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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辫儿恢复了?? ...


  •   出院那天,也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到底是生了病,到底是进了医院,千防万防,还是有照片流传出去。??

      其实之前就有人猜测张云雷是不是得了精神方面的病。

      没办法,如今全民核酸,张云雷也逃不过,赶上疫情严重,每天都得去做,那无论如何也防不住被拍。

      做核酸时,张云雷不用说话,只需要走过去张嘴就行。

      但他需要有张妈妈在身边告诉他,不然他会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如果次数少还好,但次次如此,还是会被人注意到。

      第一个注意到不对劲的,是一群不会往外说的人——张云雷的粉丝,那些或者叫丫头,或者叫柠檬,或者叫二奶奶的女孩们。

      若说除了家人谁最了解张云雷,还是他的二奶奶们。

      她们会从照片和视频里找到各种蛛丝马迹,她们不厌其烦地回看一遍又一遍,最后终于有一个网名叫“绿海为家013”的女粉丝在群里按捺不住了。

      绿海为家013:

      我实在忍不住了,之前怕被打,但上次核酸图出来我就有感觉了,你们不觉得二爷有点不对劲吗?

      磊宝的丫头:

      暗暗地说,我也觉得,老是在发呆,也不玩手机,都是妈妈帮他录信息。

      ??

      粉色安琪:

      其实我也觉得。

      ??

      酸酸甜甜123:

      …我也觉得(小声)

      ??

      红叶枫了:

      偷偷告诉你们,其实我不敢说,但我担心好几天了。

      ??

      绿海为家013:

      @粉色安琪,亲爱的,你怎么看。

      ??

      粉色安琪:

      我觉得可能他压力有点大,没事儿,估计过阵子就好了,毕竟他就以前经历过那么大的事儿,可能有点应激反应,挺正常的。

      ??

      磊宝的丫头:

      呜呜呜,好心疼,那么大的地震,磊磊一定吓坏了。

      ??

      绿海为家013:

      二爷没那么弱,肯定没问题的,他心脏很强大的。

      ??

      红叶枫了:

      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特别心疼他。

      ??

      酸酸甜甜123:

      谁不是呢。

      ??

      磊宝的丫头:

      唉。

      ??

      ??

      私聊。

      ???

      粉色安琪:

      刚在群里没敢说,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我觉得二爷可能有点自闭症了。

      ??

      绿海为家013:

      ?不会吧,你别吓我。

      ??

      粉色安琪:

      不糊弄你,实话实说,我以前看过好多自闭症的病人,二爷太像了,就是他们都是不会正常交流了,然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

      绿海为家013:

      对对对!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就是这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

      粉色安琪:

      珏瑞在的那个群,群里有个姐妹告诉我说,当时二爷在八楼电梯里,从上面掉下来的。

      ??

      绿海为家013:

      假的吧?真是八楼人根本活不了!

      ??

      粉色安琪:

      我也觉得是假的,但在电梯里掉下来这事儿肯定是真的。

      ??

      绿海为家013:

      ???

      如果是真的,二爷一定吓坏了,吓死了???他不可能对南京那事儿没有阴影。

      ??

      粉色安琪:

      我现在担心的,除了他自闭症这回事,我担心是他如果真的是自闭症,还能上台吗?他不可能永远不出镜吧?

      ??

      绿海为家013:

      如果他真的因为身体不能出镜,我不会介意的。

      ??

      粉色安琪:

      我也一样,大部分柠檬都是只要他好就行,但是,舞台对二爷多重要呀!

      ??

      绿海为家013:

      是啊?

      ??

      粉色安琪:

      没关系,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

      ??

      群聊。

      ??

      绿海为家013:

      (图片)

      ??

      粉色安琪:

      怎么了这是??!!

      ??

      绿海为家013:

      又住院了????

      ??

      红叶枫了:

      ???背影那么瘦,又那么瘦了

      ??

      磊宝的丫头:

      不要啊!!!!

      ??

      粉色安琪:

      ????????????

      ??

      酸酸甜甜123:

      很严重啊?

      大半夜张爸爸给背进去的,磊磊肯定都走不了了?

      ??

      红叶枫了:

      不单是走不了,你看背影,手是垂下来的,我怀疑二爷已经没有意识了??

      ??

      粉色安琪:

      别慌,别乱猜,到时听官方解释。

      ??

      绿海为家013:

      姐妹们,这是微博一个记者发的,先别哭了,他微博底下说什么的都有,赶紧空瓶!

      ?

      ??

      ???

      …………

      ??

      粉丝能注意到的,有心人自然也会注意到。

      ??

      但张云雷被爸爸背着进急诊的画面,更加抓人眼球。

      ??

      网络上甚嚣尘上,都在猜测是不是脑震荡留下来的后遗症。

      ??

      再有人拿核酸检测的图说事儿,说其实张云雷可能摔傻了。

      ??

      竟然有人在这条下面刷“普天同庆”,虽然很快被举报删掉了,但还有更多的恶意没有被及时删除。

      ??

      ——好在张云雷亲自破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

      ??

      出院那天,已坐进汽车里的张云雷,冲着外面的镜头招了招手,然后手指一点,嘴角一弯,似乎在说“拍什么拍”,那神情,压迫十足,霸气十足。

      ??

      粉丝们瞬间解放!

      ??

      ??

