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偶遇辫儿哥哥 ...


  •   我在梦里瑀瑀独行。
      我花费了所有的力量。
      只为等到你。
      带你回家。

      我在时光中回头无数次。
      我用尽了所有的心力。
      只为等到你。
      带我回家。

      ——题记。

      场子很热闹,灯光明亮,舞台上站了两个人。

      桌子里面那位,眼睛很小,皮肤很白,笑容很干净,近乎着迷地看着身边人。

      桌子外边那位,长身玉立,气质称得上一句风华绝代,修长白皙的手指熟练地握着两方木板,微微抬起。

      清脆的御子板响起,韵味十足又清透敞亮的声音伴着节奏开腔,却只唱半句:

      “那庄公闲游出趟——”

      “城西!城西!!”

      “石家庄啊~~”

      “……”他身边的杨九郎读条中。

      “看我这小鼻音儿~来我修饰一下…石家庄昂~~”张云雷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杨九郎读条完毕。

      ——“从北京是吧?”

      “昂。”

      “——那就是出城西。”

      “……!!!”

      张云雷不干了,扁嘴翻白眼,一甩手赌气往后边走。

      下面哄堂大笑,吁声叫好声鼓掌声不绝于耳。

      杨九郎满意地站在台上,甭管等会下台以后自家角儿会不会把他neng死,至少现在玩的很爽啊。

      他嘴角带笑,看着张云雷转一圈回来用手对着舞台下方指指指——“都怪你们!”

      杨九郎只是笑,顺势往台下瞟了一眼。

      这一眼,他的笑容突然凝固。

      一股凉气从脊背升起,他的身边站着张云雷,可是台下坐在正下方椅子上的人……

      ——也是张云雷?!

      他几乎以为自己见鬼了,怎么有两个辫儿?!

      台下那个,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他是张云雷,那他旁边这个人是谁?!

      是谁?是谁——

      杨九郎头痛欲裂,他的身体好像被左摇右晃,剧烈摇摆……

      怎么回事……

      ——起来…
      ——起来啊!

      他猛地睁开眼睛。

      面前的人在摇晃他。

      最开始眼前只是一片模糊的光晕,最后凝聚成一张熟悉的脸。

      “…辫儿?”

      两秒钟后,杨九郎终于清醒了。

      张云雷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

      看见那张白皙俊俏的脸蛋,杨九郎梦里的内容忘了个精光。

      “哎哟喂!祖宗你不冷啊!!”

      杨九郎把身边的被子往人身上一披:“你这衣服都没穿呢!怎么坐起来了?!”

      “………”

      “辫儿…对了!咱们今儿还有演出呢!”

      “……歪唱…”

      “成!咱今儿使歪唱!”

      “对活儿…”

      “好好好!对活儿!对活儿!”

      “…你起床……”

      “好好好!起床!起床!辫儿你别掀我被子!!冷死我啦!!”

      ……………

      八个小时后。

      几个丫头在剧场外修荧光棒,其中一个丫头的荧光棒不好使了,可别等会儿进场的时候不亮了,多遗憾呀。

      其中一位绿毛衣绿裙子绿靴子一身都是绿的长发姑娘,最终靠自己的专业技能搞定了,一边还给姐妹一边笑道:“没想到我这工厂技术人员也有用武之地啊!”

      “咱们柠檬啥人都有!”被修好荧光棒的姑娘举起大拇指,“好棒好棒!”

      “那可不,”在工厂里修二极管的绿衣姑娘乐不可支,拽过身边一位粉粉嫩嫩的矮个子姑娘,“您知道这位干什么的?这是咱白衣天使,看不出来吧,人家护士长!”

      护士长姑娘一身粉嫩,羞涩笑笑,也不说话。

      可不,庞大的二奶奶群体里,有的姑娘开朗,有的姑娘内向,有的姑娘胆大,有的姑娘胆小,但是么,都是为了一个人来的。

      要说追星这事儿,理解的人能懂,还能说上几句为爱成就自己的好话,不理解的人就得问问你家父母知不知道,怎么爱个明星跟没有家似的。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反正有些事存在自有其道理,绿衣姑娘修好了绿色荧光棒这事儿能让她高兴好久,比得了奖金还高兴。

      更何况,姑娘们更爱说——“我们不是追星,我们是捧角儿!”

      现在不能上货了,但是绿衣姑娘寻思着得去买束花儿,万一演出完门口遇到了呢。

      绿衣姑娘本地土著,比较熟悉地形,这附近有一家私房菜馆,可谁也不知道饭馆内部还有个私人开的小精品店,招待熟客用的,里面也卖鲜花儿。

      她和自己相熟的粉嫩护士长咬了咬耳朵,两人脱离群众有说有笑买花儿去了。

      要说追星这事儿没私心不可能,抢票时都是六亲不认,鼓掌合唱时又是快乐一家人。

      反正……两个姑娘推推搡搡,你说我笑,偷偷摸摸买花儿,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喽,到时候人手一束花儿,小瑞再给她们撵走这不麻烦了。

