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北望》lian541

9、公交眼泪

　　沈南烟开始学着冯可儿曾经的样子，想着办法多看一点顾北辰。各种方法尝试之后，沈南烟发现最合适的还是等公交车。如果运气好就一起坐回去，如果运气不怎么样，那至少可以在游乐场那一站等到下车回家的顾北辰。
　　沈南烟和冯可儿像往常一样上了9路公交车。上车的时候沈南烟往后看了一眼，顾北辰已经出校门了。不出意外，顾北辰应该会上下一班车。一上车，沈南烟和冯可儿就坐到了最后一排，拿出耳机一人一只听起了歌来。车摇摇晃晃，沈南烟昏昏欲睡。突然，耳机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拽了下去。车也到站了，猛地一停。沈南烟整个人往外扑出去，又被前排座椅的椅背挡了回来。沈南烟瞬间清新，睁开眼就看到冯可儿拉着前面的座椅背，挺直了身体，直直地盯着窗外。冯可儿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乎想看清楚什么东西。还没等沈南烟看清窗外有什么，冯可儿的眼神又迅速黯淡下去，一脸落寞地出神。沈南烟心里咯噔一下，感受到了无尽的伤感。沈南烟赶紧坐起来一点，往窗外望去，阳光洒满梧桐树成荫的街道，风一阵阵吹过，带着一片片枫叶从云端坠落。橘红的大枫叶早已铺满街道，随着一阵阵急匆匆的脚步，在行人的足间跳舞。冯可儿看到了什么，有什么问题吗？沈南烟再定睛一看，行走匆匆的路人中间，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不近不远地慢慢走着，与其他人的行色匆匆形成了鲜明对比。那两个人好像就是……沈南烟挣扎着爬起来，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可是车已经无法阻止地往前开，沈南烟扭头却还是只看了个大概。
　　“那不是……”沈南烟惊讶得话都说不清楚。
　　“是的，上次就听说邹宇成和李梓晗在一起了，今天是亲眼看到了。”冯可儿语气肯定地说，但眼里的光却没有了。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听过再多次，也不及看到那么伤心。只是听到还可以装作不知道，看到就没有办法骗自己了。这种感觉沈南烟能够理解。就像明确自己心意之后，沈南烟第一次听到陈琦亲口说，和顾北辰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
　　邹宇成是冯可儿多么喜欢的一个男生啊！在青春的年纪里，估计每个女生都会有个喜欢的男生吧。可能是阳光从窗户打进来，照到了他的脸上，把他的侧颜打进了女生的心里。一半阳光一半阴影，轮廓豁然清晰，从此成为了难以忘记的剪影。也可能是，他刚打完球，从你身边走过，阳光照耀到他的汗珠，他脸上多了明媚的亮光，空气里多了青春的气味。
　　可是，冯可儿一直都只敢把邹宇成放在心里，也只会放在心里。邹宇成是校足球队的队长，虽然成绩不好，但是一到球场上，汗水都会闪闪发光的人。一个球场都是为他欢呼的女生，在冯可儿心里，他是看不见一个平凡的女生的。
　　沈南烟也是一个普通的女生，比起冯可儿还没有漂亮的外表，没有什么特长。最开始放在班上那也是湮没于人群看不出来的。幸好，拼了一把成绩，学习还不错，班上也成功竞选了班干部，总算比淹没人群多了一点。
　　冯可儿的爸爸是大学的老师，长得特别好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脸上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性格也非常温柔。若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成绩稍微一般了一点，但也是中等。明明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女生，可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无法避免的变得不自信了。
　　李梓晗是沈南烟更加熟悉了，高一刚认识的时候她们还是好朋友。在外人眼里，李梓晗也是光芒万丈，人长得漂亮，又会穿衣打扮，还学了很多年舞蹈。碰到学校搞活动，她也经常上台表演节目。一手字还写得特别可爱，顺带手还能画点小画。高一的时候班级的黑板报经常就是她和林凡两个人联手合作，蝉联年级评比榜首。
　　高一的时候，有一次李梓晗非要拉着南烟去一楼，帮忙送个东西给同小区的一个哥哥。沈南烟看到她那小心谨慎的样子，恍然间就明白了，这个哥哥意义不同与其他小区邻居。后来，李梓晗和沈南烟说起她的故事。同小区的那个男生叫林志航，是单位大院从小玩到大的哥哥。小时候，他们总玩动物园的游戏，林志航是园长，其他人扮演各种不同的动物。一大群小朋友在院子里疯着，野着。某一次，林志航温柔的眼神看到了李梓晗，多多关照了一下她。李梓晗就从小学一直喜欢到了高中。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惜，林志航的眼里一直没有李梓晗。后来，李梓晗虽然难受，但是难受到了一定的期限，也就放弃了。只是李梓晗还是会在写自己名字缩写lzh的时候，无法控制的想到林志航，偶尔也曾流泪满面。还记得最后一次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沈南烟和李梓晗坐在操场看台边，李梓晗一脸落寞地说：“那么多年了，喜欢也只能放在心里，毕竟生活学习都要继续下去，没有时间可以一直沉陷其中。”