      粉色安琪:

      二爷我错了,我不该乱猜。

      ??

      磊宝的丫头:

      所以做核酸就是单纯在发呆被大家以为傻了吗?

      ??

      绿海为家013:

      亏我担心那么久!原来只是呆萌……

      ??

      红叶枫了:

      看我的名字,原来傻的人是我们?

      ??

      酸酸甜甜123:

      明天的热搜就是“张云雷因为卖萌被粉丝以为真傻了”。

      ??

      磊宝的丫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粉色安琪:

      说实话我以为是自闭症?

      ??

      红叶枫了:

      我擦自闭都出来了我的妈呀?

      ??

      绿海为家013:

      我作证,她私聊我,我俩伤心一晚上??

      ??

      红叶枫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绿海为家013

      话说回来,二爷那一指真的A爆了,磊爹威武!!

      ??

      酸酸甜甜123:

      可不,当时我就想把自己宰了给二爷助助兴!

      ??

      …………

      ??

      ??

      谣言不攻自破了,回到家中的张云雷被激动的家人们团团围住。

      ??

      张小辫儿抬手笑指的那一瞬间,身边的杨九郎被他吓了一大跳,但拼命忍着想要询问的冲动,不能问!也不能表现出来!有镜头!有镜头!

      ??

      直到进了家门,他甚至还耐心帮忙脱下外套换了鞋子,又拿洗手凝胶给自己和辫儿的手指头消消毒,这才激动地扶住爱人的肩膀——

      ??

      “辫儿!我…我是谁?!”

      ??

      张云雷跟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你丫有病吧?”

      ??

      杨九郎从未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真的有受虐体质,张云雷骂得他浑身舒泰!

      ??

      “卧槽,辫儿,你好了啊!你好了!”

      ??

      “好你妹!我之前不好吗?!”张云雷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

      ??

      可捂住脑袋的杨九郎笑成了花:“都好!都好!”

      ??

      张妈妈也激动,但还是轻声细语的:“辫儿啊,我是谁啊?”

      ??

      “不是你们怎么了这一个个的?”张云雷莫名其妙,“怎么了您?您还能是谁?您是我妈呀!”

      ??

      “那我叫什么名字?”

      ??

      “……”张云雷莫名地看了看周围,张爸爸和杨九郎,以及送他们进门的董九涵都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居然不是在开玩笑?在这种压力下他声音都有点底气不足…怎么着今儿都心血来潮想要整蛊他?“…陈艳霞啊。”

      ??

      “哎呀!对啦!!”张妈妈听儿子说对了自己的名字,高兴坏了,“总算说对了说对了!!”

      ??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张云雷第一次说对她的名字。

      ??

      可这群人的反应让张云雷很不解:“我是伤了脚,又不是伤了脑子,一个一个都要干嘛?”

      ??

      这话别人听着没问题,但熟悉他的家人都敏锐地嗅到了一点不对劲,杨九郎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

      ??

      他意识到什么,微微皱皱眉。

      ??

      董九涵忍不住了:“哎哟队长,您不知道,您之前——”

      ??

      “九涵,你先回去。”杨九郎果断打断他的话。

      ??

      张妈妈亲切地道:“谢谢小董啊,快回家吧啊。”

      ??

      “…哎,那我先回了。”董九涵虽然不解,但他有个好处是有眼力劲,看出大家欲言又止,自己这个外人还是赶紧先撤了吧。

      ??

      董九涵关门的时候,还听到张云雷的尾音——

      ??

      “要说今天也奇怪,一出门都戴着口罩,我戴也就罢了,你们也都戴,外面人也都戴——干嘛?都怕被拍啊?”

      ??

      “……”杨九郎心里一咯噔——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张老师,因为有疫情啊。”

      ??

      “什么疫情?”

      “……”“……”“……”除了张云雷之外的三个人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

      大家都觉出不对劲了,张妈妈一边收拾儿子刚脱下来的衣服,一边试探地问道:“磊磊,你知道你刚才从哪儿回来的吗?”

      ??

      “…医院啊。”

      ??

      似乎是说对了,但家人们并没立刻放轻松,张妈妈接着问:“那你去医院干嘛?”

      ??

      “这不做手术回家了吗?”张云雷轻松回答,却无人回应,奇怪地看了周围人一眼,“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

      “…什么手术来着?”杨九郎勉强笑道,他隐隐觉得新的问题又来了——哪里做手术了?你低血糖做什么手术?

      ??

      “脚的手术啊!”张云雷皱眉头,“这不脚心多长了块骨头吗?还加上矫形,躺这么长时间——”

      ??

      话音未落,望着周围家人们担心又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也觉得不对劲了——“不对啊,我怎么没坐轮椅?”

      ??

      “没事儿辫儿,”张妈妈的心情复杂难言,刚刚才有的喜悦一下又空了,一瞬间只剩下想哭的感觉,“你…你太累了,赶紧回屋睡觉吧。”

      ??

      “……是啊,辫儿,走我扶你回屋。”杨九郎勉强把愁眉苦脸的表情收了回去,“你,你刚出院,不能累着,咱走吧…啊。”

      ??

      “……不是你们…怎么怪怪的?”

      ??

      “怪什么怪,快走吧!”杨九郎在心里叹息——怪怪的明明是你好吗。

      ??

      他伸手扶住他,小辫儿已经有点不安了,但还是顺从地被扶着慢慢往屋里走。

      ??

