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洲州

2、邻居

　　“咚咚咚”

　　天杀的，谁一大早就来拍她家门，宋帝勉强睁一只眼睛看手机，屏幕光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才六点。

　　最好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不然她一定骂那人个狗血淋头。

　　“谁呀？”语气里起床气意味明显。

　　“宋姐，我是中介小武，您记得吧。”

　　宋帝现在这个房子中间人也是小武。

　　“怎么了？”

　　“黄太太讲旁边502的密码，你知道的，今天新房客上门，辛苦你开下门。”

　　他也不想一大早就把人吵醒的，可他这个客户早上五点就开始打电话催他办理交割，着急入住。

　　客户都是上帝，他只好赔着笑脸来了。

　　宋帝回去拿手机，看见美芳姐昨天夜里十一点给她发的信息。

　　——“宋宋，小宝不晓得怎么，一直发烧，我们到医院去了，明天新房客上门辛苦你帮忙照看下。”
　　——“房间密码跟你这个是一样的。”

　　跟她一样？
　　也是，当初姜之为了搬家方便，连房间密码都用的宋帝一样的，都是宋帝生日，美芳姐到今天也没改。

　　“宋姐。”见宋帝一直不开门，小武在门那头又喊了一声。

　　宋帝没穿内衣，拉一件厚睡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去开门。

　　“来了。”

　　打开门，宋帝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门外竟然站着李途年，还昨天那个黑色大号行李箱，换了身休闲款的牛仔外套，看着像还在上学的大学生。

　　岁月对他倒是格外客气。

　　“宋姐，麻烦你了。”小武扶着墙壁穿好鞋套，站起来连声道谢。

　　宋帝脑袋里第一反应竟然是，糟糕！她昨天没吹头发，现在一定炸毛了，下意识抓着睡衣帽子盖在头上。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寸的事，她竟然要跟李途年做邻居。

　　宋帝低着头走到门前输入密码，打开门，请他们进去。

　　屋子里还有很多之前姜之置办的物件没拿走，姜之说要留给宋帝的。只是宋帝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租出去，一直没腾出手去搬。

　　现在好了，都便宜李途年了。

　　别的也就算了，那个挂烫机，宋帝很舍不得。

　　李途年跟着小武进了卧室，宋帝慢慢挪到客厅放挂烫机的位置，做贼似地把挂烫机团成一团塞进自己宽大的睡衣里。

　　宋帝背对着阳台整理挂烫机长长的拖线，忘记卧室的阳台跟客厅是连通的。李途年不知道什么站在了她身后，目睹了宋帝把挂烫机整个包进睡衣的全过程。

　　宋帝回头吓了一跳，插头带着长长的拖线从睡衣里掉出来。急中生智，踢了一脚，却发现踢得更远了。

　　人没睡醒的时候，脑子果然不够用。

　　宋帝很没底气地辩白：“我的。”

　　李途年显然不在意挂烫机的归属问题，他只关心该怎么笑话宋帝。
　　“嗯，你的，不用藏。”

　　宋帝白一眼李途年，他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虽然拿到了挂烫机，但怎么想，宋帝都觉得自己功败垂成。
　　走出502气势锐减，玉桂狗的长耳朵垂在脑袋上，肩膀也耷拉着，身后拖着挂烫机长长的电源线。

　　宋帝自认为功败垂成的模样落在某人眼里反而可爱。

　　李途年总是很想把她气哭，然后再好好哄一哄她。

　　——

　　新生入学的第一天为了加快熟悉，晚上学校会组织几个专业的学生聚在大阶梯教室开班会，一般是自我介绍，再玩几个小游戏。

　　李途年他们那届有个社牛的，张口就喊学姐表演节目，大家也都跟着起哄，宋帝被赶鸭子上架，上台表演魔术。

　　她只会那一个魔术，一年的时间快被用烂了。班会，元旦，冬至，文艺汇演，一招鲜吃遍天，只要是避无可避的表演，她都表演这个。

　　李途年作为小排长被推出来配合她，刚一上台，宋帝就红着脸问他“长这么帅，有没有女朋友？”

　　所有人又是一阵惊呼。
　　哇！学姐都这么直球的吗？

　　但其实这只是她魔术开场的固定话术。

　　“没有。”
　　李途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两只手僵在身前，空落落的。

　　“来，挑一个幸运数字。”
　　宋帝将扑克牌展示在李途年面前。

　　“5”李途年脑袋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脱口而出。

　　宋帝垂眸盯着自己胸前学生会工服上的号码，05号，她的心险些跟着她的呼吸一起停掉了。

　　两张5挨在一起，是黑桃和梅花。

　　“好的，现在请你拿出方片和红桃5，拿着它们好好想象一下自己的理想型。”

　　宋帝将另两张5找出来推到李途年前面，李途年全程一直盯着宋帝看，这样认真深邃的眼神，看的她有点慌神儿。

　　她唯恐被他看出破绽，正色道：“专心一点，你不虔诚，找不准的。”