      绿衣姑娘轻车熟路进了店,和熟悉的店长打了声招呼,就往后面走,然后同伴拽住了她。

      “咋啦?”绿衣姑娘疑惑地回头看一眼,一瞬间也定住了。

      ……正是下午3点左右,私房菜馆没到营业时间,平时就人少,此时更是空荡荡,柜台前头站了个人,白帽子,绿口罩,白色外套,破洞牛仔裤裤再加上一双干干净净的白鞋。

      “……卧……天哪。”绿衣姑娘差点飙脏话。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话一样,那人回过头来,口罩上方只露出一点点眉目来,帽子的阴影下依然可以看到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二爷……”绿衣姑娘心跳一百八,惊恐和惊喜同时在胸口炸裂,最后怂怂地挥了挥手,觉得自己尴尬癌都要犯了,“……这么巧,哈哈,哈哈,那个……辫儿哥哥……”

      磕磕巴巴说了两句,她恨不得把自己埋地缝里——卧槽我TM是白痴吗?!

      反而是内向的粉嫩姑娘大大方方地笑:“张老师,到这儿吃饭啊?”

      张云雷定定地看了她们一眼,尤其在粉衣姑娘那儿多看了两眼,桃花眼眯起来,露出笑意——“就不能是我专门跟这儿等你们呀?”

      两个姑娘无论淡定与否都被这句话砸晕了,幸福感瞬间膨胀,哇哇哇二爷这是在撩我们吗?

      今天是幸运日!幸运日!妈呀,偶遇呀!来这趟值爆炸了!!

      两个姑娘谁也没注意到张云雷眼底一暗,没注意到他异常苍白的脸色,也没听到他心里的话——说实话都没人信。

      “我刚才听到……你是护士长对不对?”张云雷微笑,笑意未达眼底。

      “……对啊。”粉衣姑娘敏锐地觉得有点不对劲,“咦,你怎么知道的呀?”

      “我什么不知道啊,”张云雷避重就轻地回答,“我想……请你们帮个忙,好不好?”

      他的笑容有点苍白,在粉丝面前难得地扭捏起来:“我知道不合适但是……没其他的办法……”

      “行行行,好好好……”两个姑娘捣蒜似的点头,就怕他把话收回去,“没问题没问题,什么忙都可以!!”

      “那……“张云雷抿了抿嘴唇,“那你们可别吓着……”

      ……………………

      “……你工具倒挺全……”粉衣姑娘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她内心的波动。

      绿衣姑娘双手交握,好歹没把自己的手抠出血来。

      粉衣姑娘说的工具是急救包,张云雷从脚下的包里拿出来的时候,她们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等带着她们进了私房菜馆的小小包间,张云雷脱下外套,两个姑娘顾不得观察他里面的白色T恤,两人都被他血糊糊的左胳膊吓到了。

      一阵淡淡的血腥味飘在屋子里,张云雷说了十几遍“没事”才安抚了两个惊慌的姑娘,粉衣护士长职业素养直接上来了,也不管这人是不是自己的偶像,一边手忙脚乱地打开急救包给自己的两只手消毒,一边严厉地道:“伤成这样不去医院你想干嘛?!”

      “……我不能去医院,”张云雷轻声道,“如果能去医院的话就不会麻烦你们了。”

      “那你助理呢?小瑞呢?九涵呢?杨九郎呢?!”绿衣姑娘声音急促,刚才怂怂的样子都不见了,她被那一片血红震慑了心神,然后涌上来的就是心疼和愤怒。

      ——身边的人都死哪去了?!他怎么一个人?!

      张云雷只是抿着嘴唇笑了笑,面色平常,好像染满鲜血的手臂不是他的一样:“事态紧急,他们每个人都脱不开身,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会过来麻烦你们了。”

      “……”绿衣姑娘觉得自己有点管太多,坐在那里不吭声,但是眼圈红了,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别哭,别哭,”张云雷无奈笑道,“我真没事,就是……我自己实在不会操作……”

      “……没事我帮你……”粉衣姑娘抿紧了嘴唇,拼命眨了眨眼睛,深吸了口气终于冷静下来,回到平时专业的护士长角色时,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好在伤口不深,就是很长,从手肘处一直延申到接近手腕的地方,这……

      粉衣姑娘一边熟练地拿棉球给人清洗血迹,一边犹豫了两下还是问了出来:“张老师,您这个好像是刀伤……你……你怎么弄的呀?”

      “……嗯,不小心。”张云雷只是淡淡回应。

      粉衣姑娘不敢问了,专心处理他的伤口,平时面对那些习以为常的各类伤口,她的动作经常是又熟练,又麻木。但今天,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比平时轻柔了好多。

      已经开始用碘伏消毒了,张云雷好像没有痛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绿衣姑娘看的胆战心惊,又有点不适应和违和感——她看的张云雷爱撒娇的小说有点多了,这回才知道小张老师有多能忍。

      最后拿绷带给人一圈一圈缠上,缠着缠着就看到了他手肘处的旧伤疤,粉衣姑娘第一次在灯光下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伤疤宛如一条细长的蜈蚣,攀爬在张云雷的皮肤上。

      她眼睛一热,好险没掉下泪来。

      “……你……你还要演出?”绿衣姑娘帮忙收拾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张云雷果然点点头:“怎么可能不去演,不去演你们怎么办?”

