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洲州

27、背刺

　　宋帝已经在咖啡厅坐了将近半个小时，也没等到那位大名鼎鼎的程副总。

　　与人合作，守时是第一原则。

　　电话拨过去那边也是无人接听，宋帝的耐心耗光，直接买单走人。

　　付款页面还没跳转，头顶便有人跟她说话。

　　“宋总，这是要走？”
　　宋帝抬眼，剜了那人一眼，看着不过也才三十岁的样子，绝不可能是程副总。

　　“程副总跟我约的是上午十点，现在已经十点四十分了，我这人不喜欢跟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合作。”

　　“宋总别生气，实在是程副总太忙了，这不换我来跟你谈。”
　　程旭很自然地坐到了宋帝对面的位置上，抬抬手给自己叫了一杯美式。

　　“请坐。”同样对着宋帝抬抬手，好像他已经准许宋帝同他一起坐下。

　　要不是为了还李途年的人情，她才不要受这个窝囊气。

　　“合作需要我做什么？”
　　宋帝直奔主题，她与这个傲慢的人一刻也不想多待。

　　“爽快，我喜欢宋总的爽快。”

　　“很简单，宋总只需要把你和李总签的那份合同交给我。作为交换条件，我们会和你在签订一份新的合同，保证宋总得到的投资一分不少。”

　　“可以，但我要先看到钱。”
　　宋帝很需要这笔钱，比起欠李途年的，她宁可欠别人的，她需要与他站在一个完全平等的层面。

　　“没问题，明天，还是这个位置，签完合同资金到账，你把合同给我们。”
　　“行。”

　　约定达成，宋帝没有多做停留，付了自己那份咖啡钱之后扬长而去。

　　她的脚还没完全好，开不了车。为了赶的上来扈华的高铁起了个大早，这会精神不济脑袋不怎么转的动。随便定了个临近咖啡馆的酒店，尽快回去补觉，下午还有一个人要见，那人可不像现在这个那么好糊弄。

　　不愧是国际大都市，随便一个酒店景色都这么好，透过窗户望出去可以将华宁江的壮阔景色尽收眼底，轮渡在被日光照的发亮的江面来回穿梭，一圈一圈地水波从船底荡出来。

　　宋帝简单卸了个妆，定好闹钟放下手机，整个人深陷柔软的被窝，倒头就睡。

　　——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往往是对比得来的，同样是合作，下午见这人就显得贴心很多。

　　专车司机直接将她从酒店接到了约定的餐厅。

　　“宋小姐，包间在八楼，请跟我走。”
　　餐厅门口迎宾的工作人员亲切领着她进了专用电梯，连电梯按键都是别人帮她按的。

　　金碧辉煌的电梯间，宋帝透过反光的镜面梯壁检查自己的着装，她很没出息的想，自己要挣多少钱才摆的起这么大的谱。

　　包间正中一张大圆转桌，那人就坐在正中央的主位，表情平静淡漠。

　　“请。”身旁的助理俯身邀请宋帝坐在那人旁边的位置。

　　房间里气氛压抑，宋帝一坐下，助理再次挥手，身后那位等候已久的工作人员将菜单请请放在宋帝面前。

　　“客随主变，我没什么忌口的，都可以。”
　　宋帝看也没看菜单，直接递还给了那位工作人员。

　　“那就家常菜，看着安排。”
　　那人脸上摆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两秒不到，脸色又恢复平静。

　　随便，才最难安排。
　　工作人员得了指令，退出房间，轻轻将门关上。

　　两扇门页对齐，工作人员的表情彻底垮了下来，急匆匆给已经在厨房恭候多时的领班发消息。

　　——“说是家常菜，让我们看着安排。”
　　领班凭着多年经验，从容不迫地从那位常点的那些菜色里筛选了几道寻常却精致的菜，考虑到宋帝是北方人，又安排了两道北方特色的菜肴。

　　“这位不是一般客人，请各位务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像是一场小考，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当然，这场考试里，宋帝也是考生。

　　日落西山，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辉隐没在恢宏的建筑身后，灯光代替了阳光将整栋大楼的庄严华贵衬托到了极致。对面各色摩天大楼璀璨的夜景让她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河流的翻动好像都是星光熠熠的烟花色。宋帝有个很俗气的想法，她需要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直到再次走进电梯，她那颗心才随着电梯一起缓缓坠落，她也总算归于现实。

　　这才是李途年原本的生活，宋帝靠近车窗看着外面那个繁华溢彩的扈华突然想起自己上次问李途年的话。

　　“扈华比邺宁好吗？”
　　她现在知道答案了，至少于李途年而言扈华比邺宁好。

　　宋帝打开手机给那人发去了简短的一条消息。
　　——“我同意你的安排。”

