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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埋伏 ...

  •   “公子此话真是说笑了,” 宁知韫白皙修长手指轻敲着桌面,声音悠然自得,“圣意如此,我……靖安大将军又岂敢抗旨不遵?”

      此话一出,周围便有不少小声附和之音,“是啊,靖安大将军乃是忠义之臣,忠于陛下,忠于凤临王朝。”

      自宁知韫掌控玄甲营,手握漠北兵权后,无一不忧他将会起兵谋反,这般侃侃彩虹屁,许久没听见过了。

      他不由得多看了人两眼,眉尾桀骜扬挑,“哦?您似乎对靖安将军知之甚多?”

      “谈不上,谈不上,我等只是有所耳闻。”那老者笑着摆手,“只是在那茶楼说书的、唱曲儿的、戏园子演的,听过这威风凛凛将军与那百战百胜的玄甲营。”

      靖安将军与漠北铁骑声誉之盛,由此便可见一斑。

      漠北铁骑号称凤临北境最坚固的防线,自凤临建国以来,一直都由于宁家管辖。

      天殊三年间,隋雍帝傅起元践祚之初,北部厥奴悍然入侵凤临,那时边境军防薄弱,统帅者还是宁知韫的年迈父亲宁延坚。

      新帝登基,将军年迈,厥奴趁机突袭,漠北边防一击而溃,而厥奴人兵强马壮,势如破竹,一路南下大肆劫掠屠城,眼看就要打到了京城家门口。

      先帝为了能让隋雍帝顺利继位,对手握重兵的开国元勋,斩杀殆尽,到了此时竟无一贤将敢上前应战。

      朝中声音分为两派,主和声音越来越大,当时隋雍帝正值壮年,心高气傲,坚决不肯以□□国主之躯向区区蛮人低头。

      主战派和主和派吵了好几个早朝,傅起元才做了当时看来最糊涂,现在看来最明智的决定。

      满朝饱食终日的文武百官将宁延坚嫡子,未及弱冠之年的宁知韫推了出来,推上了漠北战场。

      隋雍帝此举,看似是在遣军出战,实则是抱着降和的心态,北部厥奴最恨宁家人,他将宁家所有男儿送至厥奴军前,要杀要剐,悉听君便。

      不幸中的万幸,宁家还真是一窝子将星投胎,宁知韫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从小熟读兵书,跟在军中历练,倒是个不折不扣的领军奇才。

      漠北边疆告急,两父子并肩作战、南兵北调,以地势险峻的淮北作主战场,打得厥奴节节败退,落北而逃,滚出了凤临国边境。

      宁知韫力挽狂澜,获得漠北众将士的认可,在宁延坚病故之后,迅速在军中站稳脚跟,短短数年,靖安将军宁知韫手握漠北铁骑,一跃成为凤临国军事的中流砥柱,功高震主的存在。

      当仁不让地坐稳了厥、匈两外族部落眼中钉、肉中刺位置,他只是坐于军帐之中,便是对异族最大的威慑。

      自此,漠北再不曾发生过大战事,百姓安居乐业,皇城之中歌舞升平,国泰民安。

      傅屿川对这位宁将军,从小便抱着仰慕之心,无比渴望能同他一样,建功立业,护国土一方安宁,只是……

      “咳咳……”他抑制不住的喘了起来,身子骨实在娇弱得没有办法,提不起长戟,也拿不动大刀,只能闭于宅门中,挥笔洒墨、纸上谈兵。

      宁知韫厚着脸皮,同百姓一齐对自己夸夸其谈,听够了彩虹屁,才察觉身旁之人,不曾说话。

      “这位公子,”他微微抵着下颚偏头侧目,浅笑,“似乎对人人称赞靖安大将军兴致不高?”

      傅屿川修长的手指在棕色茶盖上拂弄,目光流连在他身上,轻启的薄唇有淡茶般清远的笑意,“公子言重了。”

      “靖安将军乃是年少有为,飒爽英姿的将门之才,是我辈楷模,亦是我等心之所向。”

      “心之所向?”宁知韫一怔,嘴角渐渐上扬,眉心轻动,嗓音低哑撩人,“听公子的意思,便是喜欢这靖安将军了?”

