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良夜》死兔子

4、雨季

　　朦朦胧胧......恍若轻纱在柔风中的飘荡感，带起缕缕清香，又若小巧的风铃随风拨打几声的清新，在这个初秋季节送来夏季的最后一点尾声。
　　不知为何，李宿与位于如此不安的环境下睡得极其沉稳，在心神不宁的这个周里，终于迎来了一次酣眠。
　　只怪闹钟突然响起的铃声敲碎了美梦，一片模糊中，她视线里全是昏暗，有不安的窗帘的躁动——窗户是开着的...墙上挂着的画，有一种熟悉感，敲打着李宿与大脑。
　　这是她的房间？环顾四周，布置也还是她刚离家时的样子，床头上还未喝完的水杯，静静呆在那里。
　　李宿与有种不真实的感受，昨晚经历的一切是否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按掉吵闹不停的铃声，瞄一眼时间，此时是凌晨六点钟。奇怪？比她平时定的要晚十分钟。
　　找到闹钟列表，一排整齐有序的五点五十闹钟陈列在那，乍为显眼的六点整摆在最前头。
　　她不记得有定过六点的闹钟......
　　稍稍缓了一下，李宿与才准备起身，直到坐起身来准备穿鞋时感受到有什么衣物滑落的异样前，她都还处于宕机的状态。
　　看着从肩后滑落的黑色外套，李宿与脑中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来不及穿鞋，她就慌忙打开了灯。
　　打量着这个毫无记忆的黑色外套，低调的外观，是牛仔风的设计，但在暗处有极为心机的小银饰。李宿与觉得，这个外套还挺好看的，质量也很好，不过她确实没有买过这样的衣服。
　　恍然的心悸，她突然想起了昨晚那似乎是梦般的场景，她被电梯困住，救她的竟然是尾随两个月的跟踪狂，且最后自己在开门之前还被逮住，困在男人怀中。
　　真的不是噩梦吗...这个外套是他给盖上她的？
　　确认般的，李宿与缓缓的伸出手够到衣服，如主动迎接毒蛇一样，她低头微微嗅了一下。
　　熟悉却又隐约的味道，她匆匆捕捉到一丝昨晚上陷入的香氛，但却又被另一个更霸道的气息掩盖。
　　昨晚上的香味似乎是金纺的香，但现在已经逐渐的消散了，更新的，是一股少女馨香与别的男人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如同萦绕在森林中的独特香气......神秘确又极其吸引人，鼻尖满是月桂的清冷，但又和她身上的沐浴露暖香相互缠绕，给李宿与的冲击力极大。
　　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她赶紧放开了衣服，面红耳赤地换上校服，昨晚上的经历和那件外套，她哪一个也不想提，哪一个都不想再想。
　　那个六点钟的闹钟，想必是他定的，居然还贴心的知道她明天要上学吗？而且他是怎么进入自己家的？怎么破解自己的锁屏密码的？
　　再瞄一眼时钟，李宿与瞬间手忙脚乱，此时离学校关门还有半个小时。
　　出了卧室门，本应该头也不回的离开家中，但她被黑暗和晨曦交汇处一袋显眼的东西勾住视线，她心跳声逐渐逼快，慢慢上前去查看，只看到袋中的一碗清粥和她爱吃的小店的小笼包以及包装上的便利贴......
