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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不管昨日怎样夜不能寐,第二天总是太阳照常升起。

      午间,单位新送来一批古籍。

      天气燠热起来,才改了夏日工作时间,午饭后,老同事们习惯打个长瞌睡,到了点,还是都懒懒的趴在办公桌上,无人干活。

      江晚晴没午睡的习惯,闲着没事,把书抱到隔壁工作间,拿裁刀拆开,开始修复。

      一个老同事“咣叽”推门而入,没有敲门,气喘吁吁:
      “小江!你爱人是不是去了四川?”

      “是啊,怎么啦?”江晚晴还在忙活着给旧纸张喷水雾定型,没顾上抬头。

      “你赶紧打你爱人电话问问平安!”

      “咋的了?他跟四川美女跑啦?”
      平日,孟桥净来江晚晴单位接她,跟这帮老同事处得相当不错,大家常开小夫妻的玩笑,江晚晴也习惯了,偶尔也会这样跟同事们耍两句嘴。

      “四川地震了!”老同事急得来拽江晚晴,“我刚才在上网,弹出汶川大地震的消息!”

      门口,聚集了其他几个脸色大变的同事,七嘴八舌:
      “我闺女在重庆,说是也有震感,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她在四川的同学,已经联系不上了。”

      “我战友也有消息,说国家开始调动周边的部队去支援了······”

      江晚晴从凳子上弹起来,冲出工作间。

      孟桥曾说,如果晚上有机票,他就连夜回家。

      江晚晴曾说,要是他不早点回来,我就亲自去接他。

      孟桥买了晚上回望城的航班,但汶川地震在下午。

      他没有回来。

      “要是你不早点回来,我就亲自去接你。”一语成谶。

      孟桥的妻子,江晚晴,亲自去接他回家。

      火化那天,殡仪馆来了许多人,孟桥父母年纪大了,受不了丧子之痛,江晚晴安顿他们坐在一边,她自己吃上一把药,支撑着精神,维持着场面。

      前来吊唁的人,一一上前,与江晚晴握手,劝她节哀,每个人都念叨孟桥是个好人,为了救一个小孩,自己埋在了废墟。

      重复地听着孟桥的死因,江晚晴受着反复的刺伤,心被捅烂了,眼神空洞而木然,回应迟钝而机械。

      忽然,有人握她的手,跟别人的力度不一样,也没有那些重复单调的安慰。

      江晚晴才回神,定睛。

      付惊鸿。

      几日不见,他瘦多了,眼底只剩无尽的悲痛。

      见她看他,他低声,带着无尽的难过:“我派了人来帮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跟我讲。”

      江晚晴往外一看,一群训练有素的人,组织着前来吊唁的人,把本来略混乱的现场,规范起秩序。

      还有人提着急救药箱,离孟桥父母不远。

      她不敢让付惊鸿露面,把他请进旁边的休息室。

      助理把门关上,把守在门外。

      付惊鸿神色极为愧疚,艰难开口:
      “对不起,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请你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早已不是青春少艾,没必要把巨大的天灾怪罪在某个人身上。

      从孟桥失联那天,到见到领认到他的尸体,江晚晴的灵魂早已死去好几次。

      截止今天,她对现实世界的每个活人,都有说不出的麻木。

      江晚晴走到一旁,背对着付惊鸿:“你走吧。我们今后,永远不要再见面。”

      “对不起······”付惊鸿压抑着绝望的悲伤。这个事事有对策的男人,面对她,往往束手无策。

      “惊鸿。”她知道,他再待下去,于事无补,这样相互折磨着,她只有生不如死。她知道,这样郑重叫他,他会听话。

      “在,我在。”付惊鸿上前,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瘦弱的声音,偷偷擦掉眼角的泪。

      “你还爱我,是吗?”

