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一千公里》沉默的小羊

2、出发

　　第二天一大早，李元齐拖着自己的行李到布宫集合点等着上车，才发现这里是很多短线游的集合点，一大早便聚集了不少人在路边等车，还有一些小摊贩出来卖早点。李元齐怕晕车，纠结好久，还是买了点早餐垫了垫肚子。早餐还没吃完，就看到向导车的车牌号，李元齐赶紧凑上去敲门上了车。
　　一上车，才发现司机竟然是前几天天台的墨镜男，墨镜男手上拿着一个小本子，抬头往后回看的时候一顿，显然也认出了李元齐。简单打了个招呼，问了问她的名字，便没再说话，车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李元齐一大早起来，昨晚也没有休息好，于是靠在窗边开始小憩，墨镜男开了车门，走下去，李元齐抬头一看，原来是出去抽烟了，李元齐有点头痛，开始庆幸后半程去阿里不是他带，不然还没到阿里，她就要被车里的烟味折磨返程了，她一闻到车里有烟味就要晕车。

　　大概等了15分钟，人陆续到齐了，原来是那天天台上的那群年轻人。风风火火的年轻人一上来，车里就被塞得满满的，和李元齐一起坐在后座的是那两个小姑娘，坐在副驾的，是他们同行的小伙子。三人有说有笑，终于把行李码好了，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呼啸的冷风，墨镜男看了一眼车内的情况，也摁掉了烟上了车。

　　墨镜男摘下了墨镜，扔到门侧置物箱内，李元齐才真正看清楚他的模样，浓眉凤眼，鼻梁高挺，皮肤白得不像长期生活在高原的人，还是神色淡淡的样子，回过头来跟大家打招呼：“你们好，我是你们的向导褚寅，你们可以叫我老褚，接下来山路崎岖，请系好安全带，我们现在出发”。说完便回过头去，不再言语。

　　李元齐觉得很神奇，这么沉默的人怎么当向导，能赚到钱吗，还是说光凭一张帅脸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客源？旁边的两位小姑娘听完互看对方一眼便意味不明得笑了，前排的男生满脸期待地开口了：“我们要多久才能到日喀则？路过漂亮的雪山能停下来拍照吗？”男生原来是摄影发烧友，胸前挂着一个大单反，从双肩包内取出一个超长镜头，开始将镜头安到相机上。后排靠另一侧窗口的女生也兴奋的搭腔：“是啊，路过漂亮的雪山可以停下来拍照吗？”

　　褚寅“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年轻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开心得不行，后排靠窗的女生继续跟褚寅聊天：“我们可以叫你褚哥吗？褚哥，我叫朱予婷，旁边这位是我闺蜜陈莹莹，我们都是M大的大学同学”前排的男生说：“对呀，我们都是一个大学的朋友，我叫王野，学金融的”，说罢，叫王野的男生似乎发现后座还有一个女生，便问起：“后座的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李元齐突然被点名，头晕乎乎的，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开始晕车，只感觉到头突突跳“我叫李元齐”，说完便奄奄一息的样子靠在窗边。褚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李元齐便挪开视线，专心开车。

　　一路上三个年轻人都有说有笑充满活力，只有李元齐一个人晕晕乎乎、昏昏欲睡，却又因为弯弯绕绕的盘山公路一直没有睡着，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女声在问：“褚哥，你多大啦，一直在这边做向导吗？”褚寅似乎一直在专心开车，半响才回复：“有一段时间了，不做向导的时候做点其他的事”。
　　等到李元齐醒过来，才发现车已经停了下来，天已经大亮，褚寅又带上了他的墨镜，站在车一旁的石头边一边抽烟，一边看手机，好像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李元齐降下车窗问到：“是中途休息吗”，褚寅抬起头来看着李元齐，随后超远处点了点下巴：“他们在拍雪山”。

　　李元齐偏过头去，果然看见不远的地方是一座底矮的雪山。于是拉紧外套的拉链，走了下车。下车的一瞬间，长途久坐让李元齐腿软了一会儿，幸好扶着车门。李元齐扶着车门，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听到褚寅开口：“在这里休息15分钟，你可以在旁边走走”，李元齐抬头看向褚寅，发现他并没有看她，答了声“好”。

　　三个年轻人已经在马路对面的空地上拍照了，叫王野的男生正在给叫陈莹莹和朱予婷的女孩拍照，女孩们艳色的围巾在白色的雪山前尤其亮眼，女孩们笑眼盈盈，跟这一头晕车的李元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元齐坐在另一侧的石头上，喝了点保温杯里的热咖啡缓了缓，呼吸着高原冷冽的空气，才舒服了一些。

　　三个年轻人拍完照，也都回到了车上，李元齐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已经感觉舒服一些了，便走回车边，一旁吸烟的褚寅也正好往车边走，走到李元齐旁边的时候问了一句“好些了吗？”，李元齐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答道“嗯，好些了”。褚寅听完李元齐的回答未予置评，便上车了。
　　比起元气满满的三个年轻人，李元齐这一路可谓是精神萎靡，三个年轻人在车上一路欢声笑语，褚寅偶尔搭几句话，显得李元齐在车内格格不入，好在这几年李元齐也习惯这样的场合了，保持沉默对她来说有时候甚至会让她更为放松。