      “……”绿衣姑娘嘴唇蠕动了几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最终什么也没劝。

      “……张老师,今天有没有歪唱?要是有改一下吧!“粉衣姑娘终于包扎完毕,忍不住焦虑道,”你这个怎么打御子?”

      “我——”门“砰“地一下被打开了,两个姑娘吓了一跳,一个人影瞬间冲到了桌子边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吼出一句——“你哪去了你?!”

      喊完,她们才发现冲进来的是杨九郎。

      只有帽子和墨镜,口罩抓在手里,因为他正在大喘气,没法戴。

      “…………”张云雷好像傻了似的,坐在那儿呆呆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也不动。

      杨九郎冲过来抓住他的手,看到缠满绷带的纱布才松了口气——“这是谁帮你弄得……”,然后才发现里面还有两个人在,一时间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赶紧撒开手,声音缓和下来:“那个……张老师,我听小瑞说……”

      “这位是护士长,“张云雷打断他的话,伸手示意粉衣姑娘,“她挺专业的,已经帮我消毒包扎好了。”

      杨九郎勉强笑了一下,冲着粉衣姑娘鞠躬感谢:“谢谢!谢谢!没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没有……没有……“粉衣姑娘尴尬地笑着挥手,气氛尴尬的很,她也感觉到了,张云雷和杨九郎那边好像在闹什么别扭,一时间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很不合适,“那个啥……我们先……先走了……”

      她站起身,冲着绿衣姑娘疯狂使眼色。

      “……不是,别别……”杨九郎拦住两个姑娘,“哪有用完了人就赶人走的道理,我请你们吃饭,就在这儿吃顿饭!”

      “不用……”两个姑娘羞赧地拒绝,但脚下跟钉了钢钉似的,谁都不舍得动。

      偶像就在眼前,她们怎么舍得走?

      “坐下吧,等会我还有礼物送你们呢。”张云雷笑了笑,摘下口罩和帽子来,露出顺服的黑色头发,这才看出这人脸色苍白的很,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两个姑娘又担心又兴奋,扭扭捏捏地坐下了,互相紧张地看着,看得张云雷哭笑不得:“刚才那气势呢?我又不吃人……”

      杨九郎坐立不安地在旁边盯着张云雷瞧了又瞧,最后垂头丧气地坐下点菜。

      他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能问。

      但他不能让气氛冷场。

      毕竟是相声演员,两个人一唱一和,两个姑娘不光把来自哪里,怎么来的,平时干什么的,怎么喜欢他的都交代清楚了,还差点被逗死在这儿。

      一个小时的饭局吃的宾主尽欢,最后杨九郎亲切地送她们出去。

      两个姑娘很懂事,拍了合影拿了签名照,就出了私房菜馆的门,肚子饱了,手里满了,两个人跟做梦一样。

      绿衣姑娘突然一个激灵:“哎呀!我们忘买花儿了!“

      粉衣姑娘扶额——被送了一堆东西,她们两个什么也没给他!

      “那我们再回去……“绿衣姑娘迟疑着。

      “回去干嘛,他也要私人空间的吧,我们差不多得了。”粉衣姑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那个口子到底是怎么弄的……这还得吓死我们多少次……”

      “是啊,前两年他又出了那个事儿,今天又这样……”绿衣姑娘眼圈泛红,“二爷怎么老多灾多难的呢?”

      一句话说的两个人都愁眉不展。

      ……烦死了,手到底是怎么弄的啊。

      杨九郎检查完他的手,确定不用再去医院后,就在包里翻来翻去,终于翻出来一板药和一个保温杯来。

      张云雷坐在旁边一直盯着他看,也不说话,也不笑,也不动,好像傻了一样。

      杨九郎习以为常,把东西放桌子上,伸手轻轻拍了拍张云雷冰凉的右手:“那个……磊磊,对不起啊,我刚才不该冲你吼……我只是太着急了。”

      张云雷还是盯着他看。

      杨九郎把药给他数好,保温杯的盖子也拧开,坐到张云雷旁边,低声道:“来辫儿,咱把药吃了。”

      张云雷顺从地低下头,把杨九郎手心里的药含在嘴里,一点点温热的舌尖,触碰到手心,杨九郎心里一阵战栗,但此时他没办法抱他,也没办法吻他,亲近他。

      他喉结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马上把保温杯凑到张云雷嘴边,不给他水的话,等会儿他就算把那么苦的药含化了也不知道喝水吞。

      杨九郎看他把药咽了,这才松口气:“辫儿,等会儿我们把歪唱改成论捧逗吧?”

      提到相声,张云雷眼中有了点神采:“干嘛改啊?歪唱她们都盼了好久了。”

      “可是你这个手——”

      张云雷表情倏地阴沉下来,杨九郎心里咯噔一声,急忙顺着道:“不改,不改,咱们该怎么演就怎么演,都听你的,行吗?”

