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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巨鸟怪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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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到处都没有!
在这伏龙谷已寻了大半日,别说龙吟草了,连逐草而栖的骨蝶影子都没见到!少女郁闷地躺在树杈上,眼睛瞟到身下不远处藤上一条吐着信子的七绝蛇,正勾着身子朝下探去,再往下视线便被层层密密的林叶遮住。
她收回目光,毫不理会。此次是私自离山,再不回去恐怕要被发现惨遭责罚,刚打算起身,下方草丛窸窣,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哼。
少女心中不悦,但还是翻身而落,只见一玄衣少年双膝跪地,那七绝蛇半挂树上,从后方咬住他的脖颈。
七绝毒走心脉,不出三刻,定魂归阎罗。
少女拔剑斩去,这七绝蛇狱鬼之名果不虚传,身已断,蛇头依然死死咬在脖颈上,她掰开蛇嘴,小心取下毒牙,将蛇脑袋随意扔到身后。
正要查看那少年伤势,谁知他脸色陡然大变,漆黑瞳孔转为赤焰,俊俏的小脸霎时扭曲暴戾,一双手猝不及防伸出,夺命般攥住少女的咽喉,指嵌入肉,越抓越紧,就要不能呼吸……
怎么回事?自以为旁观,转眼竟莫名附身少女成为那魔爪之下的濒死之人!啊,祤少微捂着脖子挣扎惊醒,脸色惨白,劫后余生般大口喘着气。
同桌用胳膊肘碰碰她,看热闹似的朝她挤眉弄眼。
原来又是梦!
虽已是初秋,午后蝉鸣声仍此起彼伏。
教室里的学生昏睡地七七八八,徒留来自南方的老张操着一口蹩脚普通话,自顾自讲解着溶液配比产生的化学反应。
头顶的吊扇嗡嗡转着,单调而又周而复始,祤少微揉揉酸胀的脸,心依然在突突跳,她左右张望,总感觉什么地方好似有双冰冷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自己,回想早上看到的卦象,更加感到不安。
原来,昨夜下过一场急雨。清早开窗,花瓣枝叶飘落桌上,由南至北恰好是两片花一片叶,头上风铃叮当响起。祤少微望着盆中的山茶凝神细思,花为阳,叶为阴,两阳夹一阴,内为离火,巽在离上。
不祥应自风中来?
她心里叫苦不迭,凭空得了个下下卦,真是倒霉透顶。
“快看外面!”
不知谁一声大喊,大家循声望去,只见远处有只羽翼雄劲的斑驳大鸟正疾驰而来。祤少微就坐在窗边不远处,自然看的格外清楚,那大鸟几乎不震动翅膀,但速度奇快,而它的目标,正是她所在的这栋楼!
不,准确的说,是这间教室!
顷刻间,教室里像炸了锅,学生们惊呼着争先恐后夺门而出,有胆小的女生已经吓得脸色苍白惊声尖叫,老张虽然也惊慌但还算镇定,想尽量控制住眼前的局面,却不小心在拥挤的学生中被撞飞了眼镜。
祤少微对这场混乱视而不见,反倒好奇地走向窗前,她到要看看光天化日之下,这巨鸟贯日横空是要干什么?那鸟速度比想象中要快,转眼之间呼啸而至,撞碎窗户和墙体轰然闯入。
祤少微大惊之下迅速后仰下腰,瞬时被那巨大羽翼投下的阴影所遮蔽。咫尺之遥间,眼前根根羽毛毫厘毕现,好像每一根都是一支利箭,随时能够迸射而出。
四目相接的一刹,祤少微胸口如电贯穿,仿佛被那巨鸟锐利的深眸猝然间望穿灵魂!
巨大的恐慌升腾而起。
害怕看到什么呢?她像被施了咒,竟有一瞬的失神。祤少微自诩内心坦荡,但就是有一种似被看透的慌张,是什么呢,她甚至也想跟随那目光直达自己的内心深处,去看看,那不安,究竟是什么?
教室狭窄的空间显然让巨鸟无法自由展翅,遒劲的双翼所到之处尽是狼藉。可它并未再有进一步攻击,环绕一周后径直冲出窗户。哦,那已称不上是窗户了,只能说,是一个巨大的豁口。
随后,急转向上,仰天悲鸣而去。
几分钟后,一切已恢复平静。
“祤少微!”