      傅屿川脸皮薄,被说中心事,耳根唰地红到了脖子,面上尽量维持冷静,“谈不上喜欢。”

      “嗯?谈不上喜欢?”他歪头,拖着尾音思考了下,意味深长地说:“那就是仰慕喽?”

      话罢,抬头掀眼,对上了傅屿川凶人的目光,与绯红的耳垂。

      萧萧秋凤吹过,他宽袖掩面喘咳了起来,苍白的双颊上,咳出了薄薄好看的红晕。

      陈泽楷借着拿茶壶添水动作,轻声打岔道:“殿……公子,你连早膳不曾用,再多吃些点心吧。”

      傅屿川即便不受宠,也是从小生活在皇宫之内,锦衣玉食生养长大的,坊间粗茶淡饭,于他,多少都会有些难以下咽。

      他便只是低低“嗯”了声,并没动盘中糕点。

      旁边有人被他们这等风月之话,勾起兴趣,取笑着插话,“公子这话说的,便咬定白衣公子是断袖了?”

      宁知韫勾着嘴角嗤笑,视线落在傅屿川身上,断不断袖不知道,不过……身娇体软的,睡起来倒是惬意。

      有人道:“大家不过是聚在一起说说玩笑话,何必当真呢?再言,天下好男儿,谁对靖安将军不抱着几分仰慕?”

      “好男儿?”有人笑着:“可不曾听过靖安将军有断袖之癖。”

      “管他好男色还是女色,靖安将军这等英雄好汉,何愁无妻?他若是要女妻,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安乐公主,都让他能娶到手!”

      “他若是要男妻,以美貌倾城的九皇子,指不定都要乖乖等着嫁他!”

      傅屿川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被点名,呛了口热茶,外袍洇湿大片。

      茶棚里其他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傅屿川红着脸颊在猛咳。

      宁知韫不解挑眉,深邃眼眸含着审视望向他,“公子激动什么?又不曾论及你。”

      “咳咳咳……”傅屿川极力将话说清楚,“在下身子娇弱,受不得风。”

      话音刚落,肆意的凉爽秋风拂面而来,扰乱他不曾束起的头发,掀起道上灰沙细石,吹得人睁不开眼。

      感觉这阵风的劲头不再那般大了,他才掀开眼帘,瞧见站在身侧遮了风的男子。

      傅屿川面上带着淡淡笑意,一双狐狸眼充满温情,宛若春风万里拂过,和煦温柔又祥宁。

      “多谢公子了。”

      “怎么谢?”宁知韫轻问,唇角是张扬邪肆的笑,配上那张神祇般的脸,简直魅蛊至极。

      傅屿川站起身来,动作轻柔,仪态端庄,透着随和懒意,“公子想让在下如何谢?”

      他一双含情狐狸眼,投出的每簇目光,仿若皆是‘我心悦于你’的满满深情与爱意。

      眸底似有潋滟水光,很容易让人移不开眼。

      宁知韫与之对视之时,不由得愣怔了一下,嘴中无意识喃道:“我……”

      傅屿川满意地笑了,步子轻盈,款款后退半步,唤来手下,“给这位公子一锭银子,以示感谢。”

      陈泽楷接令掏出钱袋,就塞了锭银子在他怀中,出手可谓是相当阔气,不少人看得眼红。

      宁知韫失笑,眼瞳里闪着碎碎的流光,“公子出手当真是……阔绰。”

      静默半晌,陈泽楷靠近他轻声提醒道:“殿……公子,这会儿日头已经过去,风愈大了起来,现在走不走?”