      张云雷也不回答,还坐在那儿盯着杨九郎看,好像要把他的脸盯出朵花儿来。

      杨九郎低下头,慢慢地摆弄着那板药,这药名字叫氯氮平,临床上最常见于治疗精神分裂疾病。

      这时杨九郎手机响了,他起身接了电话:“小瑞?”听着那边的声音,他的情绪也有点压不住了——“珏瑞,我不是让你把锋利东西危险东西都给我收起来吗?!张老师手上那么大口子怎么弄的?!啊?!他刚才见我就跑!!你怎么看人的?!你怎么看人的?!”

      小瑞被骂的没法还嘴,他也不知道转个眼的功夫这人就不见了。

      杨九郎狠狠闭了闭眼睛:“要是再出现这种情况你就别干了。”

      “九郎……“身后传来弱弱的声音。

      “哎!”杨九郎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赶紧挂了电话,回头安抚地冲张云雷笑了笑,“没事辫儿,就是工作上的事儿……你饱了没?还吃东西吗?不够我再给点一点儿?”

      “我想对活儿。”

      “好好好,对活儿,对活儿。”

      杨九郎千依百顺地答应着,也不管昨天晚上张云雷找他对了四个小时的活儿差点没给他对吐了,“对完活儿你睡会儿好吗?”

      “……我只想对活儿。”

      “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杨九郎强打精神坐在那儿和张云雷对活儿,手指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死命忍着情绪——

      已经很好了,很好了,比两年前遭遇那件事儿的时候好了很多了……

      时间都过去了这么久,那些事情还是历历在目……

      两年前的秋天。

      那几天天气不好,张云雷总觉得左腿膝盖和右脚做手术的地方酸疼酸疼。

      但不是不能忍受,反倒是习惯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但杨九郎不乐意啊,每天给人热敷,勤快的很。

      两人在一起三年多了,最后也在海淀附近买了个房作为自己的小家,杨九郎在这小家里别的没多少,就是这热水袋,热盐袋和各种按摩工具屯了不老少。

      休息日快过去了,张云雷有点烦,因为他有首歌没来得及练完,明天就要进录音棚了。

      杨九郎作为耽误工作的罪魁祸首,差点没被小祖宗吊起来打——

      “都怪你这个臭瞎子!!”张云雷扭耳朵的功力越练越纯熟,可以精准地做到疼而不伤,“我叫你每天勾引我!勾引我!勾引我!!”

      “哎呀哎呀……咱俩谁勾引谁啊~~”

      杨九郎痛并快乐着。

      自家角儿向来对身体的承受程度没什么概念,明明每天都疼得直皱眉头,却非说没什么事已经习惯,还要把明明已经熟练的歌曲多排练几遍,为了让爱人得到更好的休息,杨九郎整天死皮赖脸地把人往床上拖,极近挑逗之能事,搞得两人差点死在榻上,每天张云雷都得睡到日上三竿,工作什么自然只能放一放了。

      谁能想到录歌时间提前呢,嫌练歌没练熟的张老师不干了。

      接到通知的电话,看着讲着电话语气平常但表情阴沉的张老师,杨九郎缩了缩脖子,悄没声想回房间穿衣服,说声“买菜”立刻溜走,结果被明察秋毫的张队长一把薅住——“杨,九,郎。”

      这一字一顿的,杨九郎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声保重。

      更何况,脖子后面的衣服像是他俩的麻穴,只要被薅住,本能地放弃挣扎,杨九郎也是如此,甘之如饴又视死如归地被张云雷一把扔进卧室,然后再心甘情愿地把耳朵送上去给人揪。

      没办法,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就把心给送出去了,南京那事儿之后,更是连命都给得了,给个耳朵就是小意思了。

      至于为什么张云雷薅个耳朵都要往卧室里进,那就是这段时间杨九郎给养成的习惯,自己都意识不到。

      折腾了一阵,杨九郎揉着红通通的耳朵讨好地扶着祖宗去练歌,能及时被原谅还不是他翻着花儿地拍彩虹屁,张老师的嗓音简直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惊天地泣鬼神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差点没说出“大珠小珠落玉盘”,还好忍住了,不然小学四年级毕业的张老师就该骂他“你说谁是猪?!”了。

      十点半左右,张云雷被喂了一袋龙角散,喝了多半杯水,拾掇利索,衣冠楚楚地准备出门。

      小瑞已经在楼下的车里等半天了,上面两个臭情侣还在腻歪。

      “如果不是我等会儿也有事,我就直接送你了宝儿…”杨九郎各种依依不舍。

      “行了行了,肉麻死了,”张云雷嘴上嫌弃,可是却乖乖被搂着也不动弹,“知道了berber,我下楼了哈~

      “可我还是不舍得,相思入骨~~”

      “去去去,不舍得你就忍着,”张云雷“残忍”笑道,“相思入骨磨你几层皮才好,我这边就清净了——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小祖宗唱上了,还把古早那魅惑人的浪劲儿拿了出来,杨九郎按捺不住一嘴巴亲上去,小两口在门口吻了个难舍难分。

      过了一会儿,张云雷手机响了,才惊醒缠绵的两人。

      那边是小瑞底气不足的微弱声音——“那个啥,张老师,您什么时候下来呀?”