      “是,永远。”他肯定。

      “那就为我走吧。让我安安静静,和亡夫待一会儿。他生前,我们之间一直横亘着你。我不想他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前,还要有你的打扰。”

      付惊鸿轻轻的,极轻地从背后抱了她一下,听话地走向门口,低声乞求:
      “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他已经极力克制,压抑着,还能听出哭腔。

      “好。”江晚晴透过狭小的窗口,望着灰沉沉的天。没有看他。

      他拉着门把手,知道要听她的话,但又恐惧听她的话,总觉一旦迈出门,便是永别。

      迟迟的,没有拉开门。

      “我不会寻短见,你大可放心。今后,不要联系我,不要为我做任何事情,不要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江晚晴下达最后通牒。

      付惊鸿在她身后站了很久,最终,离开了。

      众人见他噙着泪走的。

      今日流泪,理由那么正当。他昔日好友去世。听说,还算是他的妹夫。

      江晚晴出来休息室,继续为孟桥主持葬礼。

      她亲自为孟桥铲起骨灰。

      说好回来要做真正的夫妻的,现在是她铲子里颜色不均的一把灰,带着没有烧烬的骨头,形状不一。

      实在无法把7年枕边人,和不满一坛子的灰联系在一起。尽管他们说它是孟桥,江晚晴还是觉得不可能。

      忽然,流苏挤过来,抱住孟桥的骨灰盒。

      江晚晴转头,看到流苏穿着一袭洁白的婚纱,戴着曾从自己头上抢走的头纱。

      孟家的人挤过来,呵斥拖拽流苏:“这是葬礼,怎么有他妈穿婚纱的!闹事是不是?!”

      江晚晴抬手,制止了前来拖拽的人,把骨灰盒递给流苏。

      流苏小心翼翼接过去,像捧着颗心脏,把脸颊贴在骨灰盒上,泪水滚落在上面,她轻轻吻一吻盒子,留下个唇印。

      本来还在忿忿不平的孟家人,鸦雀无声,围观着这奇异的一幕。

      流苏抱着骨灰盒,拉着江晚晴的手,走到一边,带着微笑:
      “谢谢你。允许我体面的与孟桥告别。”

      江晚晴已经说不出话,失去任何周旋的能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毫不估计任何形象。
      最近太累了,灵魂也快死绝了,整个人在漂浮,眼神无法聚焦。

      “晚晴,我喜欢玫瑰花,等我死后,记得给我挑个带玫瑰花的骨灰盒。”

      江晚晴没听清,雨季虽还未正式来临,但她的耳鸣却提前来了,她诅咒自己,快点另一只耳朵也聋了吧,反复听孟桥的死讯,这个世界吵死了!

      “对不起,晚晴,我伤害了你。听你讲补习班被举报,给了我灵感。孟桥的酒吧,是我举报的,找了当初小姐转促销的姐妹弄得。就连付惊鸿的分公司,也是我在背后弄得。如果不是我弄这一出,付惊鸿就会被误导着去弄孟桥的酒厂,孟桥就不用去四川,不去四川,他就还能好好活着。”
      苏流苏一股脑地忏悔,每个字都干脆到都像要承担完全责任。

      江晚晴无法相信,抬起头:
      “孟桥和付惊鸿的生意,都不小呢,需要很专业才能搞得动吧?”

      苏流苏苦笑:“我和孟桥决裂后,又做回了小姐,伺候的那些人非富即贵,可都不是什么好鸟,出的主意,毒着呢,手段也黑着呢。”

      “也是,单靠你,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呢。”
      到了这地步,连自己是否活着都不确定,计较算账的心情更是没有,语气淡淡的,像在说别人的事。
      江晚晴索性躺在殡仪馆的地上,闭上眼,模拟自己的死亡样子。

      “我以为你会说,凭我自己的本事,能翻起什么浪花呢。你也是,总把人往好了想。”

      流苏蹲了下来,望着江晚晴的眼睛。
      “我在孟桥年前败坏过你,你恨我吗?”

