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病美人这么会钓》盐津小桃

81、善良的一生

　　兄弟俩摸黑从屋顶下来的时候，陈叔正好推开窗户。
　　两人从电线杆上趴下的身影正好被抓了个正着，可瞧陈叔的表情却一点都不惊讶。
　　“我早就说过，如果你们俩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为什么非得偷摸上屋顶呢？”陈叔叹了口气，“快下来吧，上面多危险啊！”

　　黑山看了弟弟一眼，再转向陈叔，眼中满是惊慌：“大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黄土也愣了：“大哥，你早就知道我们不对劲了？”
　　陈叔指了指大门：“我楼下门没锁，你们进来直接说吧。”

　　黑山下意识地捂紧了腰后的短刀，心想着要是陈叔已经报了警该怎么办？还不如直接逃了算了。
　　“你们俩别怕，我没报警，报警的话事情就严重多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对我这么一家小破书屋有什么好企图的？”

　　兄弟俩没想到陈叔竟然看破了自己的想法，更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陈叔竟然在知道他们有歹心的情况下，还敞开了自己的店面，给他们容身的地方。
　　“好了，快下来吧！别挂在电线杆上了，再挂下去，周围邻居都该发现你们了。”陈叔刻意压着嗓，再次指着店门口的方向。

　　两人面面相觑，心想如果报了警，留或者逃都是一个结果，与其被动的在这个城市里流窜，还不如听听陈叔到底想和他们说什么。
　　等两人下了电线杆，畏手畏脚地进了书店的时候，灯火通明，给了他们一丝温暖的错觉，这很诡异。

　　“大哥……”黑山率先打破沉默。
　　陈叔蹒跚着从楼梯处出现：“你们要喝茶的话，自己去泡我的腿，今天疼的厉害，还有，把门关一下。”

　　陈叔说话的语气，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被算计的被害者能说出来的话，相反，他淡然的像是连自己的性命和安慰都已经无所谓了。
　　只见他拿着一份报告，缓缓的放在了桌上。
　　黑土有些不解：“这是什么给我们的吗？”

　　陈叔摇了摇头：“不，这是我的体检报告，最重要的一项，我留下来了。”
　　兄弟俩再次对陈叔的说辞感到不明所以……知道他们的动机，又知道他们不是好人，还给他们看体检报告，这到底是什么用意？

　　黑山虽有疑惑，但还是拿起了那份报告，的确，正如陈叔所说，报告只留下了一页，但是上面的自己却触目惊心，在他看到“骨癌”“三个月”的时候，他的瞳孔极速收缩。
　　见状黄土也跟着扯着脑袋忘了过去：“这……”

　　这一回，兄弟两个彻底蒙了，这算什么？陈叔只能活三个月了？
　　他们知道是陈叔的身体向来不好，也有类风湿性关节炎性，经常疼的夜里睡不好觉，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陈叔竟然患有骨癌。
　　并且只剩下三个月了。

　　生老病死向来是人类难以解决的难题，却又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一这一步，可是当他们听到看到这个事实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沮丧了。
　　为什么用沮丧这个词，这个念头蹦出来的时候，他俩也觉得奇怪。

　　不过很快成书就开口解答了他们心中的疑惑：“你们也看到了，我只剩下三个月了，所以如果你们对我的财产有什么企图的话，很遗憾，这三个月我并不能做什么。”

　　“我想了想，如果你们只是想要钱的话，我的收银台里从来是不锁的，你们要拿肯定拿走了，既然愿意在我这边待这么久，那肯定是有长远的考虑，只是的能力有限，我活的不会很久，也不可能把这个资金变得更多，所以我思考了一下，可能你们需要通过我去建立某些人的关系，是这样吗？”

　　黑山也不装了，咱身后的短刀放在桌上：“是，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们也不瞒了，我们，的确是想利用你的关系，去抓住一个小孩儿。既然你知道了，那么抱歉了。”

