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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天气阴沉 ...

  •   余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区门口开了一家咖啡店,就像他并不知道自己等会约会的对象。
      那个偷窥沈锦山家,三番五次送明信片过来的人是谁?余风点了杯咖啡,心里一直在盘算。
      李仪姗姗来迟,她一眼看见了窗边的余风,理了理两鬓的碎发,径直走了过来。
      余风第一眼没认出她来,定睛一看 惊讶到站起来。“李仪!你不是原也的女朋友么?”
      余风印象中李仪是和她男朋友一样矮胖的女生,留着厚厚的刘海,为人神经大条,行为夸张。有天晚上她莫名其妙的向自己表白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是我。”李仪矜持的坐下,向服务员点了一杯拿铁。
      李仪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精明的眼睛。她爱追星,余风听原也说过,只是没想到他追的是沈锦山。余风掐了一把自己,这么巧合的事,竟然发生在现实生活。
      “你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沈锦山的?”余风问。
      “我这可不是监视,我是追星族,关心偶像而已。”李仪回复道。“很久了,在沈锦山还没有搬进那栋房子之前,我就一直关注着他。”
      余风大吃一惊,那这不是得有五六年了?更让他大跌眼镜的是李仪后面的话。
      “我当初向你表白也是为了沈锦山。”李仪从包里翻出一沓照片,记录着沈锦山各种角度,各种时期,做各种事情。“我查到你和他是大学同学,所以我才让原也和你交朋友。”
      这世界太荒唐了。余风眉头紧锁,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竟然有人追星扒的这么深,干出这种变态发指的事情。
      “我喜欢沈锦山很久了。”李仪又说。“从他第一次参加选秀节目的时候,我就关注到他了,他又高又帅,还温柔有耐心……”
      余风打断她:“可你为什么要监视他,还拍我和他的照片进行威胁。”
      “因为他是个变态,同性恋。”李仪冷笑一声。“我这么喜欢他,结果他喜欢男的。”
      “做搅屎棍,恶不恶心啊?”李仪嫌恶地靠在椅子上,冲余风说。
      余风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梗在喉,他真想狠狠揍她一拳。
      “他和你必须分开,我们粉丝没法接受他是同性恋。”李仪又说。“本来他接那部《奔你而来》,我们就很反对,但考虑到他是上升期,所以才妥协。”
      “你们是谁呀?凭什么对他指手画脚啊?”余风气笑了,拍了一掌桌子,质问道。
      “就凭他是偶像,我们是粉丝。吃这碗饭,就得立好人设,听粉丝们的话。”桌子摇晃,李仪的咖啡洒了一些出来,她不以为然,低头喝了一口,理所当然的说。“他要是不听话,我们有的是法子让他塌房。”
      余风深吸一口气,他不奢求和李仪讲道理了,直接了当的说:“你把照片删了!”
