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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慧极必伤 ...

  •   我知道以我高家在朝中的权势,我的孩子必然保不住。

      只是我从未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

      从未想过。

      那日。
      我连夜去了孤芳殿劝求昭慈太后同意发兵北境。
      太后承诺不再在这件事上多加阻拦,也因此,我在朝中慢慢有了贤后之名。

      于是,之后几日,朝中商议战事的事情逐渐热络了起来。
      听说军队早已集结,只是一直在商议将军人选,以及挥师之名。

      今日,是援玉与木季暄成婚后第一次来宫里。
      哪怕是成了亲,木季暄也还是那副清风朗月的谪仙之姿。

      早听说了援玉已经有孕,不过才只有一月,与我已经五个月的身孕相比,其实并不明显。
      但木季暄却还是宝贝她得紧,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搂着,走得慢吞吞的,生怕援玉摔了。

      紧张兮兮的,却也是恩爱模样,我真心为援玉感到开心。

      我让人快快搬了座椅让他们坐下。

      援玉好奇地摸了摸我的肚子,还开开心心的说要不要给两个娃娃订个娃娃亲。

      木季暄就在一旁无奈地提醒她:“若不是一男一女怎么办?”

      援玉登时瘪了嘴。

      木季暄只好轻咳一声宽慰她:“好啦,天神保佑,一定会如你所愿的。”

      援玉这才被安抚好。

      我看着他们郎情妾意,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后又寒暄了几句,我才问木季暄他这些月在朝中做官,感觉如何。

      一说起此事,他便像有了些许飞扬的神采,说天子处事英明果断,有眼界更有谋略,并且足够知人善用,只是朝堂受太后牵制过久,一朝两主的现象过久,故党争激烈。

      “若是陛下能更快地拿回政权,才是南萧的长久之计,毕竟,若是一国朝堂久困于党争,而置实务于不顾,绝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北伐是能让太后还政的最快方法。”

      我一直都知道,从小就知道——攻下北祈,统一天下,是萧楚珩最大的野心。

      我点点头:“胜算大吗?”

      木季暄却叹了口气:“只有一半的胜算。”

      这我也料到了,可如今确实是北伐最好的时机,要是再过几年,北祈从五胡之乱中回过神来,便不好对付了。
      听说北祈的那位太子也是个野心家,更扬言,若是他登基,便要即刻挥师南下,割了南萧太后和皇帝的头颅祭旗。

      这话几年前从北祈传到南萧,气得萧楚珩当场就砸碎了一只上好的白瓷茶盏,在我栖凤宫拍着桌子说看到时候谁把谁的脑袋祭旗。

      那时年轻气盛,他才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而如今,北祈的老皇帝缠绵病榻,听说离走也不远了,那位扬言要拿萧楚珩脑袋祭旗的太子这些年也是越发蠢蠢欲动了。

      所以这场战事避无可避。

      如今南萧占尽天时,哪怕只有一半的胜算,也不得不发兵,只是……
      任何时候要发兵,都需要一个由头。

      木季暄说得慷慨激昂,援玉便在一旁嗔他:“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说得好像你要上战场似的。”

      木季暄却不觉得有什么:“有何不可?”

      援玉急了:“你!别人家都是躲着上战场,你倒还要去?”

      “我从小学习武功韬略、排兵布阵,并不只学治世韬略。”见援玉还在担心什么,木季暄牵起她的手,温温柔柔地笑了,“我知夫人在担心什么,只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就算我不想,我也早已是陛下的选择之一,不是吗?皇后娘娘。”

      最后一句话明显就是对我说的,我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确实是个聪明人,我那日只与他说了那样几句话,他便知道了我想把他推到高家之前,在帝王决定北伐的那一刻,挡一下我高家的领兵圣旨。

      西南木氏的嫡子,历来便是既当宰相教,也当将军教的,且个个都是留名史册的英豪清流。
      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所以西南木氏才那样让世人敬仰。
      也因此,我才替萧楚珩把他从太后党里抢到了帝王党中。