      “嗯,走吧。”他戴上大氅上雪貂帷帽,雪白的貂绒,衬得人脸色更苍白无力。

      又轻掸掸衣袍,朝众人拱手:“幸识各位,在下着急归家,便先行了。”

      “不过公子可有听过一句话,叫财不外露,”宁知韫抛抛手中银两,忽然说:“公子如此,易遇上歹人。”

      “若是劫财还好说,公子生的芝兰玉树,神清骨秀,但若是起了歹心,也不好说。”

      “多谢公子忧心。”傅屿川款款微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反问:“只是公子提及此话,意欲何为?”

      他声音端的懒散松闲,神情也温柔若水,却无端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淡淡的清远和疏离。

      “我欲……”宁知韫微笑,朝他走近了些,嗓音如黑夜中的鬼魅之声,“公子可否答允与在下同行?”

      傅屿川侧眸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瞳中疑惑不解,他知这男子目的不纯,没想到竟只是为了同乘马车?

      “公子不愿?”他展眉微笑,清隽动人,缓缓靠近他,紧抿的薄唇逸出淡淡笑意。

      “谈不上不愿,”傅屿川微微仰头,盯着他笑笑,“你若是不嫌弃,大可和我同乘一车而行。”

      “那就愿了?”宁知韫眼睛骤然一亮,瞳仁闪过惊诧,“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自己就先钻进了马车里,陈泽楷扶着傅屿川上车,“殿……公子,这是不是不大方便?”

      “无妨,”傅屿川掀开车帘,压低声音,“先将这位公子送回住处,我们再回宫。”

      “是。”陈泽楷放下帘子,轻提缰绳,马车辚辚行出数百步。

      两人同坐垫上,静默了片刻,傅屿川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腰股间的酸痛实在难耐。

      “怎么了?”宁知韫有些揶揄地看向他按在腰间的手,眼底漾着化不开的坏笑,“腰上难受?”

      傅屿川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红,手收回,交握放在小腹前,摇摇头,“无事,大概是坐久了。”

      “是吗?”宁知韫轻声质问,目光将人从头扫至尾,“不然,公子若是不介意,在下给您揉揉?我行军……咳,这方面算是拿手。”

      看着他欲伸过来的手,傅屿川侧了侧身,不动声色地躲开,“不必,多谢公子好意。”

      他手指微蜷,悻悻收回,浓密的羽睫垂下,堪堪遮住瞳中光彩。

      傅屿川没由来地觉得,自己好像哪里亏待了他般,绞尽脑汁编了个理由,轻声道:“因为在下实在怕痒,怕得厉害。”

      对方挑眉,闲闲懒懒,含糊着答了个“嗯”,便闭目养神。

      日光透过帘子,影影绰绰,这男子大半张脸都陷进阴影里,轮廓尤显锋利深邃,堪称俊美无双,形销骨立。

      大概是经过了片片竹林,照进车内的光线强了些,他才看清这人脖颈上有条疤,几乎与下颚线重合,不仔细看还瞧不出两样。

      傅屿川看着看着,不自觉的靠近几分,马车忽然颠簸了下,头差点就要撞上对方结实的胸膛。

      他眼疾手快撑住坐塌,才堪堪稳住倾斜身体,只是宁知韫还是醒了,正疑惑地注视着他。

      这样搞得就好像……自己投怀送抱似的,不由得脸一红,挣扎着起来,维面上冷静,“路有些颠簸。”

      宁知韫没说什么,挑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这是到了何处了?”

      陈泽楷闻声道:“公子,穿过这峡谷,便到京城东郊了。”

      “好,”他转头看向还顶着大红脸的傅屿川,不由得上扬唇角,“公子可知,这峡谷做甚最容易?”

      “东挞峡谷地势险峻,”傅屿川沉思后,缓缓道:“最易设伏。”

      “公子聪慧,”宁知韫继续观察着车外,山头任何风吹草动,都没能逃过他眼睛。

      见他这般警惕,傅屿川情不自禁地提心吊胆起来,此次离京,没有任何人知晓自己行踪,太子党羽应该不会追来此处吧?

      正这样想着,忽然只觉得地面震颤不止,不远处似有乱石自山顶滚落,响若隆隆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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