      两个人搞了个大红脸。

      这回没法再依依惜别了,两个臭情侣总算是撒开手,张云雷看了眼表,把杨九郎往屋里一推——“你要死啊!你不是11点半的飞机吗?!快穿衣服去现在只剩半小时了你还赶得到吗?!”

      被张小辫儿撩拨得忘了时间的杨九郎看到客厅的表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们腻歪了整整半个小时?!

      “那你——”他还在迟疑。

      “哎呀我自己下去!!快去收拾你的!等会真赶不上了!!”张云雷扭头就走,楼道里他的声音都带着混响,“晚上见了瞎子!”

      杨九郎担心了一秒,但想想最近张老师腿脚灵活的样子,也摇摇头赶紧去换衣服。

      他从衣柜里翻腾外套,刚才腻乎完之后,心里这还热乎乎的,嘴角都带着笑。

      所以眼前突然一晃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衣柜倒了,慌忙伸手去扶,却突然发现这地板跟喝醉了似的颠得他的胃都颤悠一下,放在柜子顶上的几个落了灰的鞋盒噼啦啪啦地落在他头上,给他砸懵了。

      还好只是几个鞋盒,他倒没受伤,就是这地板晃得他一屁股跌坐下去,砰地一声,尾椎骨生疼生疼。

      再一看周围没有一样东西不在晃,所有位于高处的东西都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头顶的灯晃得跟荡秋千一样,他几乎以为自己坐上了海盗船。

      ——地震…
      ——地震了!!

      瞬间,一阵寒凉的恐惧感掠过全身——他的角儿自己一个人在下楼!!

      他触电般地弹起来往外冲,路线不由自主跑出了蛇形,仿佛奔跑在一艘行驶于风浪中的大船上,中间摔倒了几次他记不住了,但打开门再到冲至电梯前,他只用了五秒钟不到。

      顾不得膝盖疼,一眼看到黑屏的电梯他脑子嗡一声,差点没瘫倒在地上,但楼梯还在晃,他拽住栏杆拼命稳住身形,各个住户的门在一扇一扇地被打开,有人在往外冲,有人在尖叫,有孩子在哭,还有一群人在喊地震了!

      ——“辫儿!!!张云雷!!”他冲过去啪啪啪猛拍着电梯,“你在里面吗?!!”

      没有反应。

      他冲到楼道窗户边,护着脑袋打开窗户,楼下小瑞已经下了车,他没看到张云雷——“小瑞!!他下去了没有?!”

      八楼,他嗓子都快喊劈了,就怕下面人听不见。

      小瑞站不稳,蹲在地上抬头大声吼回来——“没有!没有!!我没看见张老师!!”

      冷静,冷静…

      看不到张云雷,杨九郎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他腿脚不便,遇到危险没有办法灵敏地反应,如果他摔了,如果他受伤了……可他必须冷静,张云雷不是在电梯就是在楼道里,他需要自己,冷静!冷静!!

      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对自己下命令,冲回电梯处,再次猛拍电梯——“辫儿?!你在的话应个声儿啊!!”

      “……翔子…”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一般人可能听不到,但杨九郎的耳朵全部用来捕捉这熟悉的声音了,一瞬间,杨九郎心中掠过狂喜,听到声音是从电梯里传出来的,恨不得整个人贴合在电梯上,周围的嘈杂和混乱都顾不得了——“辫儿!!是我是我!!你怎么样?!你在里面是不是?!”

      ——“辫儿?!快说话!!”

      ——“你怎么了?!有没有摔着?!”

      张云雷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电梯猛烈的下坠引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一瞬间差点没晕过去,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在声嘶力竭地呼喊,唤回了他的神智,这才慢慢缓过神来。

      ……发生什么了?

      电梯不下坠了,可这左摇右晃的是…地震了?!

      心中一凛,毕竟是站久了舞台的人,心理素质了得,冷静下来不过花费了几秒钟,张云雷狠掐自己大腿根一下,剧痛强迫他从坠落的惊恐中镇定下来,深呼吸了两次,终于大声回应了外面快要疯了的爱人——

      “我没事!!没受伤!!你别急!!”

      杨九郎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拍着电梯按钮。

      可电梯早八百年就不亮了,灰扑扑的。

      紧张害怕又泛了上来,杨九郎的心跳的像有大锤子在敲,又快又狠,每跳一下都胸口生疼,他不得不大口大口喘气,两只手不顾一切地用力去扒电梯门,无奈那玩意儿密封太好了,他抠了半天缝硬是没把指头塞进去。

      地震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人们开始慢慢地反应过来,他们这栋楼没塌,可旁边不远处的一栋楼塌了,哭喊声远远地都能听到,身边都是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有往外跑的,也有大叫着亲人名字往家冲的。

      没有人停下来帮他。

      他看了看手机,没有信号了,估计地震把信号塔震塌了。

      报警这条路断了。

      “……辫儿你别怕,你别怕,我把门弄开!”

