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拇指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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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音寺？这是哪里？”林沉璧追上沈昭的脚步，弯着一双眼笑嘻嘻说，“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听过。”
那厢世家弟子已经三三两两分成几个团体，沈燕正有条不紊地组织人挂卜祭香。
沈昭听了挑眉看他：“熟悉么？这是你当初翻墙逃跑的地方。”
“……”
林沉璧闻言一笑，讪讪地摸了摸鼻头，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没走两步，沈昭却忽然拦住他，说：“先等等。”
林沉璧的目光随着沈昭落在翻砸的祭坛中间。
招魂前香断也并非完全不可解，鬼若不从，便由道行深的道友强行压制，世间万物都有欺软怕硬之说，人如此，鬼亦如此。只是强行开阵难免损阴德，一般人不会这么做，连林沉璧不到迫不得已，也不会这样开坛做法。
是谁这么愣头青？
林沉璧往人群中扫了一眼，自觉没什么眼熟的面孔。
当年他被人追杀时仙道便已青黄不接，不知三年过去，是否还有什么天赋高还不惜命的好苗子。
沈昭不再说话，和他站在一起。
片刻后，阵法已正。林沉璧正无趣地踢着脚下石子玩，忽然手里被塞进一盏尸解灯，他抬头一看，便见沈昭已迈着步子，越过他往人群中央走去。
阵形中一个弟子递给他一柄银霜长剑，林沉璧陡然瞪大眼，看着沈昭接到手中，手腕翻转，长剑一挑，开了刃的长剑将他食指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随后慢慢渗出血珠，连成血流滴落在地。
他也没想到，沈昭竟就是那个不惜命的苗子。
尸解灯的灯光时亮时暗，林沉璧抱在怀里，心中陡然生出浓浓的复杂感。
他还记得三年前沈昭身体不好，天天抱着个火炉子在怀里，走一步咳三咳，连最简单的清心咒都学不来。而今他长身玉立，握剑时将本就匀称的身段更显紧实精壮，腰间修长有力，双腿笔直，俨然是一副仙风道骨的世家弟子模样。
林沉璧忽然意识到，原来岁月匆匆，三年过去，已经足够沈昭从青涩少年长成独当一面的翩翩君子。在他狼狈死掉的日子里，这人远比自己当年所期望的还要耀眼夺目。
他抿了抿唇瓣，心底隐约有些失落。余光却忽然见沈昭长剑指天，长发吹散，露出一截腰封束着的窄腰，修长的身形在衣杉下隐隐勾勒出一个轮廓。
林沉璧抱着灯，藏在众人身后偷偷看着，忽然别过头去，捂住胸口，眼神做贼般左右乱转。
林沉璧想，他都不举了，连喝药都调理不好，该不会还是没摸过女孩子小手的雏吧？
想起沈燕面对自己时的忧心忡忡，林沉璧心道，起码到现在还是的。
嘻嘻嘻，还真是便宜当年的自己了。
罡风起，众人同时掐诀，林沉璧忍不住想要再欣赏两眼沈昭风姿，手臂却忽然一紧，扭头一看，原来是哑巴了的连长渝动作粗鲁将他拉到身后，刚巧躲过剑阵刚起时引出来的阴风。
眨眼间方才站着的地方就催生出一道浅浅的土洼，若是林沉璧刚刚还站在那，恐怕要被风卷个狗吃屎。连长渝嘴巴不能讲话，便仰着脑袋地对林沉璧翻白眼，像是冲他耀武扬威。
林沉璧看着他这张滑稽讨厌的脸，忽然觉得沈昭还是下手轻了些。
他作羞怯乖巧说：“连公子，我知道你对王爷芳心暗许，可你朝我撒气也没用，我只是个暖床的，况且我心许王爷，命都能给他，不能帮你说好话的。”
“……呜呜？！”
连长渝怔了一下，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眼前一黑，抬手作势就要捂他嘴。
林沉璧只当看不见，抱着灯鱼一样回身躲闪，还不忘偷偷伸出脚，差点把追来的独眼秃鹫绊成一只走地鸡。
上辈子新仇旧恨齐上心头，林沉璧犹嫌不够，正要再耍他一次，一抬头却见沈昭已经收了剑，大步向两人走来。
怀里的尸解灯骤然大亮，灯芯里淡蓝色的光烧到发紫，沈昭从他怀里接过灯，对等候在一旁的沈燕裴之桓微微颔首。
这是已经开过卦阵了。
两人得他首肯，当即开始调配正道子弟前往不同地点驻守江城。
余下几名青州派弟子跟随沈昭一起去往从音寺。
尸解灯与持有者自动结契，旁人看不到指引。林沉璧跟在沈昭身旁，虽看不到磷火变化，却能感受到阵法结成后 ，周遭的阴气又沉了许多。
陆云端跟随几个坞城弟子同往城南，此刻已经先行，连长渝如今在沈昭眼里算半个废物，吩咐他跟在沈燕裴之桓身边不能乱跑。
安顿之后，沈昭才带着他错开当日那片森林，从城郊的村落穿过去。
临行前，沈昭叫住林沉璧，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截白玉似的衣带：“过来，这里阴气重，为防走散，你抓着这个。”