      “我最难的时候,你还给过我200块钱。那可是2000年的200块。”

      流苏的眼睛湿了,沉默很久,哽咽: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没写完作业,老师让同学把我的课桌扔在了教室外面,所有人都在看笑话。只有你,走过去,帮我扶了起来。”

      “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就像你记得我给过你200块钱那样记得。”
      流苏捧起江晚晴的脸,盯着看了一会儿,眼神奇怪,像要记住她五官每个角落的模样。

      江晚晴睁眼,望着流苏,觉得她今天真好看,没有浓妆,只有朴素自然,她是个清丽可人的女孩。

      时隔多年,恩怨似乎不重要了,但什么重要?江晚晴也全然不知道了。
      她只有疲乏,沉重的、漫无边际的倦怠,想睡,想躲去哪里清理干净记忆。

      过了很久,江晚晴机械的:
      “看在孟桥的份上,我们不要再相互伤害了,我们两个,曾经那样要好过。”

      流苏点点头,伸脸过来,亲了江晚晴的额头一下:
      “谢谢你啊,江晚晴。我走了。”

      江晚晴坐在地上,看流苏拖着长长的婚纱,一步步走了,脸上带着某种神性般的微笑,慈悲、宽容、怜悯、原谅一切、放下一切的微笑。

      一个小时后,孟桥的葬礼结束,送完宾客,江晚晴坐在凳子上发呆,木然。

      孟家的人找来,慌慌张张,看到江晚晴,先是顿了顿,才开口:
      “有个叫苏流苏的,跳楼摔死了,临终交代,一定要你处理她的后事。”

      一天处理两场死亡,江晚晴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噩梦魇住了,或者是自己死了,在阴间惘惘重复着悲哀。

      苏家的人,不肯来,深夜里,只有江晚晴为流苏守灵。

      孟家人和亲戚早都走光了,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滞留了下来。

      她走到江晚晴身边,拍拍她的背。

      江晚晴用尽全身力气,才得以抬头。

      辨认了很久,才想起来,她是林飞鹭。
      她是孟家的表亲,今天白天出现,倒是合情合理,只是不明白,宾客散去,为何她还不走。

      林飞鹭朝江晚晴嫣然一笑:“你现在这样脆弱,需要叫你的爱人来陪陪你吗?”

      江晚晴一时没明白,滞重回:
      “我的爱人,去世了。他为了保护一个小孩,被废墟压死了。”

      林飞鹭微笑,那微笑平静却说不出的令人不适,像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种微笑。
      “我指的是,你爱情里爱的那个,今天被你赶走的那个,为你流了泪的那个,那个你不出现,就没有意外会跟我结婚的那个。”

      江晚晴震愕地看着林飞鹭,一股寒意漫延全身。

      林飞鹭揉揉江晚晴的头,起身,微笑着走了。

      她从来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一场自以为是地下恋的恋情,竟然谁都没有瞒住!

      流苏头七过后,江晚晴拿出积蓄,为她买了块墓地,和孟桥的挨着。

      旁边还有块空着的,是江晚晴留给自己的,她每次来扫墓,都要跟孟桥和流苏念叨:
      “你们别等我,我在这边多赖几年,给你们留足相互了解的时间。”

      烧纸钱,江晚晴总是有失偏颇,都烧给流苏:
      “你把持着财政大权,让他在那边听你的,好好拿捏他一回。他要不听你话,可以克扣他,他大手大脚惯了,没钱准朝你告饶,好拿捏。”

      “对了,那边到底有没有道德?我过去,咱三一家子过,不会被谴责吧?我是一点心理压力都不想有了,阳间太憋屈了。”

      “实在不行,我允许你俩在那边结婚,等我过去,你俩给我办个收养。说好了,不许虐待我,不能让我干活,但可以好吃好喝养着我。来,再给你们一百亿,存点钱养我。”

      纸钱“轰——”一下烧起来,窜出红色的火焰。烤得人流不出新的眼泪。

      远处的大松树下,常常藏着一个黑影,沉默无声地听着江晚晴跟孟桥、流苏碎碎念。

      从那些絮絮叨叨里,付惊鸿知道江晚晴又加薪了,房子涨价了,所以烧的纸钱更多了,她美其名曰“先富带动后富”······
      从寡4年了,大家都接受她是个单身了,开始给她介绍对象了,但她总说自己已婚,是孟桥的老婆,不会再结了······

      付惊鸿摸着婚戒心想,他在香港有过婚约,结过婚,此生也不会再结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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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有个甜文《台小妹和大陆哥》要开喽,感兴趣点专栏收藏吧!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