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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师出有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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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丧的纸钱飞满了栖凤宫的每一个角落。
宫内是明令禁止私下烧纸钱的,哪怕是妃嫔宫妾也不行,包括皇后。
可我小产醒来的第一道懿旨,便是给整个栖凤宫下令,给我孩子烧纸钱,谁若敢拿宫规来劝我,杀无赦。
于是阖宫都只能冒着大不韪去做。
听镜花说,张贤妃一听说了我像个疯子一样的“壮举”,便急急忙忙去了孤芳殿告状。
谁知吃了太后一个闭门羹,太后身边的姑姑打发走她,打发她的话还是:“太后娘娘的长孙才夭,刚沐浴更衣,此刻正在佛前念经,不见外人。”
于是张贤妃灰溜溜走了。
镜花把这事儿说与我听,原是想要宽慰于我,可我压根就不关心,后宫其他女子与我何干?
只要别来惹我,我也并不想和她们争什么,没劲。
我总以为,若是皇室要拿走我腹中胎儿的性命,大概会是一碗堕胎药,再挑一个权势大些需要提前提防的世家出身的贵女,或是根本无权无势的妃子,借由她们的手让我喝下药,让她们当谋害皇子的“替罪羊”,这样一来,不仅能如愿拿走我腹中的孩子,也许还能将“凶手”背后的世家一并铲除。
这才是最常见的做法吧?
也是皇室最擅长的把戏。
我也一直小心提防着这些手段。
可是没有。
直到我的孩子七个月大了都没有,萧楚珩似乎也很期待这个孩子……
于是我、我就以为,这个孩子是能平安出生的,他是能够被允许来到这个世上的。
天知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有多高兴,以至于我一直在盼望着他的到来——我就要在这皇宫拥有一个真正属于我的亲人了!
一想到这一点我便掩饰不住的高兴,连带着萧楚珩,我都愿意再像儿时那样哄一哄。
可是没有。
郑丞相他想了个好主意——
他买通了同乡的太医,诓我说孩子有弱症,有早夭之相,这样便能诓我喝下堕胎药亲手打掉这个孩子。
亲手!
他把刀子递进一个母亲的手里,让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疯子!
我恨不得立刻就抽剥了这个老匹夫的皮!
又或者说,在我七岁那一年,我的最后一个知心人享佳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干了。
只是那时还不知道幕后黑手是郑叔延这只老畜生。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不想放过我、放过高家。
我们高家到底碍着他什么了呢?
他现在不已经权倾朝野了吗?
还有萧楚珩,他明明也知道!
却冷眼旁观他自己的儿子被杀害!
还有,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明明在心里做好了一万次的准备,但在孩子流走的那一刹那,我还是有天崩地裂的崩溃感?
大概是因为,如果他出生了,皇子也好公主也好,那都是我在这个皇宫里面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
那一刻,我真的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所以拿出了那支箭——萧楚珩留在我这里的那只北祈制式的羽箭,那是我们出宫那年,遭遇北祈刺客……哦不,现在已经破案了,那是朝中一个死了挺久的大臣,因为他勾结北祈,意图刺杀我和萧楚珩,后来事情败露伏诛了。
反正就是那一次,我替萧楚珩挡了箭,就为了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好让我离皇后之位更近一步,否则我怎么能给享佳她们复仇呢?不然怎么能保住我高家满门呢?
后来当然成功了,那支羽箭就一直留在了栖凤宫。
前天,我把这支羽箭亲手插进了心脏的位置,只是因为害怕而手抖,插偏了,没有命中心脏。
真是可惜至极。
随后还想拔出来再来一次,就被镜花发现了。
果然是嘉启帝的走狗,和他主子一样不肯放过我。
随后,我晕倒、大出血,听到太医说我腹中的是个皇子,只能保一个,问嘉启帝是保大还是保小。
我想开口说保小,因为我不想活了,一点都不想。
与其任由郑叔延那只老畜生伙同嘉启帝一起杀死我的孩子,既然怎样都保不住这个孩子,不如就赌这一把——用我自己的命换我孩子的命。
反正嘉启帝和帝王党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开战理由,顺带削去一些我高家的权势。
那我的命和我腹中孩儿的命便没什么差别。
为了留住孩子的性命,这是我目前唯一的出路。
可是所有的生杀夺于都在嘉启帝手中,他与我对视一眼,似乎看出了心中所图,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和不假思索:“这有什么好问的?保大!皇后但凡有一丝差错,今日在场的所有人,朕一定诛了九族!”