      李仪闻言冷笑一笑,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又捂住嘴咯咯咯直笑。“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让我把照片删了也行,从那栋房子里搬出去,永远不再和沈锦山有联系。”李仪把桌上的照片推给余风,故意使力很大,照片纷纷扬扬掉了一地。
      咖啡店的其他顾客一下注意到了余风这一桌,余风狼狈的蹲下来,手忙脚乱的把照片收好,唯恐让人看见照片上的内容。
      “不可能!几张照片你就无法无天了?”余风攥住照片,靠着桌子,低声咬牙切齿的道。
      李仪没有丝毫畏惧,她以前粉过不少像沈锦山这样的小明星,他们首次面对自己的黑料时也是这样不卑不亢、宁折不弯,但到最后想清楚,无不例外可怜巴巴来求自己放过他。
      偶像,说白了,比普通人更像人。
      李仪站了起来,露出某种志在必得的笑容。“不用着急回答我,今天周一,下周一前给我回复。”
      余风眼睁睁地看她离开,他烦躁的将手中的照片揉成一团,扬起手想扔,却又放下。
      余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掉牙,他寻思自己以前怎么会喜欢喝这种苦不拉几的东西。现在他不喜欢喝苦的,自己的命已经够苦了。
      天色还早,余风不想回家,他骑共享单车转悠转悠到了地铁站,坐6号线直达南大。
      大学城附近最不缺的就是人,余风从地铁口出来差点没被挤死,他顺着人流来到了校门口。过门口人脸识别的通道时,余风刷不开,是跟在学生后面溜了进来。
      南大这几年发展迅速,几位校友总共捐了几个亿,新建了几栋教学楼和综合性场馆,整个校园的基础建设也是焕然一新。就是新生宿舍还是老样子,十人寝、公共澡堂和公共厕所,得等到大三才能搬到五人寝。余风在心里把校领导骂了个百八十遍。
      今天天气不错,不少学生在田径场活动,还有个姑娘拎着话筒在升旗台唱歌,人长得很可爱,嗓音也很甜,她唱一首经典老歌凤凰传奇的《荷塘月色》。
      余风记得沈锦山的手机铃声就是这首歌,那部自己送他的中兴手机他用了十多年,这个手机铃声也用了十几年。
      他也忒抠门了吧。
      余风漫步到了芷兰食堂,这儿是全校最难吃的食堂,但那会他经常来这儿吃,因为沈锦山在这儿做兼职。
      兼职工资一个小时才5块钱,余风嗤之以鼻,随便一个人去地铁口摆个碗讨饭一个小时都不止这个数,但沈锦山在这一干就是两年。
      不过沈锦山在这儿做兼职有个好处,余风打饭从来不用排队。
      那会儿外卖行业还不兴盛,一到饭点食堂乌压压的一片人头。余风挤到窗口前面,亮出脸,沈锦山就把装好饭菜的饭盒递给他,余风随后便可扬长而去。
      饭盒是沈锦山自己买的,四个小方格,一个大方格,每道菜利利索索、界限分明,不像食堂提供的盘子,饭菜混在一起,像吃猪食。
      伙食的话,荤素搭配均衡,时常还有限量供应的大虾与牛肉,余风倒也不爱吃这些,但这种区别特权对待让他颇为受用。吃完饭碗也不用洗,他又折回窗口扔给沈锦山就行。
      沈锦山在这儿兼职了两年,第三年的一天,余风照常来取饭,被经理发现了,沈锦山就被撤职了。尽管他解释并且可以证明,余风的饭菜自己是付过费的,但还是被撤职了,他郁闷了好几天。
      沈锦山过惯了苦日子,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连这样一份时薪5元的工作也相当重视。
      回家途中,余风发现一路的公交站牌都是《奔你而来》的宣传广告,沈锦山和李煜各占海报一半,海报上沈锦山身着西装,又高又帅,像童话中的白马王子。余风怎么也没法儿把他和初中时那个瘦瘦黑黑矮矮的沈锦山联系在一起。
      钱养人,名气更养人。
      恐怕谁也没能想到当初那个坐在教室后排,说话不敢看人眼睛的男孩能变成如今这样落落大方,自信有涵养。
      余风想起了李仪的话,想到因为自己,沈锦山就将身败名裂,失去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余风犹豫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仪的话像一条尼龙绳慢慢勒紧余风的脖子,这个问题他避无可避,偏偏他又不晓何解,只能四处寻找答案。
      周六,余风得知王诗意爷爷去世的消息。
      灵堂设在“新德堂”,上次余风去的时候还是一片萧条垂败之景,这会儿王家派人修缮,又恢复成了往日气派之象,离宅子还有一段距离的马路上摆着充气的一道拱门,龙飞凤舞,衔珠嵌玉的,其上一句“沉痛悼念王春国。”