      “……翔子。”

      ??

      “哎。”

      ??

      “怎么回事啊,我爸妈怎么都那么看着我?”

      ??

      “……嗐,担心你呗。”

      ??

      “他们担心我也不用——”

      ??

      话音未落,周围突然一片漆黑!

      ??

      两个人瞬间谁也看不见谁了。

      ??

      “停电了!”张妈妈的声音由远及近,“磊磊别怕——哎哟!”哗啦一声,什么东西倒了。

      ??

      “妈!!”张云雷瞬间急了,他听出来,这是妈妈摔了!他循声就要过去,却被杨九郎拉住——“辫儿,别急,我开一下手机的手电筒!”

      ??

      但没等到杨九郎摸出手机,或许只是线路故障,灯闪了闪,又亮了,张云雷眨了眨眼,看见张爸爸正在扶张妈妈起身,张妈妈一件红色的睡衣外套刚穿了一半,另一半袖子还没套上,可见当时停电了有多着急,怕他害怕直接就往这边冲,结果被一张椅子给绊倒了。

      ??

      他急急忙忙冲过去,连杨九郎没及时扶他,都没察觉不对劲——“妈?你没摔着吧?!”

      ??

      “没事…没事…”张妈妈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就磕了一下小腿,也没咋,不怕啊,不怕…”

      ??

      “……”张妈妈这哄小孩儿的语气一时让张云雷无所适从,他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没过来的杨九郎,“这小眼八叉的没眼力劲也不知道过来扶………翔子,你怎么了?!”

      ??

      杨九郎的脸色简直不是一般的难看,惨白惨白的,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从额头渗出来,他几乎站立不稳,需要扶着旁边的墙壁。

      ??

      张云雷心里“咯噔”一下,惊慌失措地冲过去——“翔子!!”

      ??

      杨九郎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看着张云雷向自己冲过来,他很想伸手去扶,可心中的一些念头让他挪不动步子——应该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

      可张云雷的一言一行好像都在验证他的一些猜测会变成真的。

      ??

      按照…按照他的“预测”来说,下一步,张云雷会……会……

      ??

      张爸爸张妈妈关心他的话听不到,世界上其他发生的事情也不关心,杨九郎心脏跳的像在擂鼓一样,他觉得自己像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清醒的人。

      ??

      不行…不行…辫儿恐怕要……

      ??

      他踉跄着冲着张云雷冲了过去。

      ??

      一切如同早已安排好,张云雷没有冲到他跟前,他只跑了一半的距离,整个人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顿住。

      ??

      他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杨九郎冲到自己身边,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然后双眼一翻,向后一仰,晕了过去。

      ??

      “辫儿!!”杨九郎及时接住了他,一把将人捞到怀里,惊恐地看着脸色苍白的人,“辫儿?!醒醒!!”

      ??

      张爸爸张妈妈也都冲到跟前,焦急万分——“磊磊?磊磊?!”

      ??

      好在张云雷好像只是一口气没上来,只晕了这一下,他又慢慢睁开眼睛,长长吐出口气,缓了过来。

      ??

      杨九郎一下一下给他顺气——“辫儿,没事,深呼吸,没事……”

      ??

      张云雷慢慢喘着气,脸上也慢慢有了血色。

      ??

      可等他平静下来,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他只低低叫了一声:“杨九郎。”

      ??

      “哎。”

      ??

      “…杨九郎。”

      ??

      “……哎。”

      ??

      “杨九郎。”

      ??

      “……嗯。”

      周围的人再笨也看出了什么——这是又……?

      ??

      “……”张妈妈默默地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儿子柔顺的黑发——“磊磊,我是谁?”

      ??

      “……妈妈。”

      ??

      “那…妈妈的名字叫什么啊?”

      ??

      “…………”意料之中的沉默。

      ??

      张云雷窝在杨九郎怀里开始玩手指头。

      ??

      杨九郎紧紧皱了皱眉,没去看张爸爸张妈妈的脸,他知道,他们一定特别失望难过——

      “我…我带辫儿回去睡觉。”他说着,吸了吸鼻子,忍着情绪,打横抱起张云雷往卧室走去。

      ??

      张妈妈愣愣地站在原地,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捂住脸哭了起来。

      ??

      张爸爸慢慢松开自己紧握的拳头,看了看自己手心的指甲印,良久,还是叹了口气,扶住妻子的肩膀:

      ??

      “行了,明天再带孩子去看看吧,这也是个进步,啊…”

      ??

      张妈妈放下手,满面都是泪痕。

      ??

      “我可怜的娃啊…”她的声音软弱无力,“…老天爷啊,这些事儿闹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杨九郎抱着张云雷,一步一步回屋,他机械地给人洗漱,机械地帮人刷牙,每个动作都沉重无比。

      ??

      最后张云雷坐在椅子上,双脚踩在盆子里,静静地看着杨九郎给自己洗脚。

      ??

      他的目光茫然,又悠远,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诉说。

      ??

      ——张云雷。

      ——张云雷。

      ——你本该死去。

      ——是你偏要活着。

      ?

      ?

