辛集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二人就这么一直走到了楼下，刚到了一楼，辛集就受不了被这么拖着走了，况且姜陶还抓得特别紧，他呼吸越来越费劲，姜陶还时不时就突然把他猛地往后一扽，前几次他咬着牙忍了。

　　这时姜陶又是突然把他往后一扽，他直接就炸了，冲着姜陶喊道：“你他妈到底要干嘛！”

　　而姜陶却一脸轻松地说：“我什么也不干啊。”

　　“那你放开我！”辛集双手紧紧抓住了正抓着他衣领的姜陶的手，可能是角度问题他怎么用力，无论是掰姜陶的手指、还是掐姜陶的手腕，姜陶都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似的，就是死活不撒手，姜陶不是连上药都怕成那样？

　　几天不见感觉不到痛了？

　　辛集气哄哄地瞪着姜陶。

　　可姜陶看着辛集却笑了，此时他看着辛集，就像是被人抓住了脖子的大鹅，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就只能瞪人。

　　“你再瞪我！”姜陶又往上扽了扽辛集的衣领，随即笑道：“崽崽，你跟我嘚瑟什么啊？服个软我就放开你了，快！”

　　“我他妈......”

　　还没等辛集说完话，辛集就看见姜陶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高二年级主任赵书民！

　　这可是姜陶的上司啊！

　　顿时辛集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扯着嗓子冲赵书民喊了起来：“主任！主任！你看，我班任他欺负人，虐待学生！”

　　听见虐待学生四个字赵书民就加快了脚步朝这儿走了过来。

　　而虐待学生这四个字也让姜陶心里一惊，“我......我什么时候虐待你了？辛集你......”

　　“哎，姜老师啊，这孩子再怎么调皮淘气也不能实施暴力教育啊，你才带班级不久，”赵书民二话不说就冲着姜陶开始了一顿教育，语速好像特意放慢了似的，“有些不适应也是应该的，但你再和孩子们相处一段时间就会知道了应该怎么和孩子们交流，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施暴！”

　　提起施暴，姜陶无奈地点了点头，眼神愤恨地看向躲在年级主任身后的辛集。

　　“这都放学了，你回家吧。”赵书民冲着身后的辛集摆了摆手，又道：“你班任就是和你开个玩笑，看把孩子吓的，吓得脸都白了。”

　　“他......”

　　他本来就这么白！不是被我吓的好吗？

　　姜陶指着辛集，可话还没说完赵书民就又发话了，“姜老师，快给孩子十块钱，去买瓶饮料压压惊，你再给孩子吓坏了可怎么办啊？快点儿！”

　　辛集在一旁抿着唇偷偷笑，姜陶一发现就指着他吼了起来：“主任，你看他哪儿害怕了！还偷着乐呢，我就没看出来他害怕了，这钱我......”

　　可当赵书民看了过来，辛集立马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给姜陶展示了个瞬间变脸，刚才还偷着乐呢一脸的幸灾乐祸，现在就特别委屈、还可怜巴巴地低着脑袋，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孩子是真吓坏了。

　　“姜老师，你看这孩子，都吓成这样了还不害怕呢？”赵书民还心疼地抬手拍了拍辛集的肩膀，又道：“哎呀姜老师，十块钱你还没有吗？你咋这么抠搜呢！”说完，赵书民就从裤兜里掏出了钱包，从里面拿出了二十块钱递给了辛集。

　　姜陶一看，就把那二十块钱抢了过来，“主任，你就是被他骗了！我跟你说主任他......”

　　然而这一次，话又没说完，赵书民直接急眼了冲姜陶吼了起来：“姜陶！你身为人民教师可不能这样！知不知道？身为人民教师你得和孩子沟通，不能沟通不顺就动手动脚的！知不知道！把钱给我！”赵书民伸手又把钱抢了过去，这次直接塞进了辛集校服上衣的口袋里，冲着辛集摆了摆手，笑着说：“去吧孩子，回家吧啊！别害怕，你班任啊就是生气了，一时没控制住！去吧回家吧！”

　　“我......”看着辛集嘚瑟得没边儿的背影，姜陶就蹿火，可下一秒赵书民又冷眸盯着他开始了一顿教育。

　　“姜老师，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可不能这样啊，你得知道孩子们才高二，还都没成年呢，你说你跟他们生什么气啊？你说是不是？咱们都多大岁数了！”赵书民笑着拍了拍胸脯，“我都五十来岁了，他们才十几岁，别和他们计较啊。”

　　姜陶紧紧皱着眉头，心想我还没到三十岁呢！也没比他们大多少！他们是小孩子那我不也是小孩儿吗？我也是个小孩儿呢！凭什么就得我让着他们！

　　气得姜陶呼吸都变粗了，他看了一眼学校门口，辛集都没影儿了。

　　这臭小子，几天不见，还是这么不要脸......那二十块钱就这么就收了？

　　可赵书民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冲着姜陶念经似的和他反反复复地说，这些都是孩子，都要好好和他们沟通......

