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疾》开膛手煤球

1、第 1 章

　　水房的窗外天空一片紫红，曲曲折折地飘着大片舒展的云朵，刚下过雨的空气格外清新。
　　沈行放下接好水的保温杯，走到窗边，盛夏少有的温凉参半的微风一股儿一股儿地从支开的窗子上吹进来。这风，带着阵雨的潮气，带着茉莉的香味儿，让沈行舒服地合上了眼。
　　没过一会儿，去吃饭的同学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热闹的声音由远及近，随着盛开的茉莉香气充满了原本空荡荡的教学楼。
　　沈行对此感到不耐烦，轻轻摘掉了自己的助听器。助听器透明的小小的一个平常总是紧紧地戴在耳朵上，被侧边常年披散的头发挡住，这是沈行的秘密。
　　自从10岁那年被发现是一个有听力障碍需要日常佩戴助听器的残疾人之后，沈行被校园霸凌了5年。忙于事业的沈行父母在忘带文件的一个午后发现了在小区绿化带寻找助听器的沈行，一问才知道是同校同学的恶作剧。一时间，怒火中烧，迅速将几个主谋送进了少年监管所，随后带着所有家当搬到了雅阳。
　　因此沈行是中途加入的现在这个班级，最开始担心过不适应，不过还好，这里的同学都很和善，在最初好奇为什么即将升入高三中途还会转校的新鲜感过后，对沈行的关注度大大降低，提起沈行来也只有长得不错就是沉默寡言存在感很低的转校生印象。
　　徐徐的微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地表的热气开始升腾。
　　再待一分钟就回去，沈行心里默默想着。突然，耳边感受到一阵呼吸的热气，这让沈行不由得一惊，联想起之前的被欺负的经历，浑身一僵。随后想起自己还挂在耳边的助听器，连忙低头迅速戴好，捋过长发，希望不被看出端倪。一回头，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男生眉目俊朗，一头黑发湿漉漉的，估计是刚刚运动过。
　　“啊。”过近的距离让沈行甚至可以看见男生眼角的泪痣，害怕地惊呼出声。担心被发现助听器的秘密和被打扰的羞恼让沈行怒声质问“你干吗？”
　　面前的少年似乎被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引起的反应逗笑，微直起身，开口询问：
　　“没事儿吧，同学，刚刚只是想提醒你，水房禁止睡觉。”
　　“……”沈行被他的胡言乱语哽住，索性不再搭理，拿走自己的水杯就要走。
　　“哎哎哎”少年一个错身拦住，
　　“同学，我好心提醒你，不领情就算了，现在还要恩将仇报吗？”
　　沈行不为所动，
　　“让开，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完，就要错开他，往另一方走，少年也跟着动，拦在前面不让开路。僵持了几分钟，沈行感到不耐烦，停下来盯着他不再动。
　　男生察觉到沈行眼里的生气，无辜地耸了耸肩，
　　“不是不让你走啊，但是可以先把我的杯子还给我吗？”
　　这不是我的杯子？沈行气血上涌，低头看拿在手中的水杯，果然拿错了，这个虽然跟自己的是同款，可是没有自己贴的云朵贴纸。羞愧交织，沈行把水杯塞给他，转身拿了自己的水杯快步逃离水房，丢下一句，
　　“对不起。”
　　身后传来清洌的声音，
　　“没关系啊，不过我可看见你戴耳机来学校了，下次被我逮住可直接记在学生会违纪名单上了哈。”
　　沈行快步走向班级，听见他说的话，默默腹诽他有什么权利记违纪，就算有，这么小的事还要报告学生会，幼稚！又转念一想，还好是被误认为耳机，没有看见她的助听器。毕竟被发现是残疾人的那段时间，让沈行受尽了苦头。
　　想到这儿，刚刚轻松的心情又沉了下去，沈行垂着眉走进了班里。
　　还没有到晚自习的时间，教室里稀稀散散地坐着人。
　　沈行穿过大半个教室，在靠后的位置上坐定。
　　后面还有几位男生聚在一起，说着话。倒是奇怪，平常这大好的机会早跑没影，在球场上大杀四方了。
　　“恒哥是今天回来吧？”
　　“绝对是的，刚子去交作业在办公室听到老李在说。”
　　“嘿，那咱们什么时候约一场，我感觉恒哥不在我称霸球场了啊。”
　　“你？你是太久没被教做人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懂了，哎大家都是见证者啊，李哥说他要取代恒哥当球场一霸。”
　　“哎哎哎，我可没有啊，别乱说。”
　　“咦，怂了怂了。”
　　“滚蛋啊。”
　　…
　　沈行在他们的聊天声中，抽出练习册，默默想着恒哥是谁，感觉很厉害的样子。随即又头疼面前的数学作业，这是沈行如今第二困扰的事了，自己原来的学校才刚刚开始高三的课程，作为省重点的雅阳高中就已经进入了一轮复习，本就对这些数字不感冒，现在还要在短时间内赶上进度，每天看得眼睛都晕了。
　　勉强做了两页，不算没写地空白，仍然错了一大半。唉，沈行无声叹气，慢慢来吧。
　　到了快要上课的时间，班主任老李走进教室。“好啦好啦，同学们，打扰你们一下啊，我们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六班的薛之恒同学为校争光，在全国高等数学竞赛中勇夺第一名！”老李神情激动，双手重重拍在讲桌上，激起一阵粉尘飞扬，“来，我们大家一起鼓个掌，庆祝一下，也振奋振奋我们班的士气！”
