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病美人这么会钓》盐津小桃

73、不公正投诉

　　苏铭晚上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万理已经上床睡觉了，宋逐原倒在客厅小声看着电视。
　　“明晚有时间上我家吃个饭嘛，我爷爷还有我爸妈，他们都觉得是时候该见个面了。”

　　苏铭本来有些疲惫，一听到这个话顿时来了精神：“明天？这么赶，我都来不及准备。”
　　宋逐原上前接过苏铭的背包：“就普通吃顿饭，不用这么紧张，因为马上夏季运力高峰期，我父母可能未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国内，借着这次回国就想和你正式见一次。”

　　宋逐原家长都这么说了，他不可能再拒绝：“那行，正好明天我不用去医院，那等你训练结束后一起去？”
　　“明天我不训练，难得你晚上得空。”
　　两个人明明同在一所大学，同住一个屋檐下，同睡一张床铺，却为了约会都要凑时间。
　　想来有些搞笑。

　　宋逐原对此真是又高兴又无奈，高兴的是，苏铭终于没有埋没他的才华回到了医学院，无奈的是，没想到医学院忙的程度远比他想象中来得更离谱。
　　“那万理怎么说？万理跟我们一起吃饭的话，我们俩的事儿就该……”瞒不住了。

　　宋逐原：“你放心，他还小，对于这方面接受能力没这么强，明天周五，我让宋禹治带他去迪士尼玩，顺便住一晚。”
　　苏铭有些说不出的舒坦，宋逐原总是这样把事情率先安排好，不给自己烦恼的余地。

　　“嗯……今天我试着煮了海鲜粥，但是实在不咋滴，所以抱歉，今晚的夜宵还是外卖。”宋逐原揽过了苏铭，“先让我抱一会儿，看看我家小苏铭有没有瘦了。”
　　“昨晚才抱着睡觉……”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不过宋逐原也也知道苏铭累了，并没有其他逾矩的行为，相反他转身去了厨房，将热好的粥拿了出来，当然是外卖的那一份。
　　苏铭累了一天，喝了碗粥整个身子都暖和了，洗了个澡，靠在宋逐原的怀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宋逐原有些心疼的看着苏铭：“你怎么这么辛苦……”

　　先是家里那些叫人没法接受的伤心往事，紧接着受伤，现在又是忙碌到根本没有休息的学习时间，不过，这对于苏铭而言，可能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又或许忙碌让他的生活变得踏实。

　　宋逐原将人抱回了床，自己则没了睡意，翻看着电脑上的篮球视频和资料，看着看着他就笑了。
　　“怎么都这么忙了，还不忘给我做战略规划。”他打开右下角的邮箱，接收了苏铭发来的几分电子邮件，日期已经是三天前。
　　真是个小疯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忙碌的小疯子。

　　晚上5:00的时候，宋逐原准时将苏铭带到，宋逐原的爷爷宋征楠表现得非常沉默，但是不难看出这位老人虽然像传闻中那样给人距离感，但是苏铭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善意。

　　能让自己的孙子勇敢选择理想的能人爷爷，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想，宋征楠都不是个普通人，除了话有点少之外。
　　相对的，宋父宋母就亲切许多，他们知道了苏铭的身世背景，自然不过过问太多，也只是聊了聊学校和未来的规划。

　　聊的正是时候苏铭却接到了陈教授的电话。
　　“陈教授怎么了？这个点给我电话？”今天陈教授不当值，苏铭便不用去，怎会这个时间来电话呢？
　　“苏铭啊……”陈教授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个……”

　　苏铭似乎听出了对方话里的忐忑，压着手机和宋逐原家里人轻声说：“不好意思，我过去接个电话。”
　　宋逐原一家人都是察言观色的类型，自然明白这通电话并不寻常，苏铭也没好意思走的太远，只走到了客厅的走廊处。

　　“陈教授，您说，我在听。”
　　“昨天那个投诉，你还记得吧？”
　　“记得，但是现场录像你也看了，我没有说任何冒犯对方的话，也只是提出了占用医疗资源这个观点。”

　　宋征楠坐的位置靠苏铭最近，其他几人听不清，他却能将苏铭说的每一个字记下了。
　　“这事儿有点不太好处理，虽然你的问题不大，但是对方的身份比较尴尬，是省卫生院那里监管部门的有关家属。”陈教授没有继续说下去。
　　听到监管部门的有关家属，苏铭就大致懂了。