      杨九郎慢慢放下拍背的手,把被子给张云雷盖好。

      张云雷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了,裹在被子里呼吸均匀,睡得还算安稳。

      杨九郎轻手轻脚地起身,去了洗手间。

      他用凉水洗了两遍脸才平静下来。

      ……这件事只有他知道。

      2019年,张云雷做完脚上的手术,右脚硌人的骨头终于被磨平,还多了一根钢钉。

      即将出院的前一天,张云雷的爸妈回家去收拾他要住的屋子,九涵和小瑞也刚好没在,医院里就剩了张云雷和杨九郎。

      彼时张云雷已经恢复得不错,虽然术后瘦了一大圈,但各项指标都恢复得很好。

      杨九郎心里大石已经放下,整天就是逗张老师玩,他还是有点受虐体质在身上的,拿张云雷那点学历的梗,来回来去乱砸挂,就喜欢自家角儿揪耳朵笑骂他的感觉——“哎哟哟哟张老师手下留情!”

      张云雷还坐在床上,他的右脚已经拆了纱布,但还不能下地用力。

      所以每次揪耳朵都是杨九郎自动送过去的。

      每次九涵在旁边都只是面无表情。

      ……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高兴就好——小场面,小场面。

      今儿中午九涵不在,杨九郎不会放过这个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差点没把张云雷吻断气,气得小福泥各种掐挠,弄得脖子上都是道道。

      杨九郎在病房洗手间里,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脖子——“张老西您上辈子是猫吧,我天这给我挠的……”

      “杨九郎你好意思说吗你!”张云雷“义愤填膺”道,“你看看那贼喊捉贼的样子!像个愚蠢的土拨鼠!”

      “噗…”杨九郎乐了,“角儿,您这都是搁哪儿学的,上次您那“土拨鼠”出来,我都愣了…”

      “没有文化…”张云雷哼一声,“我这是…我——”

      砰——哗啦!

      伴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张云雷的话也戛然而止。

      杨九郎心里一咯噔,急忙冲出洗手间,见到眼前的一幕,瞬间扑上前去——“辫儿?!”

      刚才拿在张云雷手中的玻璃杯碎在地上倒没什么,关键是此时那人歪倒在床上,紧闭双眼,似乎昏迷不醒。

      “妈呀…辫儿?!”杨九郎吓坏了!怎么会?!他摇晃着张云雷——“辫儿?!你怎么啦?!醒醒?!醒醒!!”

      张云雷顺着他手上的幅度摇摆,脸色苍白,浑身软绵绵的,毫无回应。

      叫不醒…怎么会叫不醒?!

      杨九郎几乎魂飞魄散,伸手猛拍急救铃,差点没给拍坏了。

      医生护士很快赶来,病房前被围得水泄不通,杨九郎被挤到一边,浑身都在忍不住地哆嗦。

      但很快医护人员就又散开了,主治医师脸色古怪地看看病人,又看看杨九郎,过去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情啊,他就是睡着了。”

      “啊?!”

      主治医生知道自己说这话显得很不负责任,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他确实只是睡着了。”

      如果不是这人之前刚给人顺利做完了手术,杨九郎几乎要怒指他是不是“庸医”了——“有这么睡觉的吗?!好好跟我说话呢,突然就倒了?!”

      “如果您不信任我,可以多叫几个医生来看,但我可以保证他们都会得到同样的结论。”

      “……”杨九郎抿了抿嘴唇,“算了,我相信你们。”

      “您不用着急,有些时候,确实有人睡觉是这样,也有可能是止疼药的副作用,保险起见,等会还是查个血,看看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好的,谢谢您。”

      还能怎么办呢,杨九郎坐在那人身边,抓着他的手,焦急地等了有两个多小时,看到他脸色并没有那么难看,呼吸也很平静,悬着的心才稍微安稳一些。

      第二天就要出院了,这又是哪一出啊!

      正当他胡思乱想,却见张云雷眉头皱了起来,好像在经历什么不好的事情,在被窝里不安地动来动去。

      “…辫儿?”杨九郎急忙按住,他的脚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可不能乱动!“辫儿?醒醒!醒醒!”

      可人挣扎的幅度在变大,杨九郎整个人都站了起来,用手死死护住张云雷的右腿不让他抬起,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叫护士进来帮忙的时候,张云雷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眼里的惊恐和焦急刺痛了杨九郎的眼睛,张云雷躺在那儿呆愣了一秒,马上就要坐起来!慌的杨九郎急忙扶住他的肩膀——“辫儿!做梦呢!你做梦呢!!”

      “……翔子?”张云雷愣怔地看着他,下一秒,他着急忙慌地抓住了杨九郎的手,“翔子?!你没事啊?!”

      “…啊?”杨九郎被他说懵了,“我能有什么事…嗐,还说我呢,你这…做噩梦了吧?”

      “……”张云雷仔细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这人除了有点黑眼圈之外,并没有自己印象中的惨白脸色,也没有站都站不稳的吓人姿态,“…是…是梦啊…”

      “…可不咋地。”为了让人开心点,杨九郎俏皮话张口就来,“辫儿,来我看看…你感觉一下,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没…”张云雷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不安地在病房里环顾一周,“…我…我没出院啊?”

      “不然呢?没有啊,不是明天才出院吗?你梦见你出院了?”杨九郎担心地看着他还是有点苍白的脸色,也看到了那人眼底的不安,“没事儿,
      辫儿,你梦见啥了?跟我说说?”