　　老李带头用力地拍手，圆形黑框眼镜被带着往下滑，卡在鼻梁上，头顶稀疏的头发也随着点头的动作摇摆。这种戏谑的喜剧效果引起一阵哄笑。
　　“好好好，恒哥牛。”
　　“恒哥牛逼，为校争光！”
　　“哇，好厉害！”
　　“天啊，果然薛之恒是第一名，我猜没错吧。”
　　“肯定的，他那么聪明！”…
　　沈行随着人群笑，听着周围人的讨论，对这位薛之恒同学也多了几分好奇。这是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了，原来恒哥大名叫薛之恒。数学这么好，肯定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好了好了，同学们，庆祝归庆祝，我们还是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别忘了下学期就要进入高三这个关键期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都该干嘛干嘛，继续学习哈。”老李满意地点头，抬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让值日生上台主持纪律，顺便叫了沈行和他一起去了办公室。
　　“老师，您找我？”沈行略显拘谨。
　　“来来来，来这儿坐啊，不要紧张。”老李喝了口冒着热气的茶水，被烫得呼哧一声，手忙脚乱地找擦水的纸巾，一边还招呼着沈行坐旁边老师的躺椅。
　　被这么一打岔，沈行内心的紧张散去了一大半，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老师这儿有。”
　　“哎好好好。”老李接过面纸，眼睛微眯，笑得像弥勒佛，眼里透露不住的对乖学生的欣赏与喜爱。更别说，在沈行入班前，她的父母特地拜托照顾，说了她耳疾以及以前班级的事情，这更让老李对沈行打心底里怜惜。
　　同时更多的是担心，这孩子文文静静的，看上去就很容易遭欺负。
　　雅阳既是省重点，也是大少爷大小姐们扎堆的地方，特别是五班出了名的多，一群学生脾气一个比一个桀骜。
　　“沈行啊，你来到新班级也有好几个月了，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老李一边关心，一边将上次收来的糖放在桌边，示意沈行吃。
　　“同学们都很好，对我也很照顾。”沈行拿起糖，虚握在手心。
　　“那就好，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不要怕麻烦知道吗？”老李神色一正开始进入正题，“今天找你呢，主要是小测的成绩出来了。老师看了一下，你的语文、英语在班级里是名列前茅的，就是这个数学不太理想，拖了后腿。所以想给你安排一位同桌，彼此之间互帮互助一下，你愿意吗？”
　　沈行有些踌躇，却也明白老师说的道理，“可以的，李老师。”
　　“好，那就行。除此之外，没什么事儿了，去自习吧。”老李满意点头，正要让沈行回去，突然瞥到办公室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薛之恒！你进来。”
　　“咋了，老李。我最近可没惹事，竞赛让参加也参加了，那个什么纪检让当也当了，没什么要给我表姑告状的吧。”被喊进来的男生，神情慵懒，蓝白的校服松垮地穿在身上，胸前绣有薛之恒的字样，扣子解开了几颗，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
　　居然是他，那个水房里看见的男生，原来他就是薛之恒。沈行有些怔住，“老师，那我先回去了。”
　　“哎，等等，先不急。来见见你的新同桌。”老李拦住沈行，让薛之恒上前来。
　　“我什么时候答应……”薛之恒有些不情愿，可看见沈行的面容时，一怔，随即扬起笑容，“我早就说让给我安排一个同桌嘛。来来来同学，你好，我是薛之恒，正式认识一下，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同桌了哈，以后多多关照，多多关照。”说完便想伸手去搭沈行的肩。
　　不等沈行有所反应，老李挥手打断了他的自来熟，“你给我正经一点儿啊，别把那套外面习来的手段用在沈行身上。允许你跟人家坐是想让你带着她一起进步，别整天吊儿郎当的不像个样。要是我发现你欺负人家，你直接去楼上薛校长的办公室接受教育。”
　　薛之恒漫不经心，“放一百个心吧，再说，您这套告小状都用几年了也不嫌腻。而且……我跟沈同学之前就见过一次了，关系融洽着呢，你说，是吧？”薛之恒拖长尾音，弯下腰直勾勾地盯着沈行，褐色的眸子藏着几分戏谑。
　　“老师，那我先回教室了。”沈行低下头，看向班主任，不理会他的调侃。
　　“好好好，你去吧去吧。”老李点点头，让沈行先回去。
　　“你说说你，怎么跟新同学说话的，给我收一收身上的混账气！”
　　“我又怎么了？喜欢新同学，跟她拉近拉近距离都不行？”
　　“薛之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