孟荧冲进来的时候,祤少微还有些发怔。
“你傻啊怎么不跑?我以为你要被吃了!”她听到巨响,又在三班混乱的人群中没找到祤少微才找过来。
刚还在角落抱头躲藏的老张,也在桌底找到眼镜捡起戴好,急走几步来到祤少微身边,关切地问她:“祤少微,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祤少微心不在焉,眼睛却始终望着巨鸟离去的方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真是虚惊一场啊。”
“这能算没事?!”孟荧显然不满意,“老师,这可是空袭啊,您以为搁这拍动物世界呢?您没看到吗,那不是普通的鸟,普通鸟有那么大吗?有那么凶狠吗?”
“这个事,我会跟学校反映的,好不好,同学你先不要着急好吧……”
孟荧依然不依不饶,紧紧跟着匆忙往外走的老张,“太可怕了,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直到两人走远,祤少微才回过神来。
“看样子,是冲你来的。”旁边有个声音响起。
“我知道。”祤少微满不在乎。不用看,她也知道说话的是应澄,只是惊讶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刚才去楼顶看了,那鸟往北飞去了,北边是隐都山,里面有个古津野生动物保护基地,我让老许去跟那边接洽了,回头咱们去看看。”
“那鸟好古怪……”祤少微喃喃道。
“不管是什么,我肯定帮你查明白。”她转头看去,那男生言语温和,眉疏目朗,依稀可见多年前那个倔强的男孩儿,脸上也是这般坚定的神色。
自古流言就像长了翅膀,只凭只言片语就可以传遍大街小巷。
巨鸟空袭校园事件在社会上引起很大轰动,人们对于这只巨鸟的身份也是众说纷纭。多数人认为那怪鸟是鹰类猛禽,因为基因突变,所以体型才异常巨大。持阴谋论的人们认为那是实验室非法研究的秘密生物武器,用以报复人类社会。动物保护学家们则认为这是一种类似史前动物,是地球物种的新发现。还有人认为那是某种外星生物,这是赤裸裸的物种入侵……总之,怎么说的都有,一时间,各种谣言甚嚣尘上。
市立一中门庭若市,记者们早已蜂拥而至。
这种新闻猛料,无论是放在自然科学领域、动物保护领域、还是放在社会新闻版面,都足够吸引眼球,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
学校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为自己宣传的机会,自然积极配合。
校长办公室,阳光斜射。欧阳简西装革履,正襟危坐,只是镜头的存在让他稍显局促。
“您好,欧阳校长,近日贵校突发的巨鸟空袭校园事件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关注,可以请您为我们详细讲述一下事件发生的经过吗?”麓城晚报的女记者笑意盈盈地将话筒递来。
欧阳简身体稍稍前倾说道:“市立一中建校已有百余年历史,这种飞禽突然袭击校园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当时我们的高中部某班级学生正在上课,那巨鸟速度奇快,没人料到它能突然闯进来。虽然事发突然,但我校从容应对,迅速启动安全应急处置预案,调集全校力量有序组织学生们安全撤离。除了教室部分设施损毁,全体师生平安。整个过程中,全面展现了我校教职工团队临危不惧、敢于担当的精神,也突出体现了我校“德勤兼修、厚爱育人”的办校理念!”
说到激动处,欧阳校长的脸有些泛红。
“好,非常感谢欧阳校长的介绍,那在您看来,此事件的原因是什么呢,那到底是什么鸟?”
“事后,我们校方也对这起事件进行了调查讨论,大致意见是该事件大概率是个偶发事件。我们经常会遇到家中开窗误进飞禽的情况,有时是燕子,有时是麻雀,会在房间一圈圈盘旋。它们不是不想出去,只是一时找不到出口。我校这次的不速之客,只不过个头明显庞大一些,对于具体物种分类暂时还无法判断,或是某种尚未被人类发现的珍惜鸟类也未两可说。
“您的意思是,这是个意外?”
“现在下定论恐怕还为时尚早,我们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嘛。但出于对师生负责的态度,在上级政府的指导和大力支持下,我们将对校园整体进行加固整修,届时将会给学生们提供一个更加舒适安全的校园环境。另外,为回应社会关切,我们非常有幸和动植物研究领域的知名科研机构进行合作,由其派出的权威专家莅临我校进行调查研究!”