      …………

      时间回到2023年1月的立冬时节。

      离之前出院,已经过了接近三年的时间。

      杨九郎躺在被窝里无法入眠。

      他的脑海中不停闪回刚刚发生在客厅里的一幕幕。

      还有三年前病床上不安的张云雷告诉他的梦境细节……

      ——“我梦见好多人戴口罩,咱们坐着车离开医院,还有人拍我…”

      那抬手笑指闪光灯的人,那回家后疑惑的问题——“为什么他们都戴口罩?”

      ——“我梦见我爸爸妈妈跟哄小孩儿似的跟我说话,你还问我你是谁…当时我还损你呢…”

      那人面对家人的态度莫名的反应,那人面对他“我是谁”的问题,开口骂道——“你丫有病吧?”

      ——“这梦太真了,我还梦见我们回的是天津的家,但是当时我也没意识到,咱应该是在北京医院的,怎么会回天津的家?”

      ……可刚才他们就在天津的家中。

      ——“我还梦见…对了!我还梦见家里停电了!”

      停电……

      ——“我妈穿了一件红睡衣还摔了一跤,吓我一跳!”

      红睡衣…摔了一跤…

      ——“最后…最后我回头一看你,当时你状态特别吓人!我以为你要晕倒了,结果…结果还没到你跟前呢,我突然就被你叫醒了!”

      刚才突然晕倒的人,那脸色惨白的自己……

      是的,自己当时…当时当然会脸色不好!因为那是只有你我知道的梦境!发生在两年后的今天!正常人都会被吓到吧?!

      也就是说,张云雷在三年前的医院里,做梦梦到了三年后会发生在天津的事情?!

      不……更像是当年那个突然“晕倒”的张云雷,在这短短的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突然…“附身”到了现在这个张云雷身上?!

      也许…也许是巧合…

      巧合…巧合…

      巧合你妹啊!!

      戴口罩…停电…红睡衣…

      全对上了!!

      这里面哪个细节是能猜到的?!

      还记得当时,出院回家后没多久,疫情就发生了,张小辫儿那句“他们都戴口罩”也被两个人当成“神预言”调侃过,当时杨九郎虽说心里有一点儿不安,但毕竟太荒诞了,他神经紧绷了一阵子,发现之后张云雷再也没那样莫名其妙地睡着过,就把当时的突然“晕倒”归类为止疼药的副作用,好长时间严格控制他的药量,就怕再来一次。

      可如今再回头细想,当时…当时更像是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在作祟……

      杨九郎感觉遍体生寒!

      要说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奇怪的事儿太多了好吗!

      他一直不敢细想的,最大的,最奇怪的,最令他心生阴影的那件事,可不就是…就是张云雷…张云雷从八楼电梯掉下来,然后奇迹般地生还这件事吗…

      杨九郎浑身抖了一下。

      他其实一直在回避这个事实——当时,所有人,包括救援人员都认为他不可能活着。

      可是张云雷就是活下来了。

      杨九郎感谢上天…但…但之后张云雷就一直很奇怪,不是自闭症的事情,而是方方面面都很奇怪。

      ……比如他时不时突然会像没有生病时那样,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自己看回去的时候,还知道回避自己的眼神。

      比如他上次半夜三更跑到书房,打开电脑,第二天他查询了历史记录,张云雷查的是北京时间。

      ……他为什么要查时间?

      比如他莫名其妙地晕倒,不明原因的贫血,和晕倒前说的那些话……

      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在杨九郎心里,每次响起,都会被他压下去,因为他根本不能接受。

      所有的那些奇怪的瞬间,无理由的贫血,含义复杂的眼神,时好时坏的记忆,还有杨九郎自己总是无法醒来的一夜一夜……

      直到今天,古怪而离奇的事情发生在眼前了,他才意识到,也许那个一直在脑海里的,被他隐藏得很好的念头,有了千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

      他不怕有怪事,不怕离奇,不怕鬼怪…他只是怕那个念头成真……

      那个很小很小的念头,在他心里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张云雷这个人像个假象,像个魂魄,像个幻觉。

      一念及此,杨九郎一个激灵,伸手毫不犹豫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收回!收回!!

      杨九郎浑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是一种熟悉的恐惧——但他已经感受过两次——其一是在南京南的明基医院,其二是在北京海淀的八楼电梯。

      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的恐惧。

      他浑身微微颤抖着,无声地快跑到床边,搓了搓手,用自己的手掌轻轻地贴上张云雷熟睡的脸。

      被窝很暖和,张云雷睡得脸颊发红,他一呼一吸很有规律,也很轻软,刘海顺服地贴在额间,也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杨九郎慌乱的心跳,随着手心下人儿的呼吸慢慢地平静下来。

      ……不要瞎想,辫儿不就在这儿吗,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今天刚从医院回来,医生都说了,只是低血糖,免疫力低下,之后好好调养,会好的。

      至于什么不正常,什么奇奇怪怪,管那些做什么,他要好好看着他,好好护着他,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杨九郎坐在床边,望着沉睡的张云雷,眉头好久都不曾舒展。

      ……要不要去给小辫儿求个什么符?

      或者……找一些看风水的来看看住哪儿好一些…

      再不济去雍和宫或者颐和园给求个什么…

      不过阿姨不是给辫儿求了个玉吗?