      “…我不怕,九郎,你别怕。”

      “…我马上把你救出来!马上!”

      杨九郎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手指头带着不知从哪里粘上的血迹,还在狠命地掰那个严丝合缝的电梯门,付出了两个指甲盖的代价,他终于把门撬开一条缝,里面分隔成上下两层的画面让他心头又是一紧——电梯已经不在正常的位置上了,他一边用尽全力撬着门,一边嘶声喊:“辫儿你别怕!我弄开了,弄开了!!”

      “…翔子你慢点,我没事的,你慢点!!”张云雷胆战心惊地看着电梯门缝中间出现的那两只熟悉的,白皙的手,心里忽悠忽悠的,就怕那门突然合上把他手给夹断了!

      可此时此刻,电梯门打开的部分,已经在他的胸口往上,他有心帮忙也于事无补,只能仰头看着那半扇门在杨九郎的努力下越开越大,终于“刷”地一下全都打开了!

      杨九郎双膝跪地,整个人趴下,从那只开了不到半米高的空隙中往里看,一眼就看到面色雪白但安然无恙的张云雷正强自镇定地冲自己挥手,见到那张熟悉的脸,他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下,眼泪都下来了:“辫儿,没事我马上马上…马上想办法让你出来!!马上啊!”

      他又站起来,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还有没有余震,也不知道电梯这状态能卡多久,必须马上让人出来,可是辫儿那个腿脚怎么上高爬低?怎么办,怎么办!平时也就罢了,可是如今,估计到处都是需要救援的人,要是等专业人士过来,什么都晚了!!

      ——“九郎哥!!”

      小瑞气喘吁吁地从楼梯处奔过来,他一气儿爬了八层,差点没把肺跑炸——“哥,张老师呢?!”

      “电梯里,电梯里,”杨九郎胡乱一指,也不顾小瑞也趴那儿向里张望,一把把他拽起来,“别看了!张老师没事儿!但我怕电梯掉下去!珏瑞咱俩赶紧想办法把人弄出来啊!”

      “你俩别急,我没事儿,这电梯挺稳的,一时半会儿掉不下去,”张云雷反倒冷静得多,“我只能自己出去,你们俩赶紧帮忙找个梯子过来就行!”

      “对对对,梯子,梯子,咱家里就有!”杨九郎如梦初醒,赶紧扭头就要往家跑,“小瑞你看着他——”

      还没跑出两步,他差点栽地上,地面又开始晃了!

      张云雷站在电梯里猝不及防,重心不稳往后踉跄一下,“砰”地一声砸在后面墙上,后脑勺重重磕了一下,瞬间头晕眼花地跌坐在地,整个电梯又开始危险地晃动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张云雷好像听到有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不是杨九郎,是他没听过的声音。

      ……谁啊?

      但他没空理会了。

      ——“辫儿?!”听见人摔倒的声音,杨九郎吓坏了,趴下来看到坐在那儿的人,急得声音都劈了——“辫儿?摔着没有?!摔着没有?!啊?!”

      “没摔着快去拿梯子!!”张云雷抚着后脑勺咬牙切齿地喊,“先让我出去!”

      “…好好好,你坐着就好,你别站着了!”杨九郎看那人疼得脸都白了,心疼得不得了,但是没空感性,爬起来就往屋里奔。

      跑了大概五六步,他听见有什么东西断了的声音,像是无数条铁链同时崩裂,砰砰砰不绝于耳。

      ——“张老师!!!”身后传来小瑞惊恐的呼喊。

      杨九郎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回过头,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刚才那人苍白的脸上。

      他回身冲着电梯奔去,想在最后一秒从那缝隙里钻进去。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跨出半步,一瞬间,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听到了张云雷克制不住的惊呼,他刚才好不容易掰开的那条缝隙“刷”的一下就不见了,整个电梯直接失去控制,只短短几秒的功夫,他听到那坠落的声音直冲地面,伴随着爱人的尖叫,最后“砰”地一声可怕的巨响,那金属声,那长长的惊呼,都沉寂了。

      ——“辫儿!!!!”

      杨九郎傻了。

      小瑞捂着嘴,退后两步,跌坐在地上。

      周围是来来往往逃命的人,可是杨九郎的世界一片可怕的寂静。

      良久,小瑞一声压抑不住的抽泣声让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的角儿,他的爱人,他的张云雷被关在了电梯里。

      而刚才那个电梯好像……掉下了八楼,摔落到最低处了。

      八楼,20多米高……南京南的送客平台才15米高……

      那声惊呼还在耳边缭绕,余音不绝,把他的整个心脏撕裂了。

      ……十分钟前他们还在接吻,他们还在依依不舍地告别……

      “…不会…不会…”杨九郎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脑子嗡嗡作响,好像有把刀子在胸口翻搅,他听不见哭成泪人的小瑞在跟自己说什么,他踉踉跄跄地冲下楼梯,向一楼跑去。

