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还是爱你》柳寻

2、第 2 章

　　第二天上午，谭家的哀乐和鞭炮声吵醒了叶灵。

　　她翻身拿手机，十点钟，她才睡了四个多小时。硬的床板和脏乱空旷的四周提醒叶灵，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深吸一口气，叶灵强打起精神起床。

　　房东将东西差不多都搬了走，房子里就留下两张床以及笨重的桌椅沙发。

　　叶灵在一楼二楼寻了一圈，终于在柜子里找到了一条落满了灰的毛巾。这里交通不是很方便，她搬家的时候留了心，将打扫卫生的工具带了些来。

　　但经过昨晚的折磨，拖把、扫帚变了形毛巾破了洞，才只让二楼少了一层灰。

　　又是两个多小时的洗刷，叶灵一屁股坐在二楼客厅沙发上。

　　“真是偏僻啊。”

　　肚子早就发出抗议，本想点外卖，却发现所在位置并不在配送范围内。

　　“嗐~只能出去找吃的了。”

　　洗了澡，换身衣服，叶灵驱车往镇中心去。

　　发动车子前，她在家门口辨认了下方向，左手边去是高速，右手边才是镇中心的位置。

　　路过谭家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怪不得鞭炮声这么密集。

　　只是，去世的是林启家的人吗？

　　叶灵想起昨晚那意外的一面。

　　林启和她是大学同学，但两人大学说的话十只手指都数得过来。大学毕业后，她考取了另外一座城市的研究生。林启，听同学说，好像也考上了研究生。

　　她本以为两个人往后没机会见面了，谁想到，研究生毕业后，她回了大学的城市，进了大厂当程序员。

　　上班第一天，她就被一个女的带到林启工位旁。

　　“这就是你后面的组长了。林启，这是新来的组员，本科和你是一个学校的哦。”

　　正埋头敲键盘的林启转过头，也是一愣，和昨晚看见她时一样。

　　这同学和同事做的，真是形同陌路啊！

　　叶灵不禁感叹。

　　林启话少，不论是同学还是工作上的组长，他只说正事，而且他冷酷，身上总带有一股子阴郁，这让叶灵不敢轻易和他接触。

　　只是，尽管林启不易亲近。叶灵对他还是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自己觉得，应该是林启工作上的能力以及对她的帮助，再加上老同学的原因，才使她对林启有不一样的感觉。

　　但。

　　两年后，林启离职了。叶灵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启也没和同事细说。反正很快有人顶替了他的职位。他走后，叶灵除了觉得新组长能力没他强，其余的感情也只好放下，她觉得林启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毕竟，人们都说男生喜欢一个人很明显的。

　　而林启对她，嗯，别说示好，就连最基本的礼貌问候都少得可怜。

　　在一个陌生的镇子碰到林启，这让叶灵有好多问题想问他。

　　比如他是双河镇人吗？辞职后他在哪里工作呢？为什么一声不响的辞职了呢？

　　想到这里，叶灵自嘲了一下，真是狗拿耗子，这好像不关她的事。而且，按林启那性格，估计会嫌她话多。

　　镇中心的街道很窄，叶灵小心的移动，找到位置停车后，先去吃了饭。而后去超市买了两大袋的生活用品。搬家搬得急，很多东西她都没有。

　　回去又是一阵子收拾，终于将厨房收拾出来了，可以自己煮个泡面什么的。

　　高温让叶灵浑身湿透，冲了凉后，叶灵再次沉沉睡去。

　　在叶灵睡着之后，谭家大儿子谭应礼回来了，鞭炮烟花再次炸开。

　　一进家门，大姨二姨齐上阵，白孝衣给他穿上，白布在他头上量了一下，三下五除二缝几针，牙齿一咬，再在帽子两边缝上白线吊着的小棉花球，孝帽就做好了。

　　“鞋脱了。”大姨拿出准备好的黑布鞋——前半部分缝上了白布，蹲下来准备替他换鞋。

　　“我自己来。”谭应礼惶恐得立马弯腰脱鞋，把黑布鞋穿上。

　　二姨这时将做好的孝帽戴在他头上。

　　一切穿戴齐备，这才来到灵堂，他父亲的卧室。

　　一进门，围坐在冰棺一旁的妇女都嚎啕出声，边哭边对谭准老人说大儿子回来了，安息吧。

　　谭应礼行了礼，上了香，到父亲躺着的冰棺旁。

　　冰棺上盖着的红布被围在周围的妇女掀开，露出头部，让谭应礼看看他父亲的仪容。

　　谭应礼看着父亲，眼泪在眼眶里蓄积，没有让它留下来，因为大姨二姨发了话。

　　“坐你妈妈旁边，你回来了，你爸也安心了。”

　　谭应礼往黎老人那边走，人们让出位置。坐下后，女人们的哭声止住，他不知道要和妈妈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好像都是多余的。

　　仅一个上午，大家已经非常憔悴，明显是哭过了好几回。

　　还没坐一会儿，又来人吊丧了，妇女们再次嚎啕起来。

　　谭应礼到父亲遗像前跪着，等人行完礼，上完香，才能起来和对方寒暄几句。

　　这时，林启带着谭思远办完死亡证明回来。

　　谭思远穿上孝衣，戴上孝帽，喊了声“大哥”。

　　兄弟俩，五官相似，气质却截然相反——大哥憨厚，小弟机灵。

　　见到林启，谭应礼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走近问道：“算好什么时候出殡了吗？”

　　“等会儿去请汤婆来算。”