　　“那请问，那位领导的有关家属打算怎么处置我？”苏铭问得直接，反而叫陈教授愈发不安了。
　　“那边出了份批文，说是对于医学院学生加强言语规范方面的建设，打算将你作为反面教材放在公开课上使用。”

　　“凭什么？”苏铭握紧手机，“她一没有任何检查表明身上有难以诊治的病原，二没有出示任何其他大夫的诊察记录，三我已经安排她做最好的核磁共振，并于两周后来拿报告，这是最规范的一套会诊流程，我不清楚我做错了哪里。”

　　苏铭接着说：“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建议她不要占用医疗资源？这也是卫生部发布的分级治疗方针，小病去小医院看大病去大医院看，在没有确定大病的前提下，为什么不能先去小医院一步一步筛选上来呢？这样子才不会占用专家精力，陈教授您自己在这个位置上，您很清楚一天能要接诊多少小毛小病的人，而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他们却挂不到您的号。”

　　苏铭察觉到自己有些情绪化了：“抱歉，陈教授，我这些话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昨天的说法和做法都没有违背医师准则，更没有违背相关规定，如果说将我作为反面教材，这一点我不能接受。”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其实你并没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只是说不够好，但是医生就是这样的，谨言慎行谨言慎行，这点老师跟你讲了很多次。我今天来这通电话呢，也只是把情况先跟你知会了一声，正式的处理结果呢还没有这么快出来，我会再去争取的，你呢也不要有太大的思想负担，就算是作为反面教材，也只是内部使用不会对你的实际专业课成绩任何影响。”

　　苏铭有些茫然地挂断了电话，愣了好几秒才恢复了情绪，装作无事般走了回来：“不好意思，刚才医院有点事儿，已经沟通完了。”
　　久不发声于清斌端起绿茶喝了一口：“年轻人有时候还是可以依靠一下长辈的。”
　　苏铭没听明白，剩下的人就更没明白了。

　　一直到回家，苏铭都没把宋征楠这番话和自己的遭遇联系到一起，察觉到打完电话后的苏铭有些不在状态，宋逐原也没有着急问，只是陪着他睡着。
　　然后给自己爷爷拨去了电话。

　　医院很快出了通告，比病人动手打了医生出得都要快。
　　苏铭翌日抵达医院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名字正在通告栏之内。

　　【我院主任医师陈小平的助理实习生（学生）苏铭，因为服务态度及学术话语应用不当引发病人与医生之间的矛盾，此事应当引起各方注意，医护人员作为服务人员应对自己的行为有所约束。】

　　去你妈的。
　　这是苏铭见到这则公告后的第一反应，也是大部分从业者见到这则公告后的第一反应。苏铭的事情因为昨天院方领导开小会，早就在医院传透了，并没有人认为这件事情他做错了什么，相反认为上面的处理才是小题大做。

　　什么时候医生的人权这么低了？
　　苏铭自知一味的生气对于现状没有任何改善，这件事他不能怨医院的任何人，怪只怪自己一时嘴快，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但是他不后悔。
　　等抵达办公室的时候，人陆陆续续到了大半，陈教授也已经换好衣服：“你来啦。”

　　苏铭淡淡嗯了一声：“批斗我的公开说明在什么时间？”
　　包括陈小平在内的所有医生，他们本来不打算在苏铭面前说这个事情，给苏铭尊重，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自己先提了。

　　陈小平丢了几颗枸杞进保温杯里，慢慢的开口：“下周末之前吧，总之这件事你不要多想，不是认定了你错，虽然处理结果对你而言不是太理想，但你也别往心里去，只是说态度上有加强的余地，好了，我们去查房吧。”

　　苏铭没回话，拇指揉搓着口袋中的手机，抱起记录本便跟了上去。
　　外科医生的工作十分忙碌，早早的就要对他自己负责的病区进行情况查验，俗称查房，接着要进行早会，对于前日的工作进行汇报，并对今天的工作进行合理安排。然后该做手术就做手术，该出诊就出诊，明面写着五点下班，但实际上半夜12点回去的人比比皆是，尤其是手术日。