　　被戳破自己的诡计，对这样两个处心积虑谋划了半月的人来说，都会造成极大的不爽，于是他们很快就将陈叔五花大绑塞进了沙发。
　　陈叔倒不着急：“那可能你们要失望了，因为今天我给全部微信联系人都发了一条消息，说我的手机中毒了，所有发生的一切电话和微信或者短信联系，都是别人伪造的。”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不可能利用我的身份去骗任何一个人，来到店里，达成你们的绑架目的，甚至还会让他们直接报警。”
　　黑山冷笑：“你以为这样就不能阻止了吗？我早就知道明天那个小孩儿会来店里，只要他来，那这件事情就算是成功了一半，根本不需要你出面。”

　　黄土也补充：“我们本来就没有打算通过你打电话或者短信和别人取得联系，我们要的只不过是掌握你的客人行踪。”
　　陈叔叹了口气：“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个程度呢？孩子跟你们无冤无仇，是为了钱吗？”

　　“不为了钱，还能为了什么？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难道是为了做一些无意义的事吗？陈叔，你未免太天真了一些。”
　　“我不是天真，我只是不敢相信这些日子的相处，我知道你们本质里都是非常淳朴的人，可能是被这个社会的不接纳，造成了你们阴暗的那些行为，可是这不代表永远不会有人接纳你们，至少我愿意。”

　　说完，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并没有因为两个人绑匪的恐怖身份啊，感到任何惧怕，更没有因为他们曾经所做的事而感到嫌弃。

　　可正是这样子一个充满包容性的笑容，刺到了两人心底最敏感的地方，他们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中摸索了这些年，逃亡、殴打、流血，活的像蟑螂，一般像过街老鼠一般，并不是一句被接纳就能覆盖的，如果这么轻易就能代替的话，那他们曾经受的那些苦难又算是什么呢？

　　黑山没有耐心再听陈叔的好言相劝了，他扭头冷漠说：“把他的嘴粘起来。”
　　他也好，黄土也好，都不能再接受这些鸡汤的灌溉了，他们双脚都已经进入深渊，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头了。
　　这个笑容，救不了他们。

　　汽油的味道相当浓郁，而此刻已经过了午夜。
　　陈叔试图挣扎，可是面对两个有经验的绑匪，这就是徒劳。
　　他能从两人的眼神中看出来，的确是带有常年犯案的浑浊色泽，可是他们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下狠心。

　　否则这会就应该直接杀人灭口了。
　　又或者说，陈叔预料到现在的发展……否则也不可能妄想和这两个人进行一次对话。
　　尽管结果令人唏嘘。
　　两人虽然面色狠绝，可心情却同样的沉重。

　　“哥…这事，真的要做吗？”黄土率先动摇了，夜晚给了他们理智思考的时间，而陈叔也因为疲惫靠着沙发睡着了，一点都没有受害人的自觉。
　　黑山看着刀刃的银光，面向陈叔：“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黄土点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说实话，刚才在电线杆上，我都吓得腿软了，倒不是感觉自己要被抓了，就是觉得…不想让他知道咱俩的事。”
　　黑山的感受如常，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好意就否认他们的过去，也不可能因为对方的劝解，就放弃两人原本的平坦未来。

　　蟑螂也会有憧憬，他们亦是如此。

　　“天亮前把陈叔转移出去吧，那两个小鬼明天八点就该到了，速战速决。”
　　黄土犹豫地摸出手机：“缅甸那边的卡号我测试过了，收款正常，我们从这里到码头差不多一小时，给对方打款的时间也就留一个小时吧。”

　　黑山：“嗯，元市治安好，警察们处理这些案件不擅长，我们只能打时间差，一个小时是极限了，否则顺着信号追踪会找到我们在码头的据点。”
　　“船只9：45离岗，我们一定要控制好时间，如果明天他们没来，那我们这段时间就白干了……”黄土又想打退堂鼓，“他没有家人，这孩子，对他挺重要的……”

　　黑山瞪了他一眼：“你记住，他只是陌生人，我们是彻头彻尾的恶人，别做些多余的想法。”
　　四百万眼看就好到手，他们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放弃。
　　黑土拍击着自己的脸：“我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
　　清晨的光束，宣告着某种刑罚的降临。
　　兄弟准备好了绳子和棍子，将店铺的OPEN翻成CLOSE，除了约定好的那两个小鬼，没有人会进来。
　　一旦抓住小的那个，他们就把大的和老的丢到外面，一把火，等着邻居报警再救他们。
　　留下陈叔的活口，在他们的心底已经是种让步。