　　“阿与，我先走了，记得吃早餐^^”
　　想也不用想，便知这是谁提来的，犹豫了一会，李宿与还是斩钉截铁的选择忽略掉。
　　出门后，她再三检查门窗的锁和自己的钥匙，确认无误后才松了口气前往楼下。
　　只不过才出了单元门。李宿与便看到一位惊奇的来客。
　　——谢以藤就蹲在大门前，一脸冷漠的咬着手里的包子。
　　注意到异动，他转眼便看到一双匀称的小腿，以及少女惊讶的脸庞。
　　他挑了挑眉，自己才蹲在这三分钟，小姑娘就下来了。他缓缓的起身，李宿与的目光随着他从下到上。
　　“谢以藤？你怎么来了...是来送我的吗？”
　　他并未搭理少女的提问，反而将手里的另一袋包子递给李宿与。
　　“我妈让我给你带的。”
　　李宿与刚想拒绝，抬起的手还没开始摆，少年又快速开口了。
　　“不吃我就扔掉了，反正我又吃不下。”他的眼睛盯住李宿与，眼里好像有一片永远都融化不了的雪，但上扬的眼尾又给这片雪添了别样的风味。
　　“额......那我收下了，请替我谢谢阿姨......”她小心翼翼的接过袋子。
　　少年只是等她接过就起身走了，好像任务只是来给她送早餐。
　　就在李宿与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上时，他脚步停下，侧过来的脸庞不用明说便抛来了问题“还不跟上？”
　　李宿与迈着匆匆的脚步赶上他。
　　-
　　临城北海高级中学以优越的师资资源和够硬的背景完胜其他高校，在这座城市，这所学校好像要孤立其他的学院。
　　它的校服可以称得上是高定服装，建筑是请知名设计师来设计的，以恐怖的面积占据了临城。这里学生们的精气神明显和其他学生的死气沉沉不一样，上课状态也明显不同，里面的学生以优异的成绩吊打其他学校，稳坐临城第一高校美誉。
　　李宿与穿着制服出门，并且跟着身旁高冷吊炸天的同样穿着制服的谢以藤出门，一瞬间就博得了路上许多人的侧目。
　　她有些不习惯，步子渐渐落后于谢以藤，他见了也没说什么，还是保持原来的速度往前走。
　　一路无话，这样冰冻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教学楼下，由于班级不同，他们所属的教学区域分布在两栋对立的楼层。
　　谢以藤停下，默默看向李宿与，询问： “晚上呢？”
　　鉴于昨天的经验，她很快就理解了是什么意思，然后摇摇头，对他微笑说“不用啦，晚上我会叫上同学的，谢谢你。”
　　谢以藤看了她一秒便点头，转身向她身后走去，路过她裙摆时，很轻地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李宿与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人还能说出关心人的话来啊。
　　不远处的嘈杂声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很奇怪，从今天进入校园起路上的学生都在神采奕奕地讨论着什么，她向声源处看，见是一堆人堵在了办公室门口。
　　学校要举办什么新活动？她好奇地走过去。
　　此时一阵瑟骨的秋风吹来，这座城市迎接季节的节奏很快，徐徐的冷风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人群里不少都是女生，被这阵风惹得抱怨连连，纷纷低下头去整理裙摆，李宿与在一片交错的人头中瞥见一抹嵌在门缝里的身影。
　　那不是一个穿着统一校服的人，但年轻青涩的肩膀透露着一股少年气息，黑色衬衣在风中轻轻飘荡，李宿与这个视角只能看到他背影的微侧面，一颗银色耳钉在弥漫的清晨中发出清透的光亮。后脑发丝修饰得恰到好处，微微的动响反映了他在与谁交谈着什么。
　　她知道这是三班班主任的办公室，人群里也有不少三班的学生，本想好奇的看下去，但黑色身影还是让她有些不舒服，并且这时就要上课了，李宿与看了一眼就转身往班级走去。
　　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转头时，门内人用极其隐蔽的目光往她的方向撇了一眼。
　　推开教室门，即使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还是有一堆学生在扎堆讨论着什么。
　　这在学习气氛紧张的班级里是极为反常的，嗯，不仅是今日，这一周连着几天都很反常，李宿与隐隐感觉自己的生活要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了，不幸的变化。
　　回到座位，同桌安小鱼是一位可爱的女孩，性格也活泼开朗很讨人喜欢，她平时最爱粘着李宿与。
　　一见她坐下，安小鱼就喋喋不休起来，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
　　李宿与只能挑记得住的回答，譬如“北海高冷帅哥为什么和你一起上学了！”“你们之间什么关系！”这样的。
　　一一解释后，她有些疑惑的询问安小鱼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哼哼，你俩的照片都传到校园贴吧上去了，配文是：‘郎才女貌，好养眼的一对’，我都有点磕你们两个了。”最后一句她用了有些阴阳怪气的语气。
　　李宿与顿时有些无奈，只不过那么短的时间，居然就有照片传出去了。
　　“好啦不说这个，你知不知道谁来我们学校了？”
　　看着她充满分享欲的眼神，李宿与摇摇头。
　　“临江一中的江祉呀，你知道他吗？就是家里特有钱的那个，不仅有钱，他智商也超级高，参加奥数比赛的照片好几次登上了报纸和新闻诶！”
　　“不过这人特神秘，照片都是打过码的，家里背景特别深，本来我们学校不收转校生的，但也拗不过人家后台硬啊，直接捐了两栋图书馆，直接堵住了校长要拒绝的话。”
　　“而且，他不仅转来了我们学校，还转进来我们班了！”
　　李宿与配合地“啊？”了一声。
　　“很震惊吧？还是指名道姓地说要来我们班，老秦还高兴的不行，以为是他的教育水平好，呵呵，依我看，肯定就是他女朋友在我们班呢。”
　　她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三班有很多美女。
　　上课铃声响，躁动的学生们窸窸窣窣地回了座位，默默噤声开始了一天的学习日程。
　　——江祉......一个很熟悉的名字，仿佛脑海曾经储存过这样的姓名，随时间推移逐渐淡化，只留下点历史遗留的痕迹。
　　想不出是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听过，但就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萦绕心头。
　　或许在哪个电视台见过吧...
