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洲州

12、愣头青

　　方邹才来产品二部一天就被宋帝这个寡言独立的上司圈粉了。

　　她独立干练，一上午面对各个部门送来的材料合同，她每一处都了如指掌，各种各样的问题，都能有条不紊地解决。
　　与严丹雷厉风行处事不同，宋帝是和煦春风，但春风有春风力量。她不靠凛冽眼神为自己增势，只抽丝剥茧之后一针见血指出问题，一步步引导你自己领悟。

　　客气却又果决，如果你因为她总是春风化雨，就觉得她是个性子绵软的容易拿捏的性格，那你就错了。凡是她觉得对的事情她一定会做，哪怕是冲撞上司。

　　没错，这个不近人情的上司就是李途年。

　　宋帝并没有因为李途年的否决就暂停方案，选择直接召开会议举手表决，表决过半，方案正式通过。

　　反正方邹越看宋帝越喜欢，温柔可亲，进退有度，又独立果决。
　　简直是完美姐姐。

　　方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甚至拜读了宋帝放在内网的产品使用感受文档以及各种策划案案例，试图更了解宋帝一些。

　　这种“孜孜不倦”的求知态度被佳佳评价为变态。

　　情窦初开的纯情少男，面对爱情一发不可收拾，又听从了网上姐弟恋鸡汤文的挑唆，终于按耐不住勇敢表白，惴惴不安等待宋帝的回复。

　　方邹从发出消息开始，就没消停过，一遍一遍地点开和宋帝的聊天框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应用消息的每一个红点点，都让他又惊又喜。期待，失望像是翘翘板的两端，不停地带着他的心情上上下下，上上下下。

　　他想冲到宋帝面前当面问清楚，又在看到她的时候飞快缩到墙后面。

　　一直到下班宋帝这边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同方邹一般忐忑的还有李途年。

　　心里站了两个小人，一个说：“宋帝不会喜欢这样的愣头青，才进来第一天什么都不懂，只顾着谈恋爱。”
　　另一个又说：“也不一定吧，她现在不是喜欢双开门吗？说不定就喜欢年轻的，不然怎么就从严丹那里把人要了过来。”

　　发小一条消息直接一枪命中靶心。
　　——“二十二岁，荷尔蒙爆棚的年纪。”

　　李途年挑了件极其骚包的背心去敲宋帝家的门，他最近健身肌肉轮廓在薄薄的棉质半透明布料下若隐若现。在门口挺胸抬头对着镜子确认再三，保证自己的双开门完美展现。

　　但凡换个人穿成这样站在宋帝家门前，她一定打电话报警说那人骚扰她。

　　“你家是停水了，还是着火了，你穿这么（骚包）凉快。”
　　“我在运动，闪着胳膊了，你有没有红花油，或者云南白药？”
　　李途年随便胡诌了个借口，说话语速极快。

　　“小区门口向南三十米就是药店，二十四小时营业，或者你可以点个外卖。”
　　宋帝看他不像闪着胳膊，像闪着脑子。

　　“哎呀，算了，没有拉倒，我自己去买。”李途年迟来的羞耻心，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个傻子。

　　“你真要跟方邹组队？”
　　宋帝房门关了一半，听到这话停住了，抬起头看着李途年。

　　“那你呢？”

　　后来很多年李途年都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脑袋抽了才会回答宋帝：“我无所谓，你不用管我。”

　　宋帝利落地关上门，踢翻了门口的换鞋凳。

　　——

　　方邹接到宋帝回复的时候已经十点，只有一个干脆的“好”字。却足以方邹乐得在床上打滚，兴奋地爬起来搭配明天穿的衣服。

　　方邹的朋友圈文案，辗转多人出现在李途年的消息弹窗里。

　　——“等姐姐的小狗，不怕淋雨。”
　　图片是宋帝和他的聊天截图。

　　哪里抄来的肉麻文案。

　　——“都TM的有病”
　　李途年打完最后一个字，一脚踢翻了脚边的垃圾桶。

　　宋帝没有接受方邹，也不是为了和李途年置气，而是除了方邹没有人约她。
　　一个人，很难堪。

　　纵使她再云淡风轻，再和煦温柔，也还是架不住寂寞的考验。即便她不需要豪华邮轮票，没空档享受五天带薪假，却还是想获得一个同所有人一样的参赛资格。

　　从来没有伴儿的人也难免会在别人成双成对的时候希望有个伴儿。

　　即便这个人与她想要的相差甚远，即便她现在一点都不开心，心里甚至还有点堵得慌。

　　——

　　“姐姐，我们今天穿同色系衣服欸。”
　　方邹，见到宋帝的第一面就开始感慨两个人的心有灵犀。

　　知道要爬山，宋帝特意挑了件白色冲锋衣，这颜色显眼不管在哪掉队别人都看得见她。她这个体育废物铁定要吊车尾，山林子里她方向感又不好，弄不好就迷路了，这个颜色丢不了。

　　没想到方邹今天也穿这颜色衣服，这么一闹倒像是他俩故意的。

　　果不其然，同事们看她俩的眼神都怪怪的。

　　这是李途年这辈子最讨厌白色的时刻，这什么破颜色，炸眼又难看。

　　他今天是全公司唯一一个没有搭档的人，没有参赛资格，孤家寡人被姜之任命为裁判。

　　姜之撞撞他的肩膀，小声挖苦他：“看看人家的进度，你再这么闷着活该你追不到。”