　　坐在前排的王野偶尔会在聊天时Q一下李元齐，试图将她拉入聊天，王野说到毕业后想进金融机构，便立刻转过头来问李元齐：“元齐小姐姐，你呢，毕业了吗？毕业后准备干什么呢？”。李元齐一愣，想着穿着休闲外套是不是太显稚嫩了，淡淡回到：“我已经工作好几年了”，王野没想到李元齐会比他们一行人年纪大，愣了愣才笑到：“还以为咱们是同龄人呢”，陈莹莹也惊讶到道：“是呀，我们还以为你跟我们年纪差不多呢”，李元齐笑了一笑，没有回应。王野追问到：“那你是做什么的呀，姐？”，“我是世界上最卑微的乙方”李元齐回应他，三个年轻人笑了笑便又开始聊起他们的毕业论文选题，聊起繁重的学业，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

　　李元齐精神好了些，开始欣赏窗外的风景，汽车在盘山公路上穿梭，终于可以看到远处的低矮雪山，偶尔还可以看见雪山脚下碧绿的高山湖，在湛蓝的天空下，彷佛置身色彩浓郁的油画中，李元齐想着，这湖里面的鱼肯定很好吃。

　　没过多久，车停到了一个观景平台，三个年轻人像断了线的风筝，开始四处游荡，陈莹莹和朱予婷俩人开始拿出手机自拍，王野拿着相机走来走去，想找一个好的取景点，褚寅下车绕车走了一圈，踢了踢轮胎。李元齐拿出手机拍了几张，便随地坐了下来，想着咖啡已经喝完了，要是这时候再有杯咖啡该多妙。

　　正当她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一个藏族阿妈提着一个红色老式水壶走了过来，跟李元齐说了句什么，她正茫然表示没听懂，老阿妈一字一句努力地说“…喝…奶…茶…”。李元齐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向老阿妈付了钱买了一杯，老阿妈用一次性杯子颤颤巍巍给李元齐倒了一杯，李元齐赶紧尝了一口，味道倒是出了奇的好，她以为老阿妈卖的是酥油茶，咸咸的，并不是她喜欢的味道，但她现在喝的，竟是甜甜的奶茶，味道倒有些像阿萨姆奶茶。嗜甜的李元齐赶紧喝完一杯，又向老阿姨买了一杯。

　　在寒风阵阵的高原上，喝下甜甜的奶茶，本就有些晕车的李元齐终于感觉活过来了，于是她一边喝着热腾腾的奶茶一边戴上耳机，又翻出她云南小调版本的藏族民谣，女歌手用云南小调的唱法轻轻在李元齐耳边唱着这首藏歌，李元齐小声地跟着唱，却不料背后有人拍了拍她，她转过头来，看到王野一张大大的笑脸。

　　王野指了指他的相机，跟她说：“元齐姐姐，刚从你坐在这安安静静的样子实在太好看啦，我就没忍住给你拍了几张照片，你看…”，说着，便凑上来给她看，李元齐笑着给他道了声谢，王野便看到她手中的奶茶，好奇哪来的奶茶，她指了指走到远处另一拨游客那边叫卖的老阿妈，王野便凑了上去，给陈莹莹和朱予婷各买了一杯。

　　坐了好一会儿，陈莹莹和朱予婷已经拍完照片，耐不住高原上呼啸的寒风，便回了车上，王野还在到处取景，似乎要一次性把眼前的雪山与湖泊装进他的镜头。她的身后，是寒风扬起的经幡，远处的高台上，是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她的褚寅。
　　褚寅见她已看到自己，便抬起手示意她回去，她点了点头，朝褚寅扬了扬手中的一次性杯子，便走向旁边临时置放的一个小垃圾篓，不远处的王野见状，便也走了过来，跟李元齐一起往回走。

　　回到车上，没多久便到了另一个观景平台，这个观景平台上很多当地藏民在做些小生意，陈莹莹和朱予婷一下车便被藏民手中的小羊吸引住了，王野则是开始新一轮的取景，李元齐发现这个平台上居然也有刚才老阿妈售卖的那种奶茶，于是没忍住又买上了一杯。

　　回到车边，褚寅正靠在车门上看手机，见她走过来，手中拿着一次性杯子，便皱了皱眉头问道“有这么好喝吗，这东西”，李元齐答道：“好喝，你喝吗？要不要给你买一杯？”，褚寅转过身往车尾走去，“不用，少喝点”。

　　李元齐想想也是，高原上上洗手间不方便，便两口喝完，打消了再喝一杯的想法，便上了车。
　　褚寅打开车尾箱，翻箱倒柜了一会儿，关下尾门，走到李元齐窗边，递给她一小罐氧气，“氧气先备着，等下要去高海拔的地方了，不舒服就吸点氧。”李元齐应下，开始隐隐担心自己会不会高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