　　吃饭时间都是抱着盒饭在临时区域扒两口，更别说休息了。
　　可是苏铭觉得这样的辛苦是有价值的，但一想到那位女病人的事，就让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显得很掉价。
　　他兢兢业业换来什么了？
　　一个单方面的投诉。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最坏也就到这个程度了，突然在周二的午间，陈小平面色悲伤地对他说：“公开点名今天已经处理过了，院方提议加强你的个人监督，所以以后会有人经常对你的工作情况进行上报。还有就是……那位女病人的追责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对方表示需要得到你的一个道歉，明天会来一次医院。”

　　道歉？！
　　“教授，我是杀人了还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用犯人那一套对我”苏铭绷不住了，“我没有错，从头到尾都没有错。之前那些处理结果我已经觉得很过分了，为什么还要一步步对我进行追责呢？”

　　陈小平也很无奈：“对方的身份，比我们想象的来头还要大……”
　　“怎么？社会主义道路给谁欺压的权力了？”
　　知道苏铭的心情，陈小平也能理解，但……

　　“这些话你当着我的面抱怨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再捅到别人跟前去了，不然就连我都保不住你。”
　　“……什么叫保不住？”

　　陈小平摊牌了：“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件事情本来不是这么处理的。那位女病人作为某个人的家属，她认为你作为医生非常的失格，并提出了让你离开这个岗位的申请。”
　　“……”苏铭愣了几秒，然后发出嗤笑，“我寒窗苦读十多年，就凭她一句失格，就要否认掉我所有的努力嘛？”
　　“这公平吗，教授。”

　　此时的苏铭意识到了社会的残酷现状，他一个除了天赋什么都没有的医学生，在权势面前卑微得就和蝼蚁似的。
　　曾经他看不起钱，哪怕家里穷吃不上饭，可对于他而言，好像解决温饱问题这就足够了，可是现在他明白了，这社会压死人的，除了钱还有权。

　　“教授，我做一生不是为了跟别人低着头道歉，我做医生是为了救人。”
　　陈小平的内心也阵阵波澜：“老师明白的…知道你不容易这才来劝你，忍忍吧苏铭，就这一次，忍过去就好了。”
　　这一次？

　　无论是苏铭还是陈小平，他们都明白，这样的事情往后还会发生。今天他可以向权势道歉，明天他就会迫于舆论向普通的病人道歉，总之在“态度”这个界限模糊的领域，医护人员任何的言语冲突都是错的。
　　苏铭的脚底心都升起一股寒意，整个人虚得不行。
　　这是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

　　陈小平看到苏铭的状态不是太稳定，给他放了假。而不愿意回家的他，最后选择了去篮球馆看于宋逐原训练。
　　他向来的面部表情没有什么太丰富的内容，所谓的内心挣扎也只是表现在失神上而已，只要他愿意，这种表情都是可以控制的。
　　可他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宋逐原。

　　训练休息间，宋逐原拿着矿泉水走了过来：“平日忙到半夜才能回来的祁医生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苏铭倒是没想瞒着，轻描淡写地说：“犯了点事儿，老师给我放假了，明天再过去处理。”

　　他越是这么说的简单，宋逐原就越是明白这件事情不好办。他其实已经从宋征楠那知道了个大概，只是苏铭始终没有坦白，他便没有机会插手。
　　“嗨，犯错嘛，谁不会犯错？没事儿的，睡一觉就好了。”
　　苏铭嗯了一声，这个嗯很丧气。

　　“只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要对自己没做错的事情低头道歉。”
　　宋逐原能想象到此刻的心情，可教练的哨声已经响起：“我先去训练，一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别想这些了，听话啊！”

　　等宋逐原返回场上再往这边看的时候，苏铭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想来篮球馆找安慰，而不是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宋逐原这边，他不想宋逐原为自己担心，为这种无聊的“小事”担心。

　　现在只剩一个地方，是他最安静的港湾，他就像小时候彷徨那样，漫无目的地走到了陈叔的书店。
　　“今天怎么有空来？听宋逐原说你最近忙的不行啊！”

　　苏铭回避道：“回家拿点东西，顺路就过来了。”
　　陈叔算是看着苏铭长大的人，怎么会不了解苏铭这闪避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缓缓开口：“那我给你削个苹果，你慢慢看。”
　　这孩子自尊心强，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但苏铭这个眼神，明显是受了委屈了。
　　而他能做的，就是给他一个足够消化负能量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