      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个终究会到来的今天,让萧楚珩多一个领兵的人选。

      毕竟比起用太后党的人做主帅,肯定还是用自己信得过的人当主帅比较踏实。

      只有这样,阿爹和阿兄才不用再上战场。

      他们已经不适合上战场了。

      只是我本以为木季暄猜到了之后,多少会怪我为了自己的家人而把他推出去当挡箭牌,只是他似乎并没有,甚至很坦荡。

      以致于我倒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今日听他的意思,想来萧楚珩确实是打算让木季暄做这次北伐的主帅。

      但我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由于木季暄这些时日过于受天子宠信,竟惹来了郑相的针对。

      而郑相,就是郑宸妃的义父,帝王党里最有威望的天子宠臣。
      之前,由于太后一直不肯松口同意北伐,故而前几日的宫中,盛传的那个谣言——“昭慈太后曾借助北祈皇室的力量谋杀了当朝天子的生父”,就是郑相的手笔,此举就是为了逼迫太后,逼太后为了自证清白,故而松口,以证明自己和北祈皇室没有勾结。

      当然,这些都是我在之前侍卫截来的郑相给郑宸妃的信上看到的。
      后来我让人把信不动声色地还回去,就是因为如今朝中,郑相势大,远不像当时对付赵相一样容易,不好打草惊蛇。

      更何况,萧楚珩现在很依赖他,就算把信拿到了萧楚珩面前,他就是信也不好动他。

      毕竟一来,郑相这些手段虽然阴险了一点,但他却是忠心的,没有对帝王的不臣之心。
      二来,他如今算得上朝中独一份的了权势滔天了。

      除了高家,怕是无人再比郑家光耀了。

      因此,当他不仅当庭反对木季暄挂帅带兵出征,还举荐我阿爹挂帅时,听说萧楚珩看着庭下跪倒了一大片的帝王党,甚至还有一些是太后党的臣子时,脸色非常不好看。

      功高盖主了。
      又偏偏在萧楚珩发现的时候已成定局,再无挽回余地。

      郑相本就忌惮木季暄背后的西南木氏,他若是在这场战役里死在了前线也就算了,若是他因此战而立下战功……

      这份荣耀那就是泼天的,他在朝中再有权有势,怕也是及不上木季暄分毫。
      最重要的是,木季暄才不过二十五,而郑相已近不惑。
      让一个后辈骑到他头上,他蝇营狗苟这么多年,就连当时幼年的我——堂堂南萧未来的皇后,他都算计到了,现在让他给一个后生晚辈让出他的丞相之位?他怎么肯?

      所以他只能赌一把,要是赌赢了,他就能把我阿爹送上战场,而我阿爹因为早年的征战,身子骨落下不少毛病,小一些的仗也就算了,但在这场只有一半胜算的战役中,上了战场必死无疑。
      而我阿兄因为常年驻守边关,上一役留下的腿伤至今也没有大好,一到雨季就会疼痛难忍。

      这个奸猾的是想置我高家于死地啊!

      前朝后宫,人人都看出来了,也人人都想看我高家的笑话。

      偏偏就是拿他无可奈何。

      萧楚珩也不好受。
      他如今倒是懂向太后娘娘低头了。
      听说下了朝,就铁青了一张脸跟着太后去了孤芳殿。
      结果不出所料,孤芳殿的大门虽然关上了,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退避三舍了,但我站在大殿的门口,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萧楚珩遭到他母后一顿训斥。

      里面似乎鸡飞狗跳的,好像还有扔案牍的声音,太后娘娘骂他一句“现在知道什么叫养虎为患了?”,萧楚珩就客客气气回一句“都是母后教得好”。

      随后又是扔东西的声音,于是我在门口听到了里面的一声闷哼。

      昭慈太后:“与虎谋皮,迟早要扒下你自己的一层皮作为代价!”

      萧楚珩:“这是儿臣的事,便不牢母后挂心,母后若无其他事,儿臣便告退了。”

      大殿的门被打开,萧楚珩牵过我的手便走。

      我看到他另一只手臂在淌血,可他却一言不发地牵着我走,虽仍是那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眼里续满的怒气却是明晃晃的。

      以致我也不敢提说他手臂在淌血的事情,只能任由他牵着我走。

      我不提,身后那些子平时就极有眼力的太监宫女也不敢提,只是我看到周公公朝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便朝太医院的方向去了。

      萧楚珩越走越快,他总是这样,生气的时候就会不自觉走得很快,我怀着身子有些喘,但还是尽量跟上。

      只是不知为何他却突然停了下来,走到我跟前,道了一声“抱歉,是朕气糊涂了”,随后把我横抱了起来,才继续走。

      他一路抱着我进了乾安殿,把我安置在软榻上,而太医已经在那侯着了。

      萧楚珩脸色不好,太医便也没问是谁伤了皇帝的龙体,只是望闻问切了一番,确认只是外伤无大碍,又细细包扎好,随后又被萧楚珩喊来来给我诊了个平安脉。

      只是他号着脉,神色却缓缓严峻了起来。

      我心脏一凉,笑起来:“我腹中胎儿怎么了?”

