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良夜》死兔子

2、神秘礼物

　　收拾一番终于能够爬上床，明明昨晚她就躺在这被窝里，此刻却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手机电量已经满格，她将数据线拔掉，翻到联系人，置顶的是简单不过充满亲和力的两个字——妈妈。
　　她的手几次三番要拨打过去，但却迟迟未动作。
　　一片黑暗中，手机莹白的光亮投射到她脸上，半垂的眼睑是满满的犹豫，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才下定决心般打了过去。
　　“嘟...嘟......”手机铃声在空旷的卧室里有些明显。
　　“喂？有什么事？”半晌后，女人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语气冷漠的像是给下属说话。
　　李宿与抿了抿嘴唇，犹豫着开口：“妈妈...我好像被跟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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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清身在国外当一部周刊总编，因为地域关系此刻才下午两点，她身边窗外的太阳正高高照耀着，室内一片通明，桌前的电脑开着，有一条客户消息进来提出要修改方案，她心情烦躁，正要去交涉。
　　一看到那客户是针对她负责的板块提出意见，更是有些恼火，手机这时突然弹来电话，看了备注竟是那个国内的女儿。
　　接起电话，蒋清眼神瞟向桌上那张她与一个外国男人在餐厅的合影。
　　“...你认真的？如果你只是想从我这得到一点关心而编的谎话，那么完全没有必要，钱我会定期汇给你东叔的，国内的事你自己想办法，我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应该知道国内外时差不一样吧。”
　　蒋清极少对她说很多话，现在说那么多，竟然是为了摆脱自己这个麻烦。
　　李宿与眼睫霎时颤了颤，心脏也随之一痛，她知道蒋清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好...对不起妈妈，我下次会注意时间的。”
　　李宿与将电话挂断，随手扔在了枕头旁边。
　　她对蒋清来说，完全就是一个用钱就能解决的麻烦吧？
　　房间再次陷入一片冷寂，只有时钟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
　　思绪随即转回11岁那年，她在庭院看到李明皓与别的女人出入，身旁牵着一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小女孩。
　　在有限的关于父亲的记忆里，便是一身笔挺的西装和冷肃的神情，说出的话永远冰冷不带一丝情绪，蒋清与他是商业联姻，但始终受不了他的冷漠。直到有一天，一个女人的到来打破了这片宅院的寂静。
　　那个女人长得很好看，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她见过女人对她笑，弯起的眼眸像一轮月亮，她对她说：“你好，宿与，我是你父亲的秘书。”
　　后来，那女人便常来，她每次来的时候，鸟儿的歌唱总要明媚些，似乎阳光都更耀眼了，院里的植物变得更有生机，就连他不常有表情的父亲，微笑的次数也要多许多。
　　但她不来时，这里总是充斥着吵闹和玻璃被打碎的声音。
　　蒋清与李明皓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们吵架的话题有时会带上那个女人。李宿与只能逃避，她躲在花园的角落，抱着双膝默默聆听着。
　　到最后，破碎的婚姻便被一张离婚手续打破，蒋清终于离开了这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宅院，但她的行李里并没有李宿与。他们俩分开，竟然一个也不肯抚养她。
　　到最后，法院将这份抚养权交到了蒋清手里，这对心比天高的女人无疑是一种拖累，好在东叔出现了，她便转手将这份权利交给了姜隐东。
　　姜隐东是李宿与的舅舅，也就是蒋清的弟弟，相对于蒋清来说，他温文尔雅，对李宿与关爱有加，也很乐意抚养这个麻烦。
　　随后，蒋清便马不停蹄赶往机场，逃离了这个令她厌恶的城市。
　　那天她踏向飞机的脚步决绝又迅速，她不曾回过一次头，看看身后手足无措的李宿与。