　　李宿与今天的学习状态不太好，原因是之前感了冒还没吃药，脑袋昏昏沉沉，这几天也没休息好，导致一天都无精打采的。
　　“宿与，感觉你很累呢，要不要休息一下？”安小鱼担忧的问。
　　“没事的，睡一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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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爬出云层，为阴郁的临城冲刷出几缕光线，一入雨季，阳光便少见得可怜，时常一连几天都在下连绵不绝的细雨，雨滴虽轻柔，但这样的雨召唤出来的云往往灰的不完全，总是白里蒙了点杂质，乌云又不似乌云。
　　李宿与本不讨厌这样的雨天，她反而觉得这样的天气跟她很相似，她总是忧郁的不完全，又无法全然开心起来。此时的临城会跟她一样笼罩上一层阴郁的滤镜，叫人提不起精神。
　　但最近看到这雨就有些怵...
　　好不容易熬到了快下晚自习，太阳被拖下山后，乌云不知是何时来的，又开始悄悄下起雨来。
　　她邀请安小鱼一起回家，安小鱼脸红着激动半天答应了，不怪她有如此大的反应，李宿与从来不主动亲近谁，尽管和她关系好，这却是第一次提出一起回家的邀请。
　　铃声一响，班上人就作鸟兽散，安小鱼早已收拾好书包，一脸期待地看着李宿与。
　　她欢快的拉着她迅速穿梭于各廊道之间，安小鱼总是会找到离校门更近的那条道路。
　　出了校门，头顶忽然挨上一两点冰凉，暗示着夜雨的到来。
　　安小鱼暗道糟糕，她将李宿与拉入一间屋檐下，替她擦了擦脸上的雨“宿与，你在这等等，我去买把伞来。”
　　她本想叫住安小鱼想要和她一起走，而她早已如迅捷的小狗一样冲进了细雨里。
　　作罢，李宿与呆呆地望向前方的雨幕，成千上万的雨点在快落地前都会被路灯折射出暖黄的闪光，接着在地上炸出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望向街边，北海学生的身影渐渐减少，隐没在黑夜中，只剩零星几个学生了。
　　安小鱼好像去的有点久......
　　无聊地看向四周，有只小麻雀还在地上辛苦的啄食，牵引着她的目光......忽然，她眼眶里撞入一抹黑色的身影。
　　李宿与一开始被吓了一跳，连忙往上看，原来黑的是裤子，那人上身穿着白色的衬衫，白皙的面庞在灯下白的反光，他静止不动，仿佛要融进这无边的黑暗里去，只那清晰的侧脸弧度优越到完美。
　　她感觉像遇到了一位雨天站在街边的贵族少爷，想要凑近去看。
　　那人下颚刀一般斜切下一道黑影，鼻子宛若艺术品般挺拔的恰到好处，再往上看，只能看到遮挡住面部的黑色雨伞。
　　说不明白是为何对一个陌生人如此感兴趣，或许是他的气质吸引了她，挺拔的背影立在雨中，无端显出些阴郁来，某一瞬李宿与觉得她与他是一类人。
　　刚想再凑近些看，安小鱼的嗓音突然响起，吓得她陡然转头“宿与，超市人好多哦，挤了超长的队。”
　　余光中，瞥见了那人转头看来的光影——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直直望向她，眼神里如她猜想的一样装满了黑色的雨谭，他好像在等谁，又好像在等她。
　　安小鱼将伞举起罩在她头上，轻快地挽住了李宿与的手，她不再回头看，默默聆听身旁人讲述趣事。
　　快要离开这条道路时，安小鱼好奇地悄悄回头望了身后一眼，夜雨雾朦中，黑暗的交界处，那人一直在盯着她们。

　　阿与
　　原来你有人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