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周知》澄昼

1、引子+正文

　　梅雨季的天气总是阴沉得发灰，窗台上堆着的课本把原本就透不进来的光挡了更多，二十多度的气温远远够不上空调使用的最低温度，只有天花板上积灰的风扇“沙沙”地转，教室里不大的交头接耳声让考前准备的时间更加令人昏昏欲睡。

　　“好热啊，怎么这么热，要死掉了。”前排的宋云灯抓着课本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

　　“唉，据说这种刚开春就不停下雨的年份，会一直热。”旁边有一个女生接话。

　　“看来今年的夏天，会很长。”

　　许山翻书翻得有些头晕，那句夏天很长的话就忽然入了耳，他摇摇脑袋，又低下头去继续复习。

　　换考场的铃声响起，短暂的闲谈被打断，睡眼惺忪的人起来收拾桌面，背包去各自的考场。

　　只是那句话一直盘旋在脑海里，以至于很多年后回忆起来，这句春末的闲谈一直记忆犹新。

　　好像那句话之后，就是那一年夏天的开端。

　　——分割——
　　空了近两个月的学校，八月末总算慢慢恢复了一些声色。

　　闷热的天气里，蝉躲在树的阴凉下格外喧嚣地嘶鸣，下午的太阳躲了大半个到学校背靠的山后面，黑色的沥青马路仍灼热得像要被融化一样。

　　“哎哥们，”刚刚从宿舍走出来的许山身后被猛拍了一下，许山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宋云灯。 “哟。”宋云灯看了一眼她，被吓了一跳，“怎么哭丧着脸，哦对哦今天开学了。”

　　“不是，”许山说，“我要办走读了。”

　　话一说完，就看见宋云灯原本比男生还英气的脸扭曲了起来：“走读你特么给我哭丧着脸？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

　　“每晚的手机自由，早餐自由还有洗澡时间自由。”她嘴上吐槽着，脸上仍然挂着明媚的笑。

　　“舍不得舍友。”许山说。

　　“噢那确实，”宋云灯闻言点了点头，“不过一般走读不是自己决定的吗？你妈现在还包办你？”

　　许山摇摇头：“她说她工作时间越来越不固定了，我上大学见的时间更少，她说不如我天天回家，如果碰巧还可以多见见。”

　　两道影子就这么被夕阳慢慢拖在地上，半天没说什么话，走到路口的时候，她忽然扯了扯许山，“哎，我们去买汽水喝吧，小卖铺的汽水便宜，我暑假都没舍得买外面的来喝。”

　　“行。”许山应得干脆。

　　甜腻的气泡从一红一绿的铝罐里冒出来，冰柜里拿出来的饮料碰上高温的时候爆出一身冰凉的水珠，十五六岁的人最喜欢在闷热的夏天清爽一下。

　　“你说的我也想去走读了。”宋云灯说，“这玩意要怎么办你知道吗？”

　　“好像是家长要找周知意说，”许山回忆了一下，“然后周知意会给你申请表，填完了就可以领走读卡。”

　　“靠，”宋云灯骂了一句，“那还是别了，我上学期刚气过一回他，期末那个晚修我们几个在那吵被他抓住了，第二天直接让我们回去晚修。”

　　许山回忆了一下，也跟着开始有点害怕。 “别说了，我一会儿就要找他拿申请表。”

　　只见宋云灯伸腿一下跨上两三级台阶，双手抱拳对着许山作揖，“许兄，保重。”

　　许兄并不觉得自己会保重。

　　插科打诨的边聊天边上楼，天色也暗得七七八八，许山和宋云灯上到历史班的顶楼时，班上大部分人已经做好了。

　　两个人不好意思再激情发言，从后门溜进教室，在角落找到了自己的新书，抱着回座位上了。

　　许山正盘算这一大摞书该怎么塞进抽屉里，下一秒就感觉身后站了个人。

　　不是周知意还能是谁。

　　所以许山决定假装感觉不到，继续旁若无人地整理书。

　　在他抱着“只要假装感觉不到周知意就不会来找自己”的心态时，周知意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的时候，他的心脏差点被吓到爆炸。

　　“清点一下，有缺漏的书报给我，我明天一起给教材室。”

　　许山下意识地扭过头，看见周知意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愣了一下。

　　在周知意反应前，他轻轻点了点头。

　　被这么一吓，走读申请的事情被全部抛在脑后，许山庆幸自己没什么缺漏的书，预习完明天要讲的内容就看书打发时间。

　　最后一节晚修的时候，许山正翻着书，窗户就被敲了几下。

　　他扭头，看到了周知意站在窗外，对他勾了勾手，示意他到走廊去。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两张白色的纸就被递到手上。

　　卷子一般是青灰色的，白色的纸张应该就是走读申请表。

　　他一看那标题，果然是。

　　“你没来找我拿申请表，你妈妈发微信给我说挺急的，今天我想给你批临时假条，明天填好了交给我，我再给你走读卡。”

　　许山点头：“好。”

　　他刚想说没别的事他先回班了，又听见周知意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许山。”

　　“嗯？”许山应了一声。

　　“书有缺漏的吗？”周知意又问了一句。

　　“没，谢谢老师。”许山同样应的不卑不亢。

　　“嗯，”周知意点点头，忽地伸手拍了拍许山的肩，“有什么困难记得和我说。”

　　许山原本平视的视线只能看到周知意宽阔的肩膀，听到最后一句话他抬起了头。

　　按时间算他们认识半年了，他也听历史班上很多人说过周知意长得如何如何好看。

　　但论第一次这么直接地看脸，还是在此时此刻。

　　周知意眼尾长而不促狭，深眼窝，挺鼻梁，薄唇。五官立体，确实是帅哥的标配。

　　但他皮肤白皙，显得斯文而不病气，他眸色没那么深，直视眼睛时像看简雅的墨色山水画。

　　他有点欢喜的意外，但更多的是疑惑。

　　他家虽然不是富可敌国，但好像也说不上困难吧。

　　下课铃响起来，后座的宋云灯用两个指头夹着饭卡，带着一伙人发起了宵夜冲锋，剩下安静的人还待在座位上安静地看书，许山抬起胳膊看了看表，收了东西往宿舍的反方向走。

　　新的生活方式总要让人适应一番，他走到半亮不亮的走廊尽头，怀念似的回头看了一眼。

　　遮住夜空的宿舍楼立在眼前亮着灯，却照不亮眼前的走廊，甚至连另一端办公室传出来微弱的光都显得很清晰。

　　他忽然记起隔壁班的班主任有时候会在周一的班会课上拔高音量恨铁不成钢，但记忆中的周知意几乎没有对他们说过重话。

　　许山第一次觉得，他的老师有些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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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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