      不行,我得问问,这玉哪儿求的,灵不灵……

      杨九郎就这样看着沉睡的张云雷,痴痴地,一直看着,一直看着,一夜未眠。

      “你要把演出往后推?”栾云平皱了皱眉,“九郎,疫情好不容易缓和了点,这时候最好不要请假…”

      “你也知道,哥,小辫儿目前需要照顾…”

      “知道是知道,不过人家妈妈一直都在家里呀,也不至于就把你栓这么紧——”

      “我跟你说实话,哥,”杨九郎捏紧了手机,望着窗外一棵叶子落光的垂杨柳,语气缓和,目光里却藏着不容置疑,“我不放心辫儿,而且谁照顾他,我都不放心,今儿晚上我最后再跟九春搭一场,明儿就不去了,我知道你那边比较难办,但是……”

      “行了我知道了,”栾云平没好气地打断他,“九爷这就是来通知我的。”

      “哎哟,栾哥,你这话说的……”

      “得了我也是开个玩笑,请假就请假吧,以后都要给我补齐啊!”

      “哎!哎!没问题!!”

      挂了电话,杨九郎抹了把脸,又快速翻找通讯录,拨通了郭德纲的电话。

      “喂?”听声音那边正在吃面。

      “师父好!我是杨九郎!哟打扰您吃饭了?我等会儿再打?”

      “少废话,辫儿怎么样啊?低血糖好了没有?”

      “他精神上还那样儿,这两天吃饭上好很多了,估计低血糖也早好了,您放心吧。”

      “你小子饭点儿打来有什么为难事儿快说吧。”

      ……不愧是师父。

      “…是这样儿师父,我想问问…您这边认识什么……像和尚啊,道士啊之类…就是能有点真本事的人吗?”

      “…还和尚道士呢,你是想说能看命的吧?”

      “对对对!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放心吧,你能想到的,我早就想你头喽去了,我还真有朋友认识,之前就托人问过,这不赶上现在到处都封了不方便,不然我早就拜托人家过去了!”

      “是这样…”杨九郎在心里感叹还是师父经事儿多,“主要是…主要是辫儿这样已经很长时间了…我这…”

      郭德纲吃面的速度慢了下来:“…怎么?小辫儿有什么不好吗?”

      话音未落,王惠就从厨房出来了,站在郭德纲身边紧张地看着他讲电话。

      “嗐,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他这个状态不是个事儿啊,从出事儿到现在,就是第一个月有点进展,现在…”杨九郎回头看看坐在自己旁边一直默默盯着自己的张云雷,“他还是天天不说话,这样下去,如果过好长时间才能好,您说他那些本事可不给耽搁了…”

      “……”郭德纲把最后一口面塞进嘴里,嚼嚼嚼,半晌咽下去,才道,“嗯,你说的我会考虑,至于你,刚刚是不是跟栾云平请假了?”

      “您这消息也太快了吧?”杨九郎小眼睛都瞪大了。

      “不请示我,他敢给你批假?你那点小心思,他都能看出来了!”

      杨九郎讪讪地笑了笑:“…这么明显。”

      郭德纲沉默了片刻,沉声道:“行了孩子,你心里也别有那么大的压力,有些事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你放心,我看事情还是准的,我就把话放在这儿,过程可能慢点儿,但是小辫儿迟早能恢复,当时南京他也不熬过来了?”

      杨九郎的手指微微用力:“……嗯,谢谢师父。”

      郭德纲挂了电话,身边的王惠立刻凑过来:“辫儿怎么了?!”

      “安心安心,啥事儿没有,”郭德纲赶紧安抚紧张的妻子,“就是翔子打电话过来问问有没有能给辫儿算一算的大师。”

      “我就说这孩子心细!我说德纲,你那个大师什么时候能给辫儿看一下啊?这都多长时间了!”

      “我还能不着急吗?这不疫情过不来吗?”

      “那就让他们通个电话问问也行啊!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行行行,好好好,你别急,回头我给人打电话——”

      “你还回头打?!现在就打!!”

      “行行行现在打行了吧现在打!”

      ……………

      张妈妈细心地把煮熟的红枣去皮去核,然后捣烂,和在面里,仔细揉匀。

      今儿给儿子做个红糖枣糕。

      红枣能安神,能补血,也易得,所以最近做什么饭她都喜欢让阿姨放一点。

      周六日放假,阿姨回家了,今儿她就自己来,就算儿子不想吃,杨九郎哄着也能喂进去点儿。

      每当这时,张妈妈都庆幸当初同意了两个孩子在一起,若这时候真有个姑娘当儿媳妇,人家面对这样生活不能自理的另一半儿,还真不一定能像杨九郎这样不离不弃,这么长时间了,依然耐心十足,也真真儿地看出了愿意照顾小辫儿一辈子的真心。

      此时杨九郎拎了个大锅架在煤气灶上——“阿姨,水放好了,还用干什么吗?”

      “你把那莴笋削一削,”张妈妈冲菜筐努努嘴,“等会儿咱炒个笋丝,放点小米辣,给添个味儿…”

      “好嘞!”杨九郎答应着,撸起袖子拿了削皮刀就开干。

      “辫儿呢?”

      “在客厅看电视呢,这不有个台放甄嬛传,看得正入迷呢,没事儿,我这耳朵听着呢,有什么事儿马上就能过去。”

      张妈妈闻言探头看了看,见张云雷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乖乖地看着电视,这才放下心——“翔子,削完赶紧陪辫儿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了。”

      “哎,好,”杨九郎边削边点头,手上的动作却是慢了下来,迟疑了一下,最终问了出来,“那个…辫儿身上戴的那块玉,您是在哪儿求的呀?”