说着，拉住林沉璧的手，将丝带一端一点点缠在他手腕上。林沉璧扯了扯手腕，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沈昭已经脱了外衫，现在只穿了一身劲装，更衬得他腰细腿长，身形挺拔。
他瞅着瞅着，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嘿嘿一笑，又低下脑袋。
这条衣带已经有些旧了，线脚有补过的痕迹。他皮肤白，金玉镶嵌的绸带衬在肌肤上格外好看。林沉璧悄悄用指腹摩挲绸缎上的花纹，心底微沉，不知是喜悦还是伤感。
这条衣带他认得，是自己从前的旧物，还是某年他从沈昭那抢来的。现在兜兜转转又回到沈昭的手里，大约是因果使然，不该是自己的最终也要物归原主，真是好笑。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相识十多年，他虽然死了，但沈昭看着对他并非只有恨意，多少也算留念一些，这样一看，自己也不算没人惦记的孤魂寡鬼了罢。
那厢沈昭一行人已经先行一步，林沉璧跟在他身后。
这里离从音寺脚程远，为方便起见，随行一二十人皆骑马走大道，林沉璧与沈昭同骑一匹，玄王爱熏香，冬天尤以梅香著称，林沉璧靠在沈昭怀里，微微抬头，只见天边星子渐隐，朔风阵阵，不像是好兆头。
十数匹马飒沓如流星，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风声呼啸着从耳畔刮过，林沉璧侧过脑袋躲了躲，被沈昭抬手按住后脑勺：“老实坐好。”
他便不动了。其实在玄王府这么久以来，林沉璧偶尔也会怀疑，是不是沈昭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但无论是他认出了自己，还是没认出来，林沉璧都不开心。
这段时间安逸得太久了，他不能忘了自己除去对沈昭的心思以外，还有更多事要做。
该是时候溜之大吉了。
众人的马蹄声踏过熟睡中的村庄，隔了一道溪流，汩汩的水声横在废弃的古庙前。
从音寺的匾额由于年久失修，已经被枝干虫草腐蚀，庙门塌了一半，露出断裂的长木瓦片，断壁残垣横陈在高榕树间。
沈昭的尸解灯焰不安跳跃，哪怕旁人无法直接看到焰火颜色，也感受到浓重阴气。待到众人拾阶而上，等到真正进入从音寺内时，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寺内，铜金佛面被人砍去一半，铜漆剥落，留下黑漆漆的佛身，佛前供桌被一层红布覆盖，凹凸不整，不知何物。那略略低头的佛像此刻看来倒像是一半身子藏在黑暗里的鬼，在暗地里悄悄注视着来者。
一名弟子抬剑挑落供桌红布，香灰四散，呛得林沉璧嗓子里像进了根鸭毛，咳得差点眼泪都出来了。
待到稍稍平复，他再一抬眼，便见原本该摆放香火贡品的香木桌上，竟整整齐齐罗列着百十口拇指大小的棺材！
正此时，一道阴风穿堂而过，沈昭拔剑出鞘，将林沉璧护在自己身后。这里由于久久无人修缮，门窗早已破败不堪，风刮在木头上的声音犹如猫抓铁板，听得人毛骨悚然。
一名弟子忽然大叫道：“沈师兄，快看棺材！棺材盖被推开了！”
沈昭回头，便见百十只棺材全部露出一截开口，开口处印有符文，棺身黑紫，沈昭走近几步，垂眼看去，见每一只棺内都盛有一滴风干了的黑血，脸色骤然阴沉了下去。
其他人显然也看见了那滴血，彼此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面露凝重之色。
……这是拇指棺。
当初妖道林沉璧以蛊毒斩杀坞城谢氏全族之时，谢氏祠堂便出现了这些拇指棺。后来谢府大火，谢家人死了个干净，魂灯全灭，这妖道心狠手辣，连魂魄也都打散了无法再入轮回，只剩一个三四岁的旁支小友在外捡回了条命，现在在朝廷里得了个将军官衔。
这几年里，魔头重生的传言甚嚣尘上，可到底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朝廷一直张榜不揭，只怕那妖道是诈死，来日再出山祸乱人间。
如今这样一看，这魔头果然业已重生，妄图再次兴风作浪了！
林沉璧攥紧手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原来过去这些时日里碰上的阴险道法，果真都是冲着他来的。
——有人不仅知道他业已重生，还想再次置他于死地。
是谁？
林沉璧心中震颤，千万思绪翻飞，正心乱如麻之时，忽然双目圆瞪大叫道：“小心！”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拇指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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