　　这个年纪的人是都这样子还是分人？

　　姜陶狠狠地舒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做一名老师也会这么难，特别是遇上了像唐僧一样的上司还遇上了像辛集这样的崽崽他该怎么办？他脑海里回忆起了自己离开家里那天爸妈对自己说的话。

　　“儿子，爸爸支持你，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可能会很难，但不要放弃任何一个学生，你要理解他们的生活也许和我们并不相同，你要知道他们的生活环境也许很艰苦。”

　　“对啊儿子，有什么问题就给妈妈发微信，毕竟妈妈是一名心理医生。”

　　他还记得爸妈脸上的笑容，那个笑容里没有反对、没有生气，却有一丝引以为傲的韵味。

　　爸妈从不会逼迫自己和姜阳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所以他和姜阳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可以说是非常美好的，可他的那些学生......他们的脸上也会洋溢着天真单纯，他们的脸上也会有压力，他们的脸上有时也会出现无奈与期盼，他们的脸上也会有失望......

　　按着爸妈的话，自己要多多理解，要换个角度想一想他们眼前的问题。

　　呼。

　　姜陶猛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地吐出去。

　　这时他才又认真地听起了赵书民的话，“你说是吧，姜老师？他们才十几岁正是调皮淘气的年纪呢，别和他们计较啊！”

　　“嗯，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努力和他们好好沟通。”姜陶无奈地笑着说。

　　说完，赵书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才对，这样才对呢！”

　　姜陶点了点头，“主任啊，回家吧。”

　　两个人一同朝学校门口走去，姜陶看着赵书民朝汽车走去，而自己还只能步行回宾馆。

　　顿时心里就很不平衡，只能住宾馆还得步行回去......

　　“在家里也没想这么多，看来作为教师，是不容易的。”姜陶摇了摇头，朝宾馆的方向走去。

　　路上他还给辛集打了个电话，第一遍辛集没接。

　　“辛集你这个臭小子，你他妈可以啊！”姜陶咬着牙又打了第二遍。

　　第二遍还是没接。

　　气得姜陶咬紧后槽牙，那会儿自己怎么就不踹辛集一脚呢！

　　又打了第三遍，听着那一声又一声嘟，在姜陶觉得这次辛集也还是不会接电话的时候，辛集却接了。

　　可是辛集没有说话。

　　姜陶还不敢相信地特意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确实是接通了，他才开了口：“行啊崽崽，那二十块钱你还给我啊，我好给人家还回去！冤死我了，我这摆明了就是一个冤大头啊！”

　　“看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辛集勾唇一笑，他看着对面学校门口的辛可和辛心，两个小朋友正寻找着自己，但他还是一溜烟就躲进了小巷子里。

　　这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电话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许久之后，辛集才开了口，他低声说：“对不起，姜陶。我知道道歉已经没用了，我本来想要多做一些可以弥补错误的事情，可......我......还是觉得要先道歉，道歉可以把你留下来吗？可以吗......”

　　他知道这句道歉都已经来迟了，做那些弥补错误的事情来道歉，需要用的时间太久了，他怕还没有留下姜陶，还没有让姜陶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而姜陶哪一天又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不想姜陶悄无声息地再一次离开，他不想姜陶离开......

　　对面迟迟都没有回应，辛集害怕地用手指抠着路边的红砖墙。

　　他不期待原谅，因为他知道原谅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原谅代表被伤害的人已经释怀，他还不知道那些事姜陶是否已经释怀了。

　　而释怀又怎么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在我接受自己的性向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姜陶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他的声音低沉，辛集听不出他是开心还是难过，但他的声音不像之前，总是带着轻松。

　　但辛集还是很开心，开心到他完全忽略了那一句“在我接受自己的性向之前”，他只听见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和“我不会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