      “…啊?”张妈妈诧异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是说…”杨九郎看着张妈妈的神情,觉得有点不对,可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呀,“您之前给小辫儿求的那块儿玉,在哪儿求的?”

      “…………”张妈妈揉面的动作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语句,最终开口——“不是翔子,你问的是——”

      ——“夜,黑夜,寂寞的夜里…?”

      杨九郎的手机响了,打断了张妈妈的话,杨九郎笑道“我先接个电话哈阿姨”,赶紧擦了擦手去接。

      “喂?”

      “我说哥!你是不是忘了今儿你有演出啊?!”对面传来李九春的声音。

      “…啊?”杨九郎往钟表上一看,一拍大腿,“哎哟!!妈呀这不快上台了吗?!”

      “你还没出发哪?!”李九春声音拔高,“我的妈呀你搞什么?!咱俩还没对活儿呢!!”

      可不给忘了,一天都在琢磨那块玉,还有郭德纲推荐的大师,要么就是对着小辫儿嘘寒问暖……再加上今儿上午刚跟栾云平请完假,都忘了自己有假期前最后一场活儿了!

      张妈妈也听明白了——“不用你了翔子!赶紧走赶紧走!现在还来得及!”

      “那…那阿姨辫儿就拜托您了!”杨九郎风驰电掣地飞奔进客厅,在张云雷嘴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在人耳边低声道“等我晚上回来给你买好吃的”,然后又飞奔回卧室拿衣服和钥匙,最后飞奔到门口,穿上鞋,撂下一句“我走了啊!!”门一关,人已经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哎哟这孩子,一颗心全在辫儿那儿了…”张妈妈唏嘘道,一回头看见张云雷自己慢慢走到了门厅,赶紧上前,“磊磊?怎么不看电视了?”

      张云雷伸手指了指门口:“…杨九郎。”

      “九郎去上班了,晚上就回来了,磊磊咱回客厅好不好?”

      “杨九郎。”

      “没事,九郎去上班了,没什么事,他就是有点着急,没事儿啊。”

      “…要…要翔子…”

      “好好好,翔子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回客厅,你看,你看,哟,那个是不是甄嬛啊?等会儿就遇到皇上了你快看!”

      张云雷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又回客厅去看电视了。

      张妈妈这才松了口气,又去给儿子倒了杯水,看着他喝下去,再把案板搬到客厅,一边陪孩子看电视一边揉面。

      ——她可不像九郎耳朵那么灵,张小辫儿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听到。

      这操作突然让她有种回到二十几年前的错觉,那时候她的小辫儿才两三岁,她也是总是把活计搬到客厅,一边看孩子一边做饭。

      就连16年南京那会儿,张云雷也不像现在这样需要人时时刻刻盯着,虽然那时伤的极重,但人毕竟神智清晰,有什么需要自己会开口。

      张妈妈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张云雷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瞧,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

      她心里的酸楚无法言说。

      她可怜的孩子啊。

      深吸了口气,忍住情绪,她继续揉面,却又不经意想到了杨九郎走时问的问题。

      ——“那块玉是搁哪儿求的?”

      玉……

      张妈妈回头看着张云雷,目光落在他的胸口上。

      ……玉?

      天津德云社。

      杨九郎紧赶慢赶终于是没迟到,还凑了十分钟和李九春紧急对了对活儿。

      主持人报幕,两人上台了。

      今儿这场,也不知李九春怎么想的,非要使歪唱。

      这是要挑战老队长?

      “要说这太平歌词,我是——”拍拍胸脯,李九春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举起大拇指,“这个!!”

      杨九郎应该演出嫌弃的样子,此时此刻他也不用演了,台下的女孩们都哄笑起来,杨九郎这表情明显是由内而外的嫌弃——“你跟我这儿,说你是这个?你…确定?”

      那耐人寻味的表情其实就在说“关公面前耍大刀”。

      李九春一阵憋气——你那个表情要不要那么真实啊?你家张云雷就那么好——算了,人家正生着病呢,这么吐槽不地道。

      一说太平歌词就难免会提到张云雷。

      “那——您是听谁的录像带学的呀?”

      “这不…这不都听您搭档的吗?”

      此话一出下面就心领神会地笑了。

      虽然对活儿紧急了些,但两人舞台经验丰富,有什么状况也都用包袱遮过去了,整个演出进行的还算顺利。

      按惯例到了“庄公闲游”这块儿,李九春手中御子板儿还算利落也掩盖不了下面的嘘声,观众们的口味都被张云雷的柳活儿养刁了。

      “谁说庄公闲游就非得出趟城西?那庄公~闲游~出趟…出趟…我得想一个地儿…上次我妈刚从那儿回来——啊,庄公闲游出趟~石家庄~~”

      下面观众还没反应过来,杨九郎先乐了——“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石~家~庄~”七拐八绕的嗓音又引来嘘声。

      “你们这反应不够大啊~~”杨九郎吐槽观众,自己也乐坏了,“哎,哎,你是不是没看过我和张老师演这段儿啊?”

      “什么玩意?”李九春有点莫名其妙,这是哪来的包袱?“哪段儿?”