　　意料之中，那人收起手机立刻告诉助理实行计划。

　　——

　　次日，宋帝跟程旭那边签订了合同，资金全部到账，宋帝才将手里的合同交给程旭。

　　程旭只匆匆翻了两页，脸上就已经藏不住笑意，宝贝似得将合同放进自己的公文包。

　　宋帝瞧着他那副嘴脸提醒他，“对待合同，程总监还是应该慎重些。”

　　对方像没有听见一般，对她摆摆手，连单都没买就离开了咖啡店。

　　宋帝盯着他那被美式里上浮的冰块想：“就当是为你这杯咖啡买单了。”

　　难得清闲，宋帝在华宁江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份想了很久的肉馅酒酿圆子，刚咬第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又黏又油，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口味。宋帝连喝了几口酸梅汤才把恶心劲儿压下去。

　　她给那个被她咬了一口的酒酿圆子拍了个照片，在要按下发送键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她不自觉点进了李途年的对话框。

　　最终还是退了出来，这张图片最后变成了一条仅李途年可见的朋友圈。

　　万年不发朋友圈的宋帝，发了进十年来第一条朋友圈，没有文案，只有一张图片。

　　很快李途年在下面回复她，“这家不正宗。”

　　不一会儿一个陌生的电话弹窗从页面跳了出来，宋帝接通。

　　“你好，是宋女士吗？”
　　“嗯。”
　　“刚刚有位先生在我们店为您点了一份酒酿圆子套餐，您看您什么时间方便过来？我们安排出餐。”

　　见宋帝久久未说话，那边又问“需要去接您吗？”

　　宋帝受宠若惊连连拒绝：“不用了，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就行。”
　　“好的，地址稍后会以短信的形式发送给您，期待您的光临。”
　　“谢谢。”

　　从石鸥渡口坐轮渡到华西，再沿着华宁江向南走两百米，一间满是佛家禅意的小院印入眼帘。与周围现代建筑风格迥然不同却又完美融合的木色篱笆门，铺满白色鹅卵石的小路，不规则的青石砖地，院子中央一张大木质台子上围着几张桌子坐着两三个人，一边喝茶一边看华宁江的景色。

　　工作人员将她引进屋子里，为她挑了个安静少人又靠窗的位置安排她坐下，将菜单递给她。
　　菜单是手写的，字体洒脱随性，深色墨迹浸透纸张，偶尔几处还有洇色。

　　“您看还有什么需要？”
　　“不用了，原来的就可以。”
　　工作人员收回菜单，退出房间。

　　宋帝对话框里的“谢谢”刚打完，李途年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怎么到扈华了”
　　——“没事，随便逛逛。”
　　——“不带我这个本地人你会错过很多好吃的。”
　　——“好不容易放假，就不麻烦人了。”

　　这句话踩到了李途年那根敏感的神经，宋帝再没收到他的回信。

　　——

　　五一假期结束，妍舒发生了两则重磅消息。

　　其一，新品因为新的宣传方案起死回生，各地都在开展抵制月经羞耻的打卡活动，销量也因此快速上涨，口碑迅速回春，较之之前更上一层楼。

　　其二，李途年被华岩内部调查，开工第一天就被总公司下来的人约谈了一上午，其中有个人宋帝再熟悉不过了。程旭，宋帝这个假期见的最多的人就是他。
　　据说调查的名头是损害公司利益，侵吞公司股份。直接证据是一封合同，一封股权转让合同。

　　没有人比宋帝更清楚其中内情，那本所谓的证据是她直接交给程旭的。

　　赵媛媛气愤地将手里的文件摔在宋帝办公桌上，“宋总好算计，为了往上爬还真是不择手段。”

　　“你说什么？你们自己出了事跟我姐有什么关系？”佳佳比宋帝更先跳脚。
　　“没关系，她敢摸着自己良心说一句没关系吗？”

　　股权转让协议经手人只有他们三个，现在东窗事发他们被调查，告密者除了宋帝还会有谁。

　　“赵媛媛。”李途年从办公室走出来，面色冷峻，表情肃穆得让人不寒而栗。转而望向宋帝的那一眼，击溃了宋帝的防线，狠狠在宋帝心上揪了一下。

　　宋帝并没有解释，面色看似平静地安排佳佳接受赵媛媛扔过来文件，实则一直低着头回避李途年的眼睛。

　　停车场，李途年与宋帝相邻而站，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
　　“到底为什么？”

　　他实在无法相信宋帝会为了权力相争而背刺他。

　　宋帝看向李途年，一双眼睛像毫无波澜的海面，但风暴随时可能出现。

　　“邺宁不适合你，你应该回扈华去。回扈华做那个风光无限的副总，住最好的房子，吃最有格调的餐厅，俯视最繁华的夜景。至于妍舒该怎么发展，那是我的事，我的路我要自己走，哪怕摔跤，失败，那都是我的事。”

　　只有这样我才能毫无顾忌地跟你站在同一高度对话，只有这样我才有底气正视我自己的内心。
　　只有和你处在平等的位置上，我才能向你表达我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