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第一万人嫌[重生]》人形蜜糖

10、看够了么

　　林沉璧偷偷把门推开一道缝隙，探出半个脑袋。

　　两边院落都种了高树，树间人影闪烁，都是焰军。林沉璧转转眼珠，见没人注意，探出一只脚要溜，下一刻忽地从身侧刺出一道剑光，直抵在他脖颈。

　　“公子，不可。”

　　林沉璧吓得一激灵，抬眼一个眼熟的年轻面孔映入眼帘。

　　他怔了一下，瞪大眼，不可置信道：“阿肆？”

　　这不是陆府那个被他调戏的小孩吗？他怎么在这里？

　　阿肆眼神躲闪，长剑却离他脖颈远了几分：“公子，没有殿下的命令，你不可离开这里。”

　　林沉璧抓着门，直勾勾盯着他打量：“什么打了花瓶、克扣工钱、还挨了巴掌……嗯？原来你是沈昭的人？”

　　小孩握剑抿唇，杵着跟个锯嘴葫芦似的，脸上却漫上一层红晕。

　　果然是他。
　　只是沈昭安插人进陆府做什么？

　　林沉璧站直身子，推开他的剑，慢悠悠道：“不让我走，可以。但你先告诉我你们殿下在查什么，陆雪侯又是怎么死的，跟你们殿下有没有关。”

　　“这……恕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其他并不知晓。”

　　“哦是吗。”

　　“那就把伤药钱还我。”林沉璧不客气地伸手。
　　亏他那时还以为阿肆脸上的伤多严重，没想到这小孩竟是个焰军，说不准比他现在的身体还要好上许多。

　　真是便宜沈昭的人了。

　　阿肆飞速看了他一眼，小幅度点点头，脸上似有歉意，还真放下剑去掏腰间的荷包。

　　林沉璧抱着手臂，斜眼看着他动作。
　　在他放下长剑的一瞬，瞅准时机猫腰就从空挡鱼一样钻了出去，撒腿就跑。

　　没跑两步忽觉领子一紧，整个人被拽得踉跄着退了几步，扭头一看，却见阿肆这小孩人小力气却大，拎着他后颈衣角急道：“公子慎重！殿下在宅邸周围布置了十数名焰军，你就算挣脱了我也跑不掉的。”

　　逃跑失败，林沉璧被他带得差点栽了一跟头，气急败坏地挥开他的手。

　　原地生闷气蹲了一会儿，直到觉得沙石刺得脚生疼，林沉璧才直起身理了理衣襟，背着手唉声叹气地往回走去。

　　阿肆垂着脑袋跟在他身后，嘴巴开开合合，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见林沉璧跨进屋内，房门“嘭”的一声在摔在他鼻子上。

　　而后传来屋内林沉璧闷闷不乐的声音：“你滚吧，我不跑了还不行么。”

　　阿进杵在门口，脸上露出懊悔神色。
　　玄王只跟他说要好好照顾这个人。可他年纪尚小，还不懂开罪了人后该怎么哄，一时间急得脖颈通红。

　　犹豫半天，才踌躇着将门轻轻推开一道缝隙，摊开手露出一荷包碎银，贴在门缝小声道，
　　“别的属下不知，但玄王殿下心善仁厚，定不会伤害公子的。公子索性安心住几日，想吃什么，属下帮你去拿。”

　　门内没吭声，他安安静静等了一会儿，手上忽的一轻。
　　有了银子，陈一道长的语气果然听起来好了几分，只是火气仍然很大：“知道了。我没什么要吃的，你们滚远点就谢天谢地了。”