      “哎,我问你,石家庄,石家庄是不是城西?”此话一出,下面顿时笑声一片,吁声四起。

      “那歌词也不一样啊,歌词一样吗?!”李九春摊手,心内吐槽这什么破包袱。

      “…嗯,行,继续。”杨九郎想象中欢腾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只好把这一节胡乱带了过去。

      ……张老师总不出来…难道热度下降了吗?

      不像啊…刚刚他出来底下还欢呼成那样,总不能都把张云雷忘了只记得自己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不可能啊。

      按理说石家庄这个梗应该大爆啊,怎么这么一点可怜的反响?

      杨九郎带着满腔的疑惑继续表演,其实他都有点心不在焉了,不过毕竟业务能力在那里摆着,倒是顺利结束,没出什么差错。

      下了台,李九春回头就吐槽道:“一个石家庄你兴奋什么呀?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级包袱呢,结果雷声大雨点小!”

      “不是,我俩石家庄那段儿你没看过?”杨九郎疑惑,“不应该啊,当时也使的歪唱,下边粉丝撺掇他说石家庄,当时我说就是出城西,这段儿你一搜就出来,当时网上到处都是啊。”

      “是吗?”李九春疑惑。

      杨九郎看他真不知道,忍不住指着他吐槽道:“就这还说是我俩的粉儿呢?”

      说着就掏出手机,打开抖音就搜索“张云雷杨九郎石家庄”,绝对能出来!

      ………

      五分钟后。

      李九春有点不安地看着仍然在刷手机的杨九郎——“哎,杨九郎,你没事儿吧?”

      对面的人脸色苍白,额头见汗,手指好像都在发抖。

      李九春当然不知道此时杨九郎剧烈的内心活动。

      ——没有!没有!

      没有石家庄专场,没有庄公闲游出趟石家庄!没有自己那句“石家庄是吧?那就是出城西!”没有张云雷在台上傲娇撒泼“都怪你们!”,包括后面的那些专场,虽然还在,可石家庄…石家庄的记忆好像从网上删除了!

      ……怎么回事?!

      杨九郎心里一阵慌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发生的这怪事儿和张云雷有关!

      他不顾九春的询问,拽着董九力——

      “九力!我和张老师有没有在石家庄办过专场?!”

      “…啊?”刚刚从旁边经过的九力被脸色极差的杨九郎吓着了,“…没有啊…有吗?我…我没印象……九郎哥你这什么脸色啊?没事儿吧?”

      杨九郎转向九天——“九天!庄公闲游出趟石家庄这个你们队长说过吧?!”

      “啊?”九天一脸懵,“…没有吧?没印象啊……”

      “…怎么会…”杨九郎脸色几近惨白,往后就是一个踉跄,吓得九天赶紧扶住他——“九郎哥!你怎么了?!”

      杨九郎心脏砰砰狂跳,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到底…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我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我的记忆出了错?!

      当时多少姑娘爱极了这段?可是怎么会没有呢?怎么会?怎么会……

      杨九郎被扶到沙发上坐下都不知道,他脸色惨白,听不进任何话,只喃喃自语着“怎么会”,把身边的队员们都吓够呛!

      “谁去倒杯水!”李九春有点急了,他坐在杨九郎身边,给人顺了顺气——“九郎?翔子!!听见我说话没有?!”

      良久,杨九郎缓过神来,手里被塞进一杯温水,他深吸了口气,慢慢地把水喝了下去。

      “翔子,你是不是因为张…”李九春欲言又止,最近队长的事儿,社内瞒得也挺紧,他是其中少数几个知情人之一,杨九郎和张云雷的事儿他也明白,如今张云雷在家休养,杨九郎一直陪着,听说之后也请了假好久不能上台,这…这怕不是经受的太多,已经有点神经衰弱了,这不今儿上班都迟到了。

      九春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他俩这也…这也太难太苦了,让人心里不忍啊!

      “等会儿兄弟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我没事了。”杨九郎揉了揉太阳穴,“没事儿,九春,你送我回辫儿家吧。”

      杨九郎坚持不去医院,九春拗不过,只好随了他。

      回去的路上,杨九郎怔怔地看着车窗外后退的光影,心里的不安像蛰伏已久的火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喷发。

      手机响起。

      看了一眼联系人,赶忙平息了一下情绪,接张妈妈的电话——“喂?阿姨?”

      “翔子,到哪儿了?”

      “哦,在车上,马上快到家了!”

      “那啥,辫儿有点等不及了,你跟他说说…来,辫儿,翔子就在电话那边,你叫他,你叫他…”

      杨九郎立刻坐正了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精神一些。

      片刻,一个熟悉的,富有磁性又温和软糯的声音,委委屈屈地响在他耳畔——

      “…杨九郎。”

      像是有种神奇的魔力,杨九郎内心的不安被抚平了大半,他心软得一塌糊涂,眨了眨眼中莫名出现的水汽,轻声地,温柔地回应——

      “哎……”

      “杨九郎。”

      “哎。”

      “杨九郎。”

      “哎。”

      ………

      这么不厌其烦地来回来去,杨九郎听出那边人的困倦,自己也打了个哈欠:“辫儿…我马上回家了,你先睡觉吧,啊……”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觉得眼皮很沉重,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

      最后他终于撑不住,拿着手机的手慢慢放下,闭上眼睡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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