      不管是生是死。

      不管发生什么……

      他要带他的角儿回家。

      他撞到了人,他翻滚到地上,爬起来继续跑,他的脚步不停,身体已经没有痛感了,他所有的痛感都集中在了胸口,疼得他想声嘶力竭地哭喊,可他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悲痛和惊恐堵住了喉咙,憋出了泪水,眼前的道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八楼很长,长到好像一个世纪,八楼很短,短得他已经到了一楼电梯口,楼道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电梯口,可以看到透过缝隙冒出的尘烟。

      那是刚才剧烈的撞击腾起来的。

      杨九郎最后几步是跪在地上爬过去的。

      他好希望这是一场梦,是一场噩梦。

      可是他的手指碰到冰凉的电梯门,冰得他一阵战栗,他知道这不是梦,这件他无法接受的事实不是梦。

      “…辫……”开口语不成句,直接变成呜咽,“辫儿啊…辫儿…”

      他拍着门,泣不成声,从最开始低低的呜咽和敲击,渐渐转变为歇斯底里地咆哮——“…张云雷!!”他砰砰地砸着电梯门,又伸手去掰门,“辫儿啊!!你等着!!我带你回家啊!!我带你回家!!!”

      “九郎哥……”赶到他身边的小瑞一边哭一边拉他,“九郎哥,没用了,你别拍了…八楼啊…张老师…张老师…”

      张老师不可能还活着。

      这句话小瑞说不出口。

      他劝不动杨九郎,干脆帮助一起撬电梯门,他一边掰着门一边哭,哪怕这时候有穿着橙色衣服的人过来问话,他都忘了回答。

      救援人员终于来了,但是好像已经晚了。

      听到小瑞的描述,救援队长沉默了一下,然后留了两个人在这里开门,剩下的都带上往楼上跑,赶去救别人了。

      他不忍心对那个崩溃到极点的小眼睛男人说,里面的人估计都已经四肢尽断,内脏移位,不可能活下来,留下两个人纯粹是尽一尽人道主义。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杨九郎突然闭上眼睛,然后才敢慢慢睁开。

      他有一瞬间不敢看。

      可他不能不看,他浑身在发抖,救援人员从缝隙中进去了,他看到张云雷静静地躺在里面,头歪着,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头下面有很小一滩血。

      他的右手以一个很奇怪的角度歪在那里。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口鼻处溢出了丝丝鲜血。

      “……辫儿…”他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我带你回家…带你回家……”

      耳边是小瑞的号啕大哭。

      杨九郎觉得自己好像漂浮在空中,又好像深深地沉入地底,总之这个世界很不真实,他以为他很幸运,他的爱人曾经创造过奇迹,死里逃生,可坠落这个词如同诅咒,张云雷终究没有逃过命运。

      眼泪快流干了,他坐在那儿,像个旁观者,看着两个救援人员蹲在原地商量着怎么把人弄上来……

      耳边嗡嗡嗡地响着,什么都听不到,听不懂,这个世界发生什么他已经不关心了。

      他麻木地坐在那里,不动,不哭,不说话,好像傻了。

      对了……他得带他的辫儿回家……

      可他的腿好像瘫了,一点力气都没有。

      救援人员冲着对讲机在喊什么。

      喊什么……

      小瑞好像突然激动起来了,冲过来摇着自己,大声喊叫着什么,他怎么又在哭,又在笑?

      他看到一个救援人员把急救包打开了……

      他看到另一个人在小心地听张云雷的心跳……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人都死了,开急救包干什么,听心跳干什么?

      ——九郎哥,快来帮忙啊别发呆了…
      ——九郎哥,你醒醒神……
      ——张老师还没死呢九郎哥……

      张老师还没死……

      ……还没死?!?!

      周围世界的声音突然回来了!杨九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一把拽住小瑞的衣服,声音却轻轻的,生怕惊动了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你说…什么…?!”

      大喊大叫半天的小瑞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也不顾礼貌不礼貌了,狠狠扣住杨九郎的肩膀,用力摇了摇——

      “我说!!人家救援人员说了人还没死!!有心跳有呼吸!!张老师还活着呢!!快救人啊!!你别发呆了再不救人等会儿就真死了!!”

      杨九郎被喊醒了,猛然意识到现在要赶紧把人送医院去!他瞬间来了力气,冲着救援人员嘶声喊道:“需要我做什么?!”

      …………

      这种情况下能去哪里的医院呢。

      几个小时后,杨九郎抱着一堆分到的矿泉水方便面之类的东西,坐在救灾帐篷里,痴痴地看着担架上张云雷沉睡的脸。

      良久,他长长地出了口气,一滴眼泪迅速地从脸颊上滑落,消失不见。

      “辫儿…”他轻轻笑了笑,“可能真的有神仙护着你……”

      右手手腕骨折,口鼻的血是自己的手砸出来的,内脏没事,全身的骨头也没事,生命体征平稳,昏迷是轻微的脑震荡引起的,用医生的话来说——没法解释,这不可能,但是他就是伤的很轻!

      小瑞双手合十把周围拜了个遍:“这肯定不是能用科学解释的东西了,感谢神仙佛祖!张老师牛b!”