　　屋内，林沉璧闷闷不乐地趴在案前。

　　这些人果然是正儿八经的焰军。他一个小喽啰，何德何能叫沈昭吩咐这么多人看着他。

　　难不成这个老狐狸看穿了他的身份？那沈昭又在陆府查什么事？会和他有关么？

　　林沉璧只觉脑子晕得很，掀开眼皮去找水喝，却见茶具旁正摊开放着一本图册。

　　林沉璧对沈昭的书不感兴趣，上辈子缠着沈昭要他教自己读书写字，教来教去也都是几本诗书礼法，久而久之更不愿学了。

　　可这本图册……
　　林沉璧捞回来翻了几页，他认的字不多，也能依稀看得出手上这本既不是正儿八经的儒道经典，也绝非青州派晦涩难懂的剑谱。

　　画册中每页都有一幅插画，林沉璧翻着翻着手上忽然一顿，面露复杂之色。

　　画中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子缠绵交颈，身材稍显纤弱的那个伏在健硕男子怀里，笔者深谙留白之意，珠帘锦缎铺满了画稿，遮住两人半边身体，只能看见男子将半边脸埋进那人脖颈处，似在撕咬。

　　若是细看，还能看到顺着锁骨流下的鲜血。

　　沈昭看这个做什么？

　　林沉璧翻到画册前页，这回不再是世俗小说的香艳场面，画面上是一株高耸入云的古树，古树枝干上密密麻麻点缀着神色各异的头骨，深埋地底的枝干则更为粗壮，像无数条长鞭，长鞭上附着无数猩红双眼。

　　插画旁附着三个字：大椿树。

　　林沉璧看着骇人，接着往后翻去。

　　原来这本画册讲的是五百年前仙道尚还兴隆时的一个传说。

　　传闻五百年前古树化灵，诞下一个粉妆玉砌的婴孩，这婴孩身负不死不灭灵力，饮血可长生不老，食肉可死而复生。

　　这孩子后来长成仙道有名的美人，冰肌莹彻，宛如明月，凡人只远远望一眼便会因爱谵妄。可惜大椿道心不坚，她勾结三界天命之子纠缠不清，引得三界为她大乱，她自己也在动荡中被人拆食血肉，最后魂飞魄散。

　　饮了她血的人顷刻灵力大增，羽化得道。
　　整个仙道由此得来第一次兴盛。

　　到此故事不过讲了一半，林沉璧接着往后翻。

　　数十年后仙人两道渐行渐远，在仙道如日中天之时，这位美人死而复生，成了一位祸国妖妃。人界六国皇帝为他打得流血漂橹民不聊生，终于不得已，将他推了出去乱刀砍死，平息灾祸。

　　大椿灵一次又一次重生，又一次又一次被人杀死。
　　食得了她血肉的人飞升，有幸见过她真容的人长久不老。

　　仙道对她又爱又恨，知道杀不死她，便将其锁在剑冢中任其自生自灭。

　　直至百年后，大椿灵飞升成仙，仙道再次式微。

　　故事到此为止。

　　翻完画册，林沉璧看得有些发困。

　　这实在不是什么主流的消遣读物，故事实在过于猎奇。他翻开其中一页，看到沈昭煞有介事地在大椿“长生不老”、“死而复生”几个字上圈了出来，不知何意。

　　林沉璧趴在案前不由生笑，闭着眼想象沈昭穿戴整齐，正襟危坐在案前，皱着眉在香艳闲书上停顿勾画，结果读着读着翻到一页香艳插画，耳根噌地一红，眼神躲闪，旁人不知情，只当他还在看些经史子集。

　　却想不到平时正人君子的沈云蘅，闲暇时也看这些不入流的闲书。

　　这个老古董，林沉璧嘀咕着，连看个话本都这么端着。

　　*

　　王府门前燃着的两只灯时闪时灭，灯下，沈昭踏霜而归。

　　裴之桓跟在沈昭身后：“沈燕将军已经将城西排查了一遍，确认藏虱无蔓延意头，已经安排府尹放粮放药，接下来一段时日会尽量减少早集晚集。

　　此外，城外通往从音寺的路已派人追查，确认陈道友那日所遇恶鬼已魂飞魄散。各个世家派来的玄门弟子大约还有月余能到。”

　　沈昭皱眉：“月余？叫他们立即加快脚程，最多半月，不可拖延。”