他出口的那一刹那,我身旁一个握着跟簪子的宫女手一抖,原本对着我的尖锐簪尖立刻收起,被她藏到了袖子里。
可我一点都不想管这个想要趁机谋害我的婢女是谁,因为我此刻只想冲过去甩嘉启帝一巴掌,好好问问他:“你保我干什么?我只想一了百了地去死,你为什么要保我?!”
可是我没有做到,因为我当时身体太弱,完全开不了口。
大概是我太生气了,我只想一心去死。他却偏偏要保我性命,他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对着干?
为什么!
大概是气昏了头,我直接晕死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嘉启帝坐在我身边。
我懒得看他一眼,直接问:“为什么?”
我躺在床上,看着寝殿的横梁,没什么力气的问他:“那可是皇嗣,不是吗?”
“为什么要保大?萧楚珩?你看不出我已经不想活了吗?你让我在这世上苟延残喘有什么意义呢?还是你觉得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和那个老畜生来要我孩子的命?”
他坐在床沿,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不说话,我就也不说话了。
我们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保持着沉默。
“伽释。”终于,他还是先开了口。
“你知道朕为什么一定要攻下北祈吗?”
“陛下少年天子,想要坐稳朝纲,自然需要军功。”我没什么好口气,冷嘲热讽的,“臣妾是皇后,自然要把为君分忧做到极致啦,君心难测,臣妾可怎么敢揣测圣心呢?”
我揣测完了圣心再说不敢揣测,这就是明晃晃在恶心他。
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又也许是我听错了。
他说:“不是,从来都不是,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呢?
我没听到,因为我本来就不想知道。
从嘉启十四年,他杀了我的小侍卫开始,我就再也不信帝王会有感情了。
他只会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
阖宫上下都知道是谁的授意,只有我傻愣愣的,继续低声下气哄着始作俑者。因为他还吃着醋。
可我不是傻,我只是害怕。
因为他的死让我发现,我以为萧楚珩是我八岁时遇到的救星、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但其实,他不过是另一个深渊罢了。
那时,他杀了我的小侍卫,是想要我这个跟屁虫完完全全属于他,他要我的眼里、心里通通只有他。
只能有他。
他经常这么发疯。
占有欲更是比谁都强,只是因为生了一副温润如玉的好皮囊,别人看他,总觉得他平易近人,是个风流潇洒的少年郎。
但实际上,他做事狠辣,占有欲极强,想要什么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他看上的任何东西都不允许别人抢,谁和他抢,他一定能弄死对方。
他当年能因为我这样一个玩伴就让人溺死一个无辜的小侍卫,现在自然也能用他亲儿子的命换他一代帝王的丰功伟绩。
其实什么都没有变,他一直这样,说得好听是杀伐果断,说得不好听就是不择手段,骨子里就是个疯子。
然后把我也逼成了一个疯子。
所以,从他杀了我的小侍卫开始,我就知道,我与他,互相利用可以,谈情说爱却是万万不可的。
我问他:“若我现在去芷兰苑弄死郑瑶儿,先折去郑叔延在这宫里唯一的耳目,第二日再让我阿爹把郑叔延一家绑来宫里,让郑相亲眼看着他儿子在他面前被一刀刀凌迟而死,萧楚珩,你会杀了我吗?”
“伽释,这件事是朕的错,是朕养虎为患了。”
他这意思就是说现在郑家势大,他现在动不了,更是警告我不要这么任性,妄图去鸡蛋碰石头。
但他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就是想知道,既然他一直嘴硬说不想和我做互相利用的表面夫妻,而是对我一往情深。
但我觉得这完全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我这么些年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知进退有分寸的皇后,而不是真的能忍受我胡作非为、恃宠生娇。
那我现在就是想问问,我要是就此刁蛮任性、恃宠生娇,他肯不肯?
虽然我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可我就想看他日后的脸色。
毕竟,自古男子不长情,何况帝王。
“如果我先斩后奏呢?”我还是那个问题,“陛下会杀了我吗?”
反正他郑叔延想诓我自己杀自己孩子也是先斩后奏。
他做得我做不得?
我不想再装傻充愣、处处礼让了。
我就看看嘉启帝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那般爱我,能忍下我所有的刁蛮任性。
萧楚珩揉了揉眉心,又沉沉叹了一口气,他近日叹气的次数越发多了:“不会,朕会替你料理残局。”
这意思就是说他对我还是一往情深不是单纯利用,更是说允许我恃宠生娇了。
果然还是嘴硬。
我冷冷一笑:“那陛下还不快去?”
高伽释:不想演了,就想发疯,全杀了最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师出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