　　就当是对这世间最后的温暖留一份人性的执着吧，就算他们生于黑暗，沉沦于黑暗，可彻底被黑暗吞噬前的一瞬，他们也是感受过阳光温暖的。
　　陈叔是被双膝盖痛醒的，黄土趁着黑山检查逃跑路线的空档，给陈叔松开了脚踝处的绳子：“大哥，别怪我们，不是所有人这辈子都可以光明磊落地活下去，我们兄弟已经五路可退了。”

　　他知道陈叔的腿疼得离开，解开了绳子让他好受些，只是还没来得及再系好，黑山就回来了，他怕被黑山骂自己妇人之仁，将绳子踢到了沙发底下。
　　而黑山也只是简单地扫了他俩一眼：“差不多快到了，手套给我。”
　　“诶好！”黄土忙不迭将口袋中的白手套递了过去。

　　也就是准备工作刚完成的同时，万理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陈叔？你的店怎么写着关门中，还没起床吗？太阳晒屁屁啦！”
　　宋禹治低头看着手中的卡片，随着万理一起推开玻璃门迈入其中。

　　两道黑影像猛兽般朝他们扑了过去，等宋禹治和万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绑好，一起丢在了沙发上。
　　陈叔的眉毛拧成了川字，满是抱歉的面容，事情发展到这样……是他天真了，他后悔了，应该直接报警的，否则也不会让万理陷入绑架危机。

　　可黑山两兄弟根本不给三人任何暗通想法的机会，黑土将万理塞入了□□的后备箱里，而黑山则一手扯着一人，扔到了侧院的垃圾堆处，一垒垒的大袋子，根本没人会注意遇到他们，何况两人又被绑了个严实，没有跑去求救的机会。
　　几乎是同一时间，兄弟俩返回屋内。

　　黑山使用外置变声器：“你弟弟在我手上，赎金两百万，否则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苏铭正在图书馆，顾不得禁止喧哗的标语，大声斥责：“有什么冲我来！别动我弟弟！”

　　黑山冷漠地报出了卡号：“一小时内打款到这里，我就会告诉你汇合地点，否则你就等着给你弟弟收尸吧！”
　　这一系列的操作娴熟而冷酷，黑山很清楚，电话对面的人，就算打了钱也不会再见到他弟弟，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冤有头债有主，他拿钱办事，只是稍微加大了一些酬劳的金额而已，自己并没有左右小男孩生死的权力。
　　苏铭疯了似的冲出图书馆，宋逐原选择报警的同时立刻将钱汇了过去。
　　他理智地思考了一下，宋禹治说今天带万理去陈叔的书店。
　　——书店。

　　他快速开车驶向距离不算太远的书店，可是偏偏今天绿化维护而封路。
　　银行收款的消息并没有这么快恢复，兄弟俩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等在原地被抓，于是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便准备开车离开。

　　黑山点了根烟，露出一波如释重负的笑容，不管这两百万到不到账，这都是他们最后一次犯案了，他和黄土如此约定。
　　黄土颤巍着手也点了根烟，扑鼻的汽油味烧得他心慌。

　　“说再见，让我们和过去…说再见。”
　　说完，黑土丢出了那枚超市里顺来的打火机里头都是书，烧起来极快，火光瞬间窜向天空。
　　陈叔的脚踝没有被束缚住，可是他被捆了足足一晚，蹒跚移动的他只能看着自己的书店被火海吞没。

　　宋禹治在后扭动着，可是他没法想陈叔那样行走，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然而陈叔，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这一生都试图做一个好人，开一家书店，追求着所谓的精神满足。
　　可现实总是一次一次辜负…
　　如果命运是种诅咒，三个月的生命已经不足以做任何改变，可至少在现在，他还有救万理的可能。

　　从侧门冲向后门，只有二十米的距离，但是火龙围绕着，没人可以从中活着出来，尤其是腿脚不便的他。
　　可是现在，他的双腿却比任何时候都有力量。

　　他以为自己最后会被困在轮椅上，却没想到，自己最终会在大火中奔跑……

　　不！！！
　　宋禹治撕心裂肺的哭喊却全部被口中塞的布条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