　　李途年笑容里满是不信任，但也配合的闭眼。

　　宋帝迅速从两张挨在一起的黑桃5和梅花5那里将牌分成两份重新放在一起，这样两张5就正好是第一张和最后一张。

　　“现在将你手中的两张牌放在桌子上。”

　　李途年照做。

　　“接下来，我将会把我手里的牌分成两份，放在这两张牌上，你要告诉我什么时候停。”

　　宋帝从上面第一张牌开始放，放在梅花5上，放到大概第二十张的时候李途年喊“停”，然后宋帝将剩下的牌直接放在了上去，这样最后一张牌就也放在了黑桃5上。

　　“现在，你可以翻开了。”

　　相较于宋帝的紧张，李途年倒是一副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去翻扑克牌。

　　宋帝觉得他好像已经把她小把戏看穿了，从他选“5”的时候，她所有装腔作势都被他戏谑的眼神瓦解掉了。

　　方片和黑桃在一起，梅花和红桃在一起，台下人乱作一团，口哨声，起哄声，叫喊声。

　　“在一起，在一起。”

　　李途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帝，周围的一切都成了容易忽视的背景音乐，只有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咚咚，咚咚……

　　第一次，魔术师的自信心因为观众的凝视，一片一片地塌落了。

　　这种挫败感让她愈发不能允许自己落了势，宋帝小声调侃他。

　　“不要太崇拜我。”

　　李途年微微侧头靠近宋帝耳语：“你露馅了。”
　　他的头几乎贴在宋帝耳边，男孩子硬硬的发质蹭得她耳朵痒痒的。

　　她明明那么害羞，一张脸都是红的，还是强撑着将场面撑起来，倔强得可爱。李途年真的很想欺负她，甚至有点恶趣味地想看她着急地哭鼻子，攥着拳头眼泪鼻涕一起流，然后他就可以抱抱她。

　　他疯了，他肯定是疯了，他平生第一次想做个把女孩子弄哭的小流氓，想占她的便宜。

　　——

　　宋帝坐在餐桌吃早餐，耳朵注意力全放在新邻居的房门上。

　　听到密码锁打开又落锁的声音，心里才悄悄松口气，踢拉着拖鞋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出去，吓了一跳。

　　李途年站在走廊上正朝这边看，好像已经透过这扇门捉到她在窥视。

　　宋帝不敢动，连嘴里的咀嚼都停止了。饼干碎屑随着呼吸飞进嗓子眼儿，呛得宋帝剧烈咳嗽，发觉自己在偷窥，两只手捂住嘴强忍着咳嗽往餐桌走。

　　一口气喝了半瓶奶才把嗓子的痒痒劲儿压下去，再回来看李途年，人已经走了。

　　昨天晚上，李途年来敲她的门，问她借生抽。

　　宋帝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从始至终没有开门，也没有回答。

　　她的厨房和她的心一样空，她从来没在厨房里动过火，冰箱里除了刚买的葡萄，一样空空如也。

　　她的日子过得像一杯白水，没有滋味，没有颜色。其实与她自己而言也没什么，只不过这样寡淡如白水的日子，她不能给李途年看到。

　　电视走马灯似地换台，好像哪个都不太合宋帝的心意。宋帝烦躁地关掉电视，头埋在抱枕里大喊了一声，起身去卧室套上厚外套出门。

　　小区对面地下一层是个大型超市，搬过来三年宋帝去过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

　　宋帝时常怀疑科技发展到底是更方便了还是更麻烦了。

　　好比现在，为了推走那辆“破购物车”，她已经在这站了十分钟了。推车要扫码解锁，打开扫码页面需要账号，注册账号要下载超市应用，而这超市的破网正在以kb每秒的速度下载应用。

　　女人的购买力很吓人，尤其是一个窝了一肚子火的女人。

　　小票单子在收银员手里绕了三圈被塞进宋帝的购物袋，宋帝走出闸机抽出来看了一眼，总计3463.28元。

　　天杀的，这破超市吞了她大半个月的伙食费，还自说自话的给她办了会员卡存进去七毛二。

　　——

　　宋帝回到家把所有东西码齐归类，整理的井井有条，努力营造主人有在好好生活的样子。

　　她甚至觉得自己家的冰箱这么小，酸奶和速冻食物都还没放进去就已经关不上门了。她有种冲动，她要换个双开门的大冰箱。

　　她把这个想法说给姜之听，姜之骂她“你发什么疯，你准备把你自己一起塞进冰箱冷冻室吗？”

　　宋帝特别文青地回复姜之，“房子是租的，但生活是自己的。”

　　姜之在电话那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说：“账单也是自己的。”

　　姜之真是有愧自己富二代的名头，说话三句话不离钞票，抠门起来比宋帝还葛朗台。
　　姜家的家规，家底都是省出来的。

　　宋帝再一次在内心深深谴责自己怒花三千添置“破烂儿”的行为，她心里清楚自己一次饭都不会做，她买的东西都是给李途年准备的。

　　她明明连开门的勇气都没有，却总是忍不住期待他下一次敲门会问自己借点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姜之：挂烫机要留给宋宋。
李途年：老婆都有了，要什么挂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