　　她被姜明东牵着，呆楞地看着蒋清的背影，就连哭也找不到理由。
　　蒋清在国外与她之间的联系寥寥无几，没有一丝能算作甜蜜的回忆。只有八岁那年，一切恶化还没有开始，他们一家人在春光明媚的花园里拥抱的合影。
　　李宿与渐渐睡着了，她侧躺蜷缩在床上，上半身几乎直接暴露在了外面，两条细白的手臂交叠着。这个姿势在初秋的季节里令人有些瑟骨，但她已没有精力再去掖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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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寥无人的街道上，阵阵凉风吹来，几片叶子被裹挟着落地，发出些许细小的声音。
　　一栋栋高楼里灯光统统熄灭，还亮着光的只有少数几户人家。
　　一个黑色身影立在街道上，带着浓重的神秘感。帽子笼罩他头顶，看不清面容。他掏出了手机，打开相机向上抬。
　　摄像头对准的是一户再普通不过的窗户，窗台上有几盆没有生机的小花小草。
　　拍下一张照片后，他将手机放回兜里，离开了这个地方。
　　经过小区门口，他的眼睛紧盯着大门上的标志。
　　“桦风圣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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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本该是休息的周末，对李宿与却不太友好。
　　果不其然，无视了临城变幻无穷的气候是要接受代价的，连续打了几道喷嚏后，她确定自己感冒了。
　　李宿与看向窗外阴郁的天空，明明还是早晨，外面却暗的像是傍晚一样。一望无际全是灰色，连一朵云也没有，真是让人打不起精神来...
　　李宿与独自在家可以一个月不说一句话，连电视也习惯了寂静，她回想在校里有同学生病了，都会有家长千里迢迢来送药，再三的叮嘱是她不曾感受过的。生什么病都只能自己憋着，找时间去药店开药。
　　就现在，她也只有床上的玩偶作伴，那是她少数与同学出门玩耍在娃娃机前钓上来的，李宿与对这类机器一窍不通，那同学看着她愣愣的模样笑了笑，便将这个玩偶塞在她怀里。
　　李宿与垂下眼皮。
　　刚一起身，便因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李宿与发现腿部竟然完全没有力量，又酸又麻。一定是昨晚在巷子里跑得太急了吧。她艰难扶着床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向客厅。
　　找到药箱后，感冒灵只剩了个盒子，冲剂一包也没有，只有一些能包扎的药和绷带。
　　她想，其实不吃药也没什么，只不过自己现在浑身酸痛，隐隐有发烧的趋势，要是发烧就麻烦了......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那是系统自带的铃声，很少有人给李宿与打电话，她对这样的声音感到莫名有些恐惧。但心里却默默期待，会是蒋清吗？
　　这个猜想在接到电话后显得尤为可笑，来电人备注显示是东叔。
　　“宿与，你妈妈突然给我打一笔钱过来了，是有什么需要吗？”那男人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温柔，这种温柔每次都让李宿与想要逃避。
　　“没事的...东叔，我没有什么需要的。”她习惯性隐匿自己的要求。
　　“宿与，有什么事都能给我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千万别和我见外呀，你妈妈把你交给我就是来照顾你的...还有，是感冒了吗？你声音有些奇怪啊，家里还有药吗？需不需要我送过来？”这一番关心下来让李宿与不知怎么应对。
　　“嗯...只是小感冒而已，过三天就好了，不用给我送啦。”
　　“你这小姑娘，生病了还能等它自己好吗，等着我来吧。”
　　姜隐东说完就挂了电话，没有给人拒绝的余地。
　　李宿与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关心，姜隐东非常负责任，对待她与对待自己的孩子无异，甚至要更关爱她一点，当初他将李宿与接回了自己家，遭到了妻子和孩子的强烈反对，不得已三年后又将她送出来独居。彼时她才14岁，又住回了当初蒋清的公寓。
　　姜隐东还是时常会关心慰问她，却让他的两个孩子对李宿与极大不满，妹妹每次看到她便会翻一个大白眼，而哥哥......