　　李途年敛了眸色，丢给姜之一记眼刀。

　　“别说我不帮你，学着点。”

　　姜之朝李途年使了个眼色，走到他和宋帝中间幽幽开口，“黑白配才是王道，宋宋和年年穿的简直像情侣装欸。”

　　这下好了，团建刚开场就成了三角恋的角逐场。
　　方邹和李途年看向对方的眼神都相互带着火药味。

　　——

　　第一个项目作为热身赛是双人自行车比赛，两个人同乘一辆双人自行车看谁先从度假村门口骑到酒店。

　　事实上不过是因为摆渡车要四十一位，一辆双人自行车只需要五块钱，两相比较，姜之才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

　　宋帝与方邹起先并没有多少多少默契。方邹一腔热血，兴奋又有劲儿。踩脚蹬子的频率宋帝完全跟不上，导致两个人一直在打架，远远被人甩在后面，甚至落在了一个人的李途年后面。

　　李途年似乎故意戏弄他们，车骑在他们前面，走位全凭心情。两个人一直找不到空挡儿超过李途年，走到他前面。

　　看不惯他这么耍人，宋帝憋了一股劲，暗戳戳跟上了方邹的频率，蹭着路边沿儿从李途年旁边超了过去。

　　行，就你俩有劲儿。
　　李途年瞥了二人一眼，调转车头换了方向。

　　宋帝和方邹渐渐有了默契，很快超过了其他同事。

　　或许是前面接连超车给了方邹信心，他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一跃从倒数变成了前五。跟排在第四的严丹叫上了劲。

　　方邹在严丹产品一部那段时间没少被严丹骂，现下只想出一口恶气，两只脚丫子拼了命地蹬自行车。这可难为了宋帝，她那股跟李途年较劲的力气已经用完了，现在一点冲劲也没有。

　　偏生这个时候还有人给她打电话聊工作，宋帝停了车接电话。

　　看着严丹远去的背影，方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宋帝瞧他那个样子，便下了车，摆摆手让方邹先去。
　　又怕影响别人比赛，宋帝从柏油路往路边小径走。

　　十几分钟的电话打完，哪里还能看到人影子。

　　宋帝沿着柏油马路朝前走，一边走一边给姜之打电话求助。

　　李途年跟在最后一名后面到达终点，始终不见方邹和宋帝便觉大事不妙。
　　一个人急急骑了辆车按原路去寻找，五百米外遇见了背着佳佳回来的方邹。

　　“你们怎么回事？”
　　“我跟佳佳姐撞车了，她摔下来磕到腿了。”

　　佳佳也是急性子，铁了心要拿第一名和闺蜜一起去坐邮轮。比赛刚开始就扔下拖后腿的搭档，一个人骑自行车参赛。后半程遇见方邹，两个人都“杀红了眼”，横冲直撞，佳佳被方邹撞进了路边的深坑里，摔伤了腿。

　　方邹也知道闯了祸，哪里还管比赛，丢下自行车背着佳佳就回来了。

　　“那宋帝呢？她去哪了？”

　　“哎呀，我把宋宋姐忘了，她刚才接电话去了。”
　　方邹这才想起来中途被自己扔下了宋帝，原本打算赢了比赛去接她的。

　　“她大概什么位置下去的？”

　　忘了，他就是这么照顾人的，李途年面色冷得要吃人。

　　“路程一半左右，那边有个两个路口，当时路边设了休息站的。”

　　李途年没听后半句，骑着自行车飞快往回赶。

　　她还真是走错了路，李途年原路返回到起点也一直没看到宋帝，便猜想一定是走错了路。

　　果不其然宋帝在另一条路上悠哉游哉踢石子。

　　李途年在身后重重呼出一口气，提着的心才算落回实处。

　　“您老倒是挺悠闲。”
　　李途年骑着车晃晃悠悠跟在宋帝身边。

　　“你怎么在这？”
　　姜之只说已经让人来接她，却没说来接她的是李途年。

　　“我乐意。”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宋帝不稀得跟他一般见识，急急朝前跑了两步甩开他。

　　就是体力不支，没坚持多久。

　　“跑啊，怎么不跑了？”
　　李途年没蹬两步就追上了她。

　　就跑这么几步，这点出息！

　　“累了。”

　　“上来。”
　　李途年把车停在宋帝前面，拦住她的去路。

　　见宋帝迟迟未上车，生了一阵邪火。
　　“怎么着？我把方邹叫过来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