      我这么一说,萧楚珩也紧张了起来,紧跟着问了句:“孩子怎么了?”

      声音颇冷,太医吓了一跳,慌慌跪下磕头:“陛、陛、陛下!是臣无能,娘娘腹中这胎儿有体虚之症,怕是生出来也易早夭……”

      “你说什么!”萧楚珩勃然大怒。

      整个寝殿的太监宫女都吓得跪下,登时伏倒大片。

      太医战战兢兢地头磕地,吓得瑟瑟发抖。

      我笑笑:“王太医,您不必怕,有什么话,直说吧。”

      见我开了口,王太医才哆哆嗦嗦地继续道:“娘娘腹中之子体质过虚,现下流掉是最合适的时机,若是到了生产之时,虽则对生产无大事,但耗费的那些时日对母体损害极大,若真是如此,日后,怕是再难有身孕了。”

      也就是说,我这一胎本就是个薄命的,不管生不生得出来,都活不久,若是不流掉,我以后都不能再怀孕了。

      我笑了:“是吗?”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娘娘!”

      我看向萧楚珩,他却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对上我的眼神时,他有一丝闪躲。

      于是我没再说什么,托着后腰站起来,拂开萧楚珩来扶我的手,问地上跪着的太医说:“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王太医是池州人士?”

      王太医跪着回道:“回禀娘娘,微臣确是池州人士。”

      我笑着点点头:“嗯,当真是极巧的,郑丞相也是池州人士。”

      镜花扶着我,而我看到地上跪着的这条狗,在听到我说郑丞相时,肩膀抖了抖。

      这一刻我恶心极了。

      我回头看向萧楚珩,不说话。

      而极有眼色的周公公很快就把殿内一干人等全都驱逐了出去,于是殿内只剩下我、萧楚珩还有镜花和周公公四个人。

      “母后说你与虎谋皮。”我尽力扯了一抹笑,“可那只凶险万分的虎,真的是郑相吗?”

      他看着我,眼里似有着无奈:“伽释……”

      我再次拂开了他想来扶我的手:“我昨日才请的太医来坐胎,他说我腹中胎儿一切安好,就是闹腾了点,不过也不打紧,想来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皇子,让我尽管放宽心。”

      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泪水不知从什么时候落下来的。

      “萧楚珩!他已经快七个月大了!”

      镜花在一旁忍不住出声,只是声音也变得苍白了许多:“娘娘,您保重凤体……”

      我却仍然在质问萧楚珩:“如果没有你的授意……”

      “是郑叔延……”他出声,却那样苍白,没有一点信服力,“是郑叔延自作主张、先斩后奏,朕没有同意的,朕没有同意……”

      我张了张嘴巴,却发现再多的话到了嘴边,都没了出口的欲望。

      于是后退了几步,朝他欠了欠身:“臣妾恭祝陛下,北伐顺利,一统天下,千秋万代!”

      我吼出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

      是夜,一支北祈刺客的穿云冷箭贯穿了我的肩膀,离心脏极近,足以让一个孕妇一尸两命。

      是夜,整个皇宫灯火通明,太医院所有太医被连夜召回。

      翌日,明懿皇后被北祈派来的刺客刺杀,因失血过多导致皇嗣惨死腹中,朝野震惊。

      加上北祈对南萧边境连年的骚扰,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嘉启皇帝以报皇子惨死之仇为名,发下檄文,陈北祈数罪,即刻发兵北祈,各地响应纷纷。

      而嘉启皇帝为抚明懿皇后之伤,拒以高皇后之父武安侯为帅,择令西南木氏嫡四子木季暄为帅,发兵北祈。

      万民皆叹: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慧极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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