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心欢》一声不枝

5、第 5 章

　　江烨怕她看着他烦，想叫她心情好点，于是走到病房外面，骨骼分明的手指刚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在摸索打火机的时候又想起这是医院，暗自低骂一声将手中的烟揉碎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刚刚警方来过，给顾矜说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肇事者处罚的结果。
　　“据监控视频显示，在青云路以西十字路口处，电动车正常行驶，但右侧停放的轿车突然打开车门，你的父母来不及躲避被撞倒后向前滑行了三米，本来事故到这里就不会这么严重，但没想到迎面驶来一辆快速行驶的公交车，又是在视野盲区内，所以才造成这样的悲剧。”
　　“顾小姐，请您节哀。”
　　邻居张姐也来看她，跟她说本来今早她遇上顾爸顾妈了，说是顾矜要回家了两个人打算出去买菜，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还嘱托顾矜以后照顾好自己，父母没了，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那个时间点，如果当时顾矜跟着搬家公司一起回家，就能在此之前回到家里看到父母，说不定她会开车带他们出去，说不定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因此，现如今顾矜不想看见江烨。
　　倒不是真的怪罪他，只是顾矜心里是有些怨气的。
　　那个被判全责的司机以及公交车司机都过来慰问顾矜。顾矜第一次对人露出这样嫉恶如仇的表情，恶狠狠的把周围的一切砸向他们的身上。
　　之前警方还说不会刑拘，但是有三百万元的赔偿，也被顾矜骂了回去。
　　“我不接受！三百万买不回来我父母的生命！”
　　可是大家都劝他接受现实，人死不能复生，她还是应该多看向当下和未来，几个亲戚劝她签了赔偿协议书，毕竟三百万也是笔不小的费用了。
　　顾矜几乎是被逼着签下了字。
　　剩下几天，顾矜强撑着身体给父母办完了后事。江烨每天都会去看她，可是她就像个提线木偶，不知疲倦的跪在灵堂前。
　　那样的脆弱与生如死灰，江烨从未见到过。
　　他很想上去抱抱她，却没有面对她的勇气。等到他做好决定去敲她家门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消失了。
　　他不知道，这一别会是三年。
　　尸体火化完的那一天，顾矜带着骨灰盒悄无声息的坐上去往云城的飞机。
　　“云城真的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漂亮的很。”她爸妈都是老师，以前没空的时候老爱念叨想去云城旅游，本来打算等顾矜毕业后带着顾矜一起去的，现在，早已物是人非了。

　　顾矜在云城给父母买了块墓地。那里靠山，空气比常年雾霾严重的青城要新鲜不少，每一口呼吸都能闻见清新的泥土混合着花香的气味儿，似乎在这里，心灵也能得到治愈。
　　她前两天去云城的街道上转了转，这里的居民都纯朴好客，天永远是蔚蓝色的，云朵一块接着一块，像是油画一般。怪不得爸爸妈妈会喜欢这里。
　　在靠着玟海的一小块村子里，她找到了一家有着大落地窗的民宿，每次睁眼拉开窗帘，就能毫无保留的看见美丽的玟海和旁边连绵的翠绿的山。
　　玟海不是海，但看着却无边无际，风吹着湖面水花拍打着水花，离远看这湖像海一样蓝，阳光照射在水面波光粼粼，十分好看。离近看，这水又清澈见底，捧一口喝下去，满是甘甜。
　　她在那住了段时间，民宿的邓老板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但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几天相处下来老板已经觉得见没见过不重要了，主要是顾矜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本来就是旅游淡季，顾矜的到来让邓老板觉得十分高兴。