      杨九郎没有时间去管别人说什么,他无法离开张云雷身边,他觉得这人脱离视线的一秒钟,自己就会做噩梦。

      也许老天爷嫌弃他们太顺利,于是又安排一大堆的磨难来折磨人。

      千盼万盼,心爱的人儿终于睁开了眼睛,杨九郎欣喜地凑过去,叫他的名字,揉他还健康的那只手,问他怕不怕,疼不疼,渴不渴,难受不难受。

      可是张云雷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就好像呆了,傻了,不认识他了。

      最开始杨九郎还安慰自己,他可能跟我开玩笑呢,可是小瑞进来了这人也不说话,不打招呼,不动弹,只是躺在那儿,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对外界的声音一律没有反应。

      杨九郎急得满头冒汗,捧着张云雷的脸,苦苦哀求——“祖宗,我求求你说句话吧,你这是怎么了啊?你认识我不?”说着说着,心里担忧焦急,他的眼泪也跟着吧嗒吧嗒掉。

      张云雷不理会他,任凭他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偏头开始玩左手手腕上临时固定的木板,吓得杨九郎立马攥住他的手臂箍住他——“别动!别动”

      张云雷被他的吼声吓得一抖,手不动了,然后眼圈慢慢红了,眼泪迅速地在眼眶内聚集,最后刷刷地往下淌。

      “……辫儿,你别怕……我……我吓着你了是不是?”杨九郎看着他的样子,感觉自己一整颗心都被撕扯着,疼得难以忍受,“你别怕,啊,你手腕这儿受伤了,别动啊,动了疼知道吗?”

      张云雷感觉到对面那个人的手擦掉了自己脸上的眼泪,他觉得这手有点温暖,有点熟悉,就没再哭了。

      杨九郎看张云雷不挣扎,就慢慢撒开了手,他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见那人还是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说话,觉得自己心脏上好像有人倒进去一桶热油,又像是灌进来一大桶冰。

      所谓五内俱焚,不过如此。

      良久,杨九郎低下头抹了把脸,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

      “没事儿……“他吸了吸鼻子,“有什么事儿我们慢慢解决……活着就好。”

      发生这么大的灾难全国震动,毕竟是中心城市,反应还是很快的。

      大概花费了两天的时间,杨九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带着张云雷从灾区中心离开,回到天津,立刻就住院了。

      杨九郎用账号登上两人的微博,发了些为灾区人民祈祷的官话。

      他们在灾区中心这件事瞒不住,多少人看到了,而张云雷住院这事儿也瞒不住,干脆只说了脑震荡和手腕骨折受伤,其他多余的都保密了。这个时候如果出现什么新闻,难免有蹭灾难热度的嫌疑,所以张云雷身上的其他问题,郭德纲严令德云社封口,瞒得死紧。

      还好,双方的亲朋好友在这场灾难里都平安无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时间,两人的粉丝炸开了锅,好在还是有很多理智粉,再加上珏瑞等人在几个大粉群里示意几次,粉丝们互相提醒,此时此刻要低调行事。

      粉丝们的心疼只能在自己小群里发泄一下。

      ——能不能别再受伤了。
      ——能不能爱惜自己。
      ——拜托照顾好自己。

      并非是对灾难没有共情之心,而是守护张小辫儿已经成了她们的习惯。

      绿衣姑娘口中“两年前的事情”就是这个。

      张云雷被确诊为是惊吓过度导致的失语症和轻度的自闭,开始了漫长的治疗过程。

      杨九郎艰难地接受了这个确诊结果,其实他心里能够理解。

      ——坠落感对于张云雷来说本是这辈子不该触碰的事情,可命运弄人,电梯八楼下落的那一瞬间,炸开的惊恐损伤了他大脑皮层的语言区域,他的神智在慢慢恢复之中,但很长时间都不能说话。

      他倒是可以写字,但有点逻辑混乱,爱忘事情,爱缠着杨九郎。

      给他一个玩意,他能把玩上一整天,听戏也能听一整天,看他和杨九郎的相声也可以重复看好久。

      晚上看不出多害怕,但会一身一身出虚汗,那天杨九郎从不安的梦中醒来,身边的人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吓了他一跳,然后发现张云雷每天晚上都会醒上二十分钟左右,表情平静,但身体在控制不住地发抖,等到平静就是一身汗,然后再慢慢睡着。

      杨九郎只能把人搂在怀里慢慢拍,心里宛如无数根钢针在扎。

      两个星期后,张云雷的脑袋和手臂的伤都慢慢痊愈,情绪也慢慢趋于稳定,不会再夜夜发抖,家人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那天,张云雷看起来心情不错,挂着手臂,看着窗外的天空,明媚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露出了一点点笑容,这也是他这么长时间里第一次笑。

      杨九郎陪在他身边,见状心里一动,拿出手机拍下了他的侧脸,也拍下了他清瘦的下颌线。

      他登上了张云雷的微博,简单写了句“出院了,天气很好。”

      发送的时候他在心里苦涩地想——如果这是你亲手发出去的,就好了。

      但回想起那天电梯坠落的场景,他又觉得自己要感激上天,感激一切把张云雷留在他身边的力量。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第一次在晋江发文,希望大家喜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