“看来,贵校确实做了很多详实细致的工作。”女记者微笑着点头。
“感谢社会上给予我校的关注。”欧阳简脸上微微露出得意的神情。
“但据我所知,现场好像有位学生目睹了巨鸟的全貌?”
“哦”,欧阳校长笑容定住,轻咳了一声,“当时现场确实有位学生,但她最后也在老师的陪伴下安全撤离了现场,毫发未伤。因为是女生,胆子比较小,所以请各位记者从保护学生心理健康的角度出发,就不要打扰她的学习和生活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希望专家最后能为我们揭开这巨鸟之谜,再次感谢欧阳校长的分享,让我们领略到我们所生活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未来还有很多奥秘等着我们去一一探索!”
次日,采访内容已见诸报端。
高三三班外墙上恐怖的硕大豁口,随时提醒着人们那场意外有多么可怕。因为教室需要施工修缮,学校决定将三班学生分散至同年级其他班,采取临时插班授课方式,以保证教学进度。
祤少微被分到一班,恰好和应澄同班。
说不好什么感受,她只觉得分到哪个班都好,就是不要分到一班。但转念一想,朋友孟荧也在一班,纠结的心情才略微缓解一些。
应澄倒是眼见的欢喜,不仅早早过来帮祤少微把桌椅搬到一班摆好,为和她同桌,还直接把自己的座位也换到了最后一排,招惹的同班女生窃窃私语。
她们没想到,这个本学年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男生,长相出众,家庭优越,成绩优异,各方面条件都可以称得上出类拔萃,深受欢迎,此时竟对隔壁班的女生如此殷勤,仿佛心里某种希冀刚刚萌芽,就有了破裂的前兆。而那殷勤对象除了模样生的不错,家庭一般,成绩更是一般,要不是这次随机分班,她是如何也到不了他们这个年级快班的。几乎所有人都想不明白,这么两个天差地别的人,到底是怎么产生交集的?
至于调换座位的事,因为老师对好学生向来宽容,倒也不太在意。
“有些人就是想出风头,诶偏偏人家不给她这个机会,你们说好不好笑,哈哈……”远处的女生聚在一团,谈论着最近的新闻报道,讥笑声引得旁的同学也纷纷侧目。
祤少微知道她们说的是自己,但她近日梦魇频繁,头疼得厉害,懒得搭理。
“啪!”一摞本子砸在那堆女生中间的桌面上。
“出风头也总比某些人吓得屁滚尿流好,有些人啊,瞧着别人好就跟喝了凉水似的不痛快,风凉话说多了不怕闪着舌头!”一个明眸皓齿的漂亮女生抱着作业本聘婷而过。
“哎呦,孟大小姐来了!我来我来!”几个男生殷勤而上,不由分说都想要接过孟荧手中的作业本,她也不推辞,径直走到祤少微身旁紧挨着坐下,成功抢到本子的男生一边发一边眼睛不住地往这边瞄。
被呛的女生像猛灌了口凉水,噎的说不上话,只是恨恨地朝这边瞪了一眼,改为小声的嘀嘀咕咕。
“你这嘴可真是没白长。”祤少微叹道。
“你没听见她们笑话你啊,也真坐得住!”孟荧不满地教训。
换作平时,祤少微定会上前跟她们掰持几句,但自从巨鸟袭击校园,她作为唯一的目击者,已经被太多流言环绕,此时再跟闲言碎语置气,实在不划算,于是一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说:“当然听见了,她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呗,我又不疼不痒的。
“你说说你,平时挺利索一个人,当时怎么就没跑出去?我要是早点赶过去,拖也得把你拖出去。”
“是是是,要是你孟大小姐在就好了,我也不至于独自面对险境。”祤少微赔笑地挽起她的胳膊,心里淌过一阵暖意。
应澄不在的这两年,孟荧是祤少微最亲密的朋友,她从小养尊处优,被父母当作掌上明珠养大,性子虽然傲慢,还有些娇小姐的脾气,但贵在心地良善,待人真诚。
“先别说这个,你先跟我说说为什么好不容易你那青梅竹马回来了,你反倒对人家爱搭不理的?”
“他可不是……”
“祤少微!教导处周老师找你!”
祤少微正不知该如何解释,一个同学就在门口探头喊她。
孟荧满脸疑惑,“不都答应学校不接受采访、不作回应、不发表言论了吗,他还找你干嘛?”
“管它呢,去了不就知道了。”祤少微一脸无所谓,得到解脱似的忙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