　　这天顾矜在民宿院子里的吊篮里坐着看书，邓老板在门口好像要张罗着贴什么东西。
　　她走上前去，发现是店铺转让的招租信息。
　　“邓老板，你不做啦？”顾矜看着那个一身波西米亚风卷发红唇的邓老板。
　　“对呀。挣不到钱，不做啦！”
　　这房子本来就是她自己的，现在做民宿挣不到钱，她租出去收收租金也是好的。
　　顾矜点点头，看着马路对面的玟海，夕阳的余辉给水面撒上一层金粉，似乎比太阳还亮闪。她喃喃道：“可是玟海那么美......”
　　邓老板看她那副看呆了的样子笑了一声，“我本来是想等人的，如今等不到了，也就对这里没有执念了。”
　　两个人互相看向彼此，对彼此都充满了好奇。
　　于是今晚趁着夜色正浓，邓老板叫上顾矜到院子里小酌两杯。
　　“我以前是干调酒的。”邓老板看她一直盯着自己手中调酒的动作，跟她解释道。
　　顾矜忍不住惊呼“邓老板，你好厉害。”
　　没过多久，一杯莫吉托一杯花花公子就调好了。邓老板做了个请的手势，叫她拿那杯度数较低的莫吉托。朗姆酒与青柠汁一起、配合着薄荷片柠檬片，在玻璃杯中展现出好看的颜色。顾矜尝了一口便爱上了，像是酸甜的薄荷汽水。
　　“顾矜，能问问你为什么来云城吗？”邓老板吞了一大口威士忌，就如同她本人热辣泼烈。
　　一般来旅游的都是想去各个景点玩一玩，可是顾矜给她的感觉倒是像想要在这里常住下去。
　　顾矜抿了抿唇，伤心事又勾了出来。“我爸妈生前很爱云城。”
　　她眼眶又开始发红，没想到邓老板向她举杯致意。她挑了挑眉，语气昂扬道“喂，美女，今天咱们可说好了不哭鼻子的、说完就忘的，你可千万别偷偷掉眼泪。”
　　闻言顾矜也振作起来，忍住泪意，苦笑的学着她的姿态吞了一口酒。
　　“放心，我不哭了。”顾矜擦擦眼角的泪，“那换我问你。”
　　“邓老板，你说你来云城是等人，是什么人呀？”
　　早上的时候她就在好奇，邓老板在她眼里就是率性又奔放的性格，很难想象能让她等的到底是什么人。
　　邓老板摇摇头，风情万种的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我之前爱的人，不过现在我就当他死了。”
　　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她顿了顿又开口道“长话短说，也就是认识三天的人不辞而别。太惊艳了，心想着能等到就等，等不到就算了，反正还没遇上比他更优秀的。”
　　顾矜心想，那一定是个很让人优秀的人。
　　“不过最近我想开了，万一人家早就死了也说不定。”
　　晚上的玟海村寂静祥和，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昏暗的灯光，和煦的微风吹起顾矜耳边的碎发，挠的她有些发痒。
　　她喜欢这里。
　　“邓老板，不如把这卖给我吧。”
　　她眼里浮上笑意，樱唇微绽。
　　邓老板还以为她喝醉了在说胡话。
　　“我说真的，我也很清醒。”
　　“以前有父母在身边，做什么也不怕，但现在好像突然失去了动力和意义。”
　　“玟海真是个好地方，在这里，一切都静下来，说不定也能抚平忧伤和心结。”
　　邓老板挑了一个艳阳高照的吉日，将民宿转让给了顾矜，然后不带任何行李，只身去了谁都不知道的地方。
　　这段时间里，江烨疯了一样的找顾矜。
　　一开始整夜酗酒抽烟，精神萎靡。后来助理告诉他查到了顾小姐在云城很安全，他也就放心下来。
　　本来飞往云城的机票都买好了，登机的那一会儿，他又转身回去了。
　　现在他有什么资格站在她面前呢？
　　如今她安全、快乐、有自己的生活，他已经非常满足了，他不该再去打扰她。
　　与此同时，新翼那边“ai复活”项目正式启动。
　　许深作为项目负责人再次强调了项目初衷。
　　“很多人因为失去生命中很重要的人而堕落，找不到存在的意义对生活失去希望，而ai则可模拟任何一个已经失去的生命，去陪伴这些尚在思念的人。”
　　“这些人只是缺少一个过渡，ai则可以化作摆渡车，让他们的情感有所寄托、并切重新振作。”
　　江烨手边的烟将要燃烧殆尽，散发屡屡烟雾，可他依旧没回过神来。
　　过了一阵，他大手一挥，给项目拨款一个亿，并且叫来了许深，跟他商量着事情。
　　一个亿，对于这个项目来说太过于充裕了。
　　“江总，我正要找你。一个亿，会不会太多了？”许深看着江烨把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江烨叫他坐下，那双天生就该去弹钢琴的手摩挲着食指的翡翠指环。
　　“不多。”他哑着声音，似乎很久没有休息过。“我有一个朋友，父母意外去世了。ai能做到跟真人一样吗？”
　　许深沉吟道“这个目前算法还在更新，不过我们现阶段的预期就是ai能完美呈现出人的性格特点、跟人互动，甚至是视频通话。”
　　“嗯。测试阶段结束后先不要对外公开，给我单独拷贝一份。”
　　“好的江总。”
　　青城已经起了很多天的雾了，迷迷蒙蒙让人看不清楚眼前的光景。就如同江烨一样，始终觉得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压在心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