      拱门向里,路上铺了地毯,不少王家的商业伙伴前来吊唁。余风先是去账房随了礼,而后挤过人群,在灵堂找到了王诗意。
      她穿着白色孝服,手支着下巴,眼睛红红肿肿的,正无精打采的坐在长椅上。
      “诗意。”余风柔声喊她的名字。
      王诗意抬一下眼皮子看了余风一眼,往左挪了挪,给他让了一个位置。
      “节哀顺变。”余风坐下,安慰道。
      “我爷爷80多岁了,这辈子什么福都享过,他自己都说自己是喜丧。”王诗意扭头看大厅中央鲜花和柏枝拥簇的棺材,表情很平静。
      “你能够想清楚就好。想你小时候和你爷爷最亲了,连睡觉都得搂着他的胳膊。”余风回忆道。
      “别说了。”
      王诗意长啧了一声,她懊恼地朝余风比了个中指,声音带点哭腔。“这时候你就别逗我哭了,成么。”
      余风连忙噤声,他陪王诗意坐了一会儿。
      来往宾客不少长辈路过王诗意,她欠身一一问候,有几位阿姨驻留与她攀谈,没聊几句就会谈到她的婚姻大事。王诗意皮笑肉不笑地打马虎眼,余风在旁边尴尬的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阿姨们终于走了,余风暗暗松了一口气。王诗意用胳膊杵了他一下,低声问。“你啥时候来我家提亲?”
      余风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求饶道:“大小姐,你别折腾我了。”
      王诗意笑而不语,双腿在椅子上摆来摆去。
      “对了,你离家出走后来什么情况?”余风又问。
      “还能怎么样?回来了呗。”王诗意侧腰从手提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扔给余风。“这是你银行卡,钱是我补上了,谢了。”
      余风大大方方的收下,这会儿他一穷光蛋就没必要和千金大小姐讲究这点小钱的面子了。
      “后来你爸妈没让你再去相亲了?”余风有些好奇。
      “我爷爷护着我。他去世的时候还立了遗嘱,准许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王诗意把手提包扣上,长叹一口气。
      “可我爸妈不死心,软磨硬泡还是想让我去相亲。”王诗意说。
      灵堂外放起了鞭炮和烟花,噼里啪啦作响,烟雾缭绕,火药味浓重。两人撤到了院内,那一汪池水照人寒。
      王诗意指了指池塘上的石桥,追忆道:“当年那桥上的石块松动,我失足落水,是你把我救上来的。”
      那次王诗意掉进水里,头先入水,呛的她喊救命都喊不出来。要命的是她腿还抽筋了,拼尽全力扑腾也没多少水花,大人们都在前堂,院子后面没什么人,王诗意昏迷前已经认定自己会死。
      没想到余风挺身而出,把自己救了上来。
      “现在看这个池塘,深度不过到胸,但小时候真感觉深不见底。”王诗意感慨道。她记得余风那时候也不会游泳。
      余风讪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石板桥严丝合缝,缝隙处生出几根杂草,不像有过松动的迹象。
      “余风,我此生非你不嫁。”王诗意侧过头看了余风一眼,说的很坚定。
      余风长唉一声,欲言又止,又是挠头又是皱眉又是摸脖子,差点没上蹿下跳跳个舞。
      “我妈说我要跟你结婚,她就不认我这个女儿。”王诗意随口道。
      余风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你没赌气和你妈吵架吧?”
      “我傻啊?”王诗意瞧余风这反应笑了,她仰头看天,天白茫茫的,啥也看不清。
      “你要答应娶我,我倒可以考虑。”王诗意又说。
      余风以为这话是玩笑话,没放心上。两人又站在池塘边聊了一会儿,有说有笑,王诗意脸上露出红晕。
      临了走了,王诗意将头倾到余风耳旁,留了一句悄悄话,语中带有哭腔,她说:“下次见面你就准备好求婚,不然不要再联系了。”
      说完她便潇洒的走了,余风愁的喘不过气了,沈锦山与王诗意这两个人的事情压的他挺不直腰。
      他苦中作乐想起元好问《摸雨儿》的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余风如今算是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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