　　裴之桓连声应是。

　　穿过廊檐，两人走到院内，偌大府宅大都已经熄灯，只剩一两盏用于照明的明烛灯。

　　沈昭的脚步忽地缓了缓，问裴之桓道：“那件事跟青州派说了么？”

　　裴之桓颔首：“修书加急送达了，孟长老已派弟子逐一筛查档案，估计不日就会有结果。”

　　沈昭：“辛苦。”

　　二人在院落前站定，接连数日的奔波，裴之桓已经近五天没有好好睡过。沈昭让裴之桓先行休息，待到人走以后，才轻轻推开房门，走进屋内。

　　屋内没点蜡，银丝炭已经快要燃尽，仅偶尔闪烁着几点火光。

　　沈昭一眼就看见那个趴在案前的身影。

　　林沉璧睡得很熟，双臂埋在翻开的画册里，只露出一点微红的脸颊，身体随呼吸轻轻起伏，弯着唇角不知梦了些什么。

　　沈昭不由放慢了脚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想将人喊醒。却被人呓语牢骚着躲了过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林沉璧脸上并非睡着压出来的红晕，沈昭眉心一跳，轻车熟路地拿起灯罩点蜡灯，手背轻轻覆上他的额头。

　　触手肌肤滚烫，果然发烧了。

　　按说若一直按他给的药服用，应当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沈昭蹙着眉拉起他一只手腕，将人扶了起来，鼻尖却隐约嗅一股残存的湿茯苓味。抬眼看去，却是一株长得正盛的雪铁芋。

　　林沉璧在他怀里东倒西歪地趴着，像条沾水的鱼，沈昭索性将人打横抱起，将人按在怀里。他心中大约已有猜想，可真正看到盆栽中未干的药渍时还是忍不住失笑。

　　果然又给倒了。
　　阿进今晚没盯着他喝药么？

　　沈昭将人轻轻放在床铺，这具身体轻得骇人，阳气微弱，林沉璧鱼一样一溜烟滚进锦被里，很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熟了。

　　沈昭坐在他身旁，握住他一只手腕缓缓输送灵力。

　　眼下正是深夜十时分，不便折腾人，林沉璧又是因阳气虚微才导致的高烧，输些灵力大抵就能压下。

　　烛火下，沈昭垂眼静默地望着已经睡熟的人。

　　一炷香后，林沉璧肌肤的温度渐渐退了下去，出了一身的汗，梦里不安稳地攥着被角，鼻尖脖颈也渗出不少汗珠。

　　沈昭用温水浸湿手巾，解开他的衣带，轻轻擦拭他的脖颈。

　　这人皮肤倒是娇嫩得很，手巾蹭了几下便泛起红痕，没了白日里张牙舞爪的模样，钻进被子后林沉璧显得乖顺了许多，像是野猫睡熟后收起了利爪露出肚皮。

　　沈昭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目光移向他身上未束腰带的衣袍，蹙着眉在床榻旁枯坐了一会儿，才熄灭烛灯，宽衣上一旁闲置的软榻上睡了。

　　林沉璧这一夜睡得分外舒畅，只是醒来后脖颈手臂有些酸胀的疼痛。

　　他勉力睁开眼，半梦半醒间看到沈昭正端坐在案前垂眼翻书。

　　此刻天光已经大亮，日光透过窗棂，斜斜洒在沈昭披在肩头的鹤氅上，像镀了一层金。

　　林沉璧侧着脑袋盯着他发怔，不料那人提着笔，垂眸边写边道：“看够了么？看够了就先把里衣换了，然后喝药。你昨夜发烧，衣裳沾了汗，暂时穿不得了。我已叫阿进给你换了套衣衫。”

　　将裴之桓送来的批复完毕，沈昭搁了笔，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先前我已说过，这药很贵，吐一口一枚金叶子，
　　现在你不仅背着我倒了一整碗，还将我养了三年的雪铁芋浇死了，陈一道友，该怎么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