　　一如眼前，冯可儿的表情。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份苦涩，但谁也没法说感同身受，因为各有滋味。沈南烟知道自己说不了什么安慰的话，也无法做点什么。但是冯可儿的泪珠一点点地滴在了地上，一声两声，声声入耳。沈南烟觉得自己一定要做点什么，就像冯可儿一直默默陪着南烟在公交车站等顾北辰。她们一起放任一辆又一辆29路离开，不肯上车，要一直等到顾北辰在游乐场下车，然后看着他沿着小路一直走进去，才会坐上下一辆换乘的29路车。
　　9路车一转弯驶入了最堵的市中心，窗户外广告牌霓虹闪耀，硕大的巨幕广告满是欢声笑语，街上的人流穿梭又分开。身边的冯可儿还趴在书包上低声哭泣，一抽一抽，又刻意压低了声音。
　　耳机里王菲空灵的声音正在唱：“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里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沈南烟心中何尝不明白冯可儿的难受，看着他们在绿荫道上的徘徊，那份甜蜜扎痛了暗恋者的心。听再多人说邹宇成的故事，冯可儿都可以只当作是传说，可以安慰自己说这只是个传说，然后忽视遗忘，不要想就会好很多。读书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其实就是个念想，一个让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的念想。有时候为了些许念想，就是希望拼尽一切的努力，让自己化身成最闪的星辰，让他能在人群里多看一眼。
　　也许是你上台领奖，他在下面鼓掌，又或者是他的篮球砸到你，还有可能是你的作文被刊印到全年级，他总会看到。谈恋爱本就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奢望，但是当亲眼看到他和其他女生在一起。那就明白了，在他的青春故事里，已经有了女主角了，自己可能连个路人的剧本都拿不到，想象的空间都没有了。内心没有了希望，就会拥有无尽的痛苦。
　　沈南烟想：“悲伤的时候，哭都不能畅快，心里该有多难受。冯可儿现在应该就是想找个角落好好哭一把，要不等下回家了也不敢哭。”9路车到游乐场站了，沈南烟把自己头上的帽子往冯可儿头上一带，还顺手压低了帽檐，一边喊着“让一下，让一下……”，拉着冯可儿快速地下了车，下车了也没有停歇，而是一路快跑，跑进了快要拆掉的游乐园里面，停在摩天轮前面。沈南烟从兜里翻出了两个十块钱，递给了老板。然后，沈南烟把一脸眼泪的冯可儿塞进了摩天轮里。冯可儿擦了擦眼泪问：“你不在车站等着见北辰啦，他估计就在我们后面一趟9路里面，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沈南烟笑着说：“一天不等他有什么关系呢？明天上课就可以看到了。”沈南烟伸手擦了擦冯可儿的眼泪，拿回了自己的帽子。“我以前在书上看过，等摩天轮转到最顶端的时候许愿，可以实现哟。你想哭就大声哭出来，我陪着你，但是到最高处就要搽干眼泪许个愿望哟！”
　　摩天轮转动起来的时候，小雨的哭声渐渐放出来了。好朋友有时候就是需要懂得安静的陪伴，南烟把耳机的声音调到最大，侧身看着窗外风景。游乐园开始变小，旁边的街市和道路也一点点缩小。南烟还是忍不住去寻找刚刚下车的车站，顺着车站旁的上坡路仔细寻找。一个人一个人对比过去，终于发现了那一个人闲庭信步回家，穿着黑色衣服，背着灰色书包的北辰。以前只能看他走到上坡，今天才发现在摩天轮上可以看到他走进小区楼栋门。所以失去有时何尝不是一种得到，错过了公交车站的相遇，却可以在远方看着他一步步走进家门。
　　人和人之间有的时候就是一种陪伴与目送。沈南烟知道自己不是能一直陪着顾北辰的人，但是能目送也是一种幸运。明知道勇气不一定能换来深情，期待他回望自己，无疑是更受罪的事情，所以沈南烟选择当方面默默地关注就好。“能陪他走过青春里最美好的季节，能多留下一些他的背影，就可以了。”沈南烟心里默念着，“当然，也还是要做更好地自己，希望能让他多注意到自己。”
　　沈南烟一遍把纸巾递给小雨，一遍握着她的手摇着说：“快到顶点了，你看看窗外的风景呀！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高空看游乐园了，简直像看手绘地图。”冯可儿忍不住笑出来了，眼泪更快的滴落了，沈南烟赶紧起身想帮她擦掉，结果摩天轮因为不平衡左右一震。两个人吓得抓住了中间的栏杆。
　　冯可儿自己擦干了眼泪，“我没事了。听到消息后，忍了好几天，就是刚刚看到的时候一下子收不住，其实现在想想也没有什么。本来也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现在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现在是个时候放下了，马上就高三了，不能再让他影响我了。”
　　沈南烟握住了在栏杆上的冯可儿的手，坚定地说：“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第一时间告诉我，安慰人我没本事，陪你哭一场还是没问题的。”说完就趴下来学起了冯可儿刚刚哭的样子。
　　沈南烟生气得翻了个白眼，“好啦，你快起来！你自己哭的时候可比我多，看我下次怎么笑话你。”
　　摩天轮转到顶点了，阳光从顶窗的玻璃射下来，祛除了夏天的燥热，多了一份熨贴的冰凉。两个人默默许下心愿。离天空那么近，许下的心愿应该更容易被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