　　谭应礼：“辛苦你了。”

　　林启到堂屋拿了瓶水，顺便看看马遇伯：“记得怎么样？”

　　马遇伯坐在堂屋的角落里，面前是个小书桌，在记录来人吊丧送的花圈、纸钱之类的东西。谭卿身上穿着红色孝服，头上包着近一米长的红头巾，坐在马遇伯旁边。

　　“清清楚楚！”

　　“我去请汤婆，有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

　　汤婆名叫汤善缘，独居老人，没有儿女，善于算生辰八字、占卜凶吉等，这一片人婚丧嫁娶，都会请汤婆给算个吉利日子。

　　林启驱车到桥下村，汤婆不在家，邻居说是去卖破烂了，应该马上就回。

　　在门口等了会儿，林启远远地看到汤婆骑着三轮车回来。

　　“找我什么事儿啊？”汤婆进屋倒了杯水给林启，林启摇摇手不喝，她反手把水喂了自己。

　　汤婆七十一，但脸上总是笑脸盈盈，仿佛什么难事都打不到她。

　　林启说：“谭准爷爷去世了，请您过去给算个日子。”

　　汤婆放下水杯，往门口走。

　　房子很小，堂屋就放着一个饮水机（还是林启爷爷给的），一个香案，香案背靠的那面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红纸，上面画满了不认识的符。

　　汤婆从门口晾衣服的绳子上取了毛巾，就在门口的水龙头洗了脸，擦了身上的灰。

　　“他啊。身子骨看起来很硬朗，没想到啊！”

　　慨叹一声，回卧室拿了黑色布包，才上了林启的车。

　　谭老人家的灵堂桌子上，一堆人围着汤婆，大人小孩都有，大家对这个都很好奇，屏息看着汤婆操作。

　　只见汤婆很镇定地拿出布包里一个破烂不堪的本子，本子很厚，没有封面，就是一堆白纸用粗线缝起来的，里面是毛笔写的看不懂的符。

　　桌子上已经为汤婆清空，现在就只有她的厚本子、一本老日历和一张写有谭老人生辰的白纸。

　　汤婆接过谭家准备的笔墨纸砚，让人磨墨，必须自家人磨。

　　谭笑佳立马将堂屋的谭卿喊过来磨墨。

　　汤婆沾了墨水，在写有谭老人生辰的那张纸上写了一串，翻翻自己带来的本子，对照，沉思，下笔。

　　问了谭老人去世的准确时间又在纸上画了几笔，翻了翻老日历。沉思。画符。

　　几分钟后，说：“三天后。”

　　这话一出，周围一圈人得到答案，稍稍挺起声，呼出气——虽然看不懂，但还是觉得好厉害。

　　谭家两兄弟掏出手机，三天后，也就是27号，天气晴。

　　之后，汤婆绕屋走了圈，说：“出殡要往西走。”

　　“这……”两兄弟都不知道怎么说好。

　　谭笑佳：“公墓在东边，往西走？”

　　汤婆已经在收拾东西：“绕一下不就行了。”

　　谭应礼：“诶，好，辛苦汤婆了。”

　　后厨负责煮饭的大姐跑过来问人到齐了没有，其实是在问可以开饭了吗。

　　谭应礼回了声：“做好了，就开饭。”又转身对汤婆说：“汤婆婆，吃顿饭再走。”

　　吃完饭，谭家人给汤婆塞了几张钱，林启开车将汤婆送回去。

　　回来的路上，林启看到车前面慢悠悠拉着不知道是什么机器的马清莲。

　　“马爷爷！您拉的是什么东西啊？”

　　马老人将电动三轮车停下：“拉胚机啊，吴老三不是把房子租给别人了吗？机子也低价卖了那人！”

　　吴老三就是吴为楚，家里排行第三。

　　“这机子重吧？我帮你搬。”

　　马清莲连忙说：“不用不用，你不是在忙着谭家事吗？”

　　林启已经发动了车子：“忙也不差这点功夫啊。”

　　“那谢谢你了啊！”

　　马老人的电动三轮车开得很慢，林启已经先一步到叶灵住的地方。

　　天色已暗，谭家的哀乐已经关掉，知了的声音接替上来，像是不知疲倦似的叫个不停，远处田里传来了一两声蛙叫，现在的温度很舒服。

　　叶灵还在睡觉，不知道房子外面来了人，她是被马老人给叫醒的。

　　开门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幻觉了。

　　林启帮马老人把机子抬上台阶，并没有进屋里，就告辞了。

　　叶灵眼睁睁看着这个不知道是真人还是假人的人坐上车子走了。

　　“你的机子，搭把手，帮你搬屋里去。”

　　“那个人？”叶灵懵懵地指着林启走掉的方向。

　　“他在办丧事，怕你忌讳，就放门口了。”

　　叶灵顿顿地说：“奥，我说呢。”

　　二人合伙帮拉胚机抬到屋里。

　　马老人掸掸身上的灰，从裤兜里拿出一串钥匙：“这是房子里面房门的钥匙，你自己试一试哪个可以开哪个。”

　　“好，谢谢你了。”

　　马老人扬了扬嘴角：“这谢啥。”

　　叶灵看着眼前的老人，第一眼的印象就想说好干净，鹤发童颜的。

　　可能是看叶灵一个人住，马老人说：“你一个人住不怕吗？”

　　“还好，一个人住习惯了。是刚才那个人家里办丧事吗？”叶灵手指着谭家那边。

　　马老人环视四周，说：“不是，他来帮忙的。”

　　“怪不得。”叶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