　　想到那人，李宿与给膝盖包扎的手一抖，棉签刺到了肉，疼得她倒吸气，匆匆将脑子给清空 。
　　这伤口的来源......一定是昨天吧，在巷子里因太黑暗而看不清路摔倒，那时害怕和惊慌掩盖了钻心的疼痛，直到现在才回过味来。
　　看着红肿的膝盖，李宿与想起了昨晚漆黑的小巷。
　　冰冷的手掌，慌乱的心跳，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脚下踏过水洼激起的波浪...这些零碎的记忆，一点一点烙进了她脑海里。
　　她还记得自己全身颤抖汗毛倒竖的感觉，记得那人的清笑，记得自己鼻尖碰上他后背的闷痛，还记得最后他推自己出巷口的力度......
　　那时的恐惧又包围了她，李宿与敢不再想，她缓慢走向阳台的吊床，侧过脸看向灰暗的天空。
　　这是熟悉的冷寂，这样的氛围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身上单薄的衣群勾勒出清瘦的身躯，瓷白的脸在天空映照下如氧气般清透，她脸上没有表情，淡粉的嘴唇如待绽放的花苞。
　　刘海有些长了，挡住些许视线，一阵风吹来拂动纱雾的窗帘，微微遮住她身影，纯白的裙角也荡漾起来，海藻般的头发披在身后，额前的头发被吹开，露出一双恍若盛了一汪清水的眼瞳，睫毛根根分明卷翘。
　　她坐在那如泡沫般，似乎随时都会被吹走，这样的画面令人不敢呼吸，怕打碎了这样宁静的氛围。
　　三下叩门声，尤为刺耳。
　　李宿与回过神来，轻灵一跃，慢慢走向客厅门前。
　　以往东叔敲门时都会附上一句他来了，但今天却没有呢？她感到有些奇怪。
　　手心按上把手往下一扳，卡扣声响起，门外空无一物。
　　今日的光线十足差，明明是上午时分，楼道却昏暗得可怕，她踏出房门，身影被黑暗掩埋，她往门后看去，心里的异样愈发加深
　　一大包东西挂在门后，但东叔呢？
　　她往楼道两旁看去，没发现什么人影。
　　袋子上贴着一张白色便利贴，应该是东叔有事急忙回去留下来的吧？李宿与猜测。
　　她将袋子提上关闭了房门进入客厅，将重物放下后，她才认真查看便利贴上的字。
　　“阿与，记得吃东西，肯定感冒了吧，我买了药，还有腿上的伤，也要好好照顾，要按时吃饭哦，下次见你要是还有伤的话，我会生气的^ ^”
　　好奇怪的语气......
　　她有给东叔讲她腿上的伤吗？
　　再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一大堆她爱吃的东西，最为明显的是一份精致的礼盒，上面刻着醒目的标识——西茶斋，以及一个有些大的白色箱子。
　　李宿与动作迟疑了，西茶斋的甜品是她平时最喜欢吃的，但她没跟姜隐东讲过，而且排队购买的话，至少一小时以上吧......
　　再拆开那个箱子，里面是各色的药品，有治感冒的，发烧的，胃疼的，甚至有止痛的，还有一管软膏。
　　有些她没见过牌子，说明书是看不懂的外国语言，但有贴在药品上的便利贴给她提示。
　　“这是感冒药，阿与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要随时都流鼻涕哦^ ^”
　　“这是止疼的，阿与生理期一定很难受吧，吃点这个会好很多。”
　　以及“阿与，你的腿伤可以用这个涂，好的很快的，而且不留疤哦.^?^.”
　　李宿与确定，这不是东叔给她的。
　　她翻找到手机给姜隐东打了过去，一接通，她还没开口，姜隐东就先说“宿与，东叔公司有点事，我给你发钱你先自己去医院看吧好吗？这事挺麻烦的，可能去不了你那了。”
　　“东叔...你到过我家吗？”
　　对面显然有些疑惑“没有啊，我还在开车呢。”
　　“......哦，好，我会自己去医院的.....”
　　电话挂断了。
　　李宿与握着手机看向桌上的物品，感到一阵说不清的悚然。
　　那么这些东西，是谁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