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半句凛冬

3、第 3 章

　　“坐。”

　　送走蒋丽媛，办公室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季采薇拿着杯子站在咖啡机前，微笑着看向向烬：“拿铁还是美式？或者来点其他的。”

　　向烬本就是个直爽豪迈的人，在部队待久了，总觉得外边的人都披着一层皮，说话也弯弯绕绕，不够干脆直接。

　　季采薇身上散发着成熟女人的气质，非要细究，也只能说季采薇身上那种精致、条理清晰是在寻常的女人身上看不到的。

　　但也是向烬最不屑的。

　　他习惯了粗糙的生活，乍看见这么优雅精致的人，他就是看不惯，就是觉得她太能装。

　　尤其是还是季采薇这样城府极深的女人，被她盯着，总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一条纤细、冰冷的毒蛇缠绕，浑身起鸡皮疙瘩。

　　向烬没接，凉凉道：“别装了。我妈都走半天了。”

　　开口连个称呼都没有，果然，没教养的小屁孩。

　　季采薇眼皮一跳。

　　蒋丽媛把这么个烫手山芋甩给她，还真是打算花钱买清净了。她暂时决定，先试着跟这位大公子讲道理，但同时姿态也不能放的太低，不然她这个新总裁，要是上任第一天就被向烬吓住了，那她以后还怎么管理下面的员工。

　　季采薇心里有了谱，对于向烬的无礼也视为不见，浅笑道：“向烬，既然答应你母亲来公司学习，那以后还是要正式些，不过私下里，你可以叫我小姨。”

　　一杯热气腾腾的醇香拿铁放在向烬面前的桌上，季采薇手里同样拿着白瓷的咖啡杯，笑盈盈的看着他。

　　向烬眉头一挑：“你多大？”

　　季采薇抿了口咖啡，心说这孩子可真是一点礼貌也没有，一上来就问女人年级可不是绅士之举，看来管教的路途还是有点漫长啊。

　　“二十八。”

　　向烬冷哼一声，这女的还真会占便宜，“才比我大八岁就让我管你叫姨，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办公室外去而复返的蒋丽媛怒喝道：“向烬你怎么说话的！还有没有点礼貌！”

　　向烬也没想到自己老妈能半路杀回来，一肚子嘲讽的话都咽了回去，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而一旁的季采薇像是早料到人会回来一般，靠在书架旁，对着的蒋丽媛微笑，说：“蒋董，您来了。”

　　边说边放下咖啡杯，起身到沙发旁，“向公子，借光。”

　　向烬一脸古怪，但还是往一旁挪了挪。

　　果然，在沙发缝隙出找到了一台黑色的手机，那正是蒋丽媛的。真皮沙发也同样是深色，手机掉在缝隙里很容易被人忽视。

　　季采薇将手机毕恭毕敬的递至蒋丽媛面前，“您手机落下了，刚想叫秘书给您送过去呢。”

　　“还是你心细。这小子脾气倔，你要多费心啊采薇。这公司刚收购，总裁办公室还是有点小，先委屈你几天，等楼上的平层装修好了，到时候办公室让你先挑。”蒋丽媛冲着季采薇歉意的笑了笑。

　　季采薇连连说道：“您太客气了，蒋董，我向来都不注重这些的。”

　　“还是要在意的，就这么定了。”蒋丽媛笑着，反观向烬这边就不是这么好态度了，脸色顿时沉下来，“向烬，你给我出来。”

　　季采薇端着咖啡，看着这娘俩离开的身影又坐回沙发上。这蒋丽媛还真是生了颗八面玲珑的心，端得起架子也放得下身段，怪不得能在京城一人独大这么多年。也长了张巧嘴，当说客有一套，这不，她也被拿下了么。

　　大约几分钟后，向烬臭着脸，重新进了办公室。看向烬这副表情，蒋丽媛肯定又说了不少训他的话，季采薇心里轻笑，年轻人，情绪都写在脸上，还是太嫩了。

　　她起身，从后面轻拍了下向烬的肩，“来，先跟我回我办公室，我们聊聊。”

　　向烬拧着眉毛，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季采薇身后进了办公室。

　　季采薇从包里拿出一罐牛奶，这是她平时早饭习惯，但普通牌子的牛奶她又过敏，只能从托朋友从国外专门买来这种无乳糖的鲜奶。

　　季采薇将牛奶打开，像是抬手要倒进嘴里，忽地又拐了个弯，推到向烬面前，“口渴了吧，喝点。”

　　向烬下意识伸手去接，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放下，炸了毛：“你什么意思啊，拿我当小孩儿哄呢？”

　　季采薇心里一愣，没想到逗小孩还挺好玩。但面上也没显出来，依旧浅笑：“刚刚咖啡看你一口没动，以为你喜欢甜的。”

　　向烬不置可否，他的确是喜甜厌苦，平时也不怎么喝咖啡。可这会看着季采薇这副哄小孩的样，向烬伸出一半、又缩回来的手就显得些尴尬，脸上也带着点气。

　　向烬语气不善：“想说什么直说，别拐弯抹角，磨磨唧唧的。”

　　季采薇将牛奶放回自个儿面前，温和的笑：“向烬，既然答应了你母亲替她管教你，那咱们就今天趁着时间充裕，谈谈你对今后自己发展有什么想法。我们互相了解，才能对我如何培养你更有帮助。”

　　向烬将腿搭在膝盖上，扬起下巴：“没什么打算。而且，我也压根就没想过学做生意。”

　　“那你想做什么，回部队接着当兵，想立功？”

　　向烬冷哼一声，“至少不是整天坐在办公室里，看股票，拍领导马屁。”

　　季采薇想起自己电脑里的股票界面还没关，心中连连暗叹向烬的伶牙俐齿，这个小屁孩。

　　“都说当兵的视力好，今天算是长见识了。不过可惜，我们国家目前繁荣昌盛，是和平年代，你这一腔热血没有用武之地。

　　其实，管理一家公司，一个优秀的项目，跟战场上有诸多相似之处。

　　比如，如何挑选适合公司的项目，如何管理员工，如何将资源合理的分配和调整；还要了解敌人，也就是你的竞争对手，要知道他们哪里强哪里弱，同时也要掌握时局，生意场上同样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有魄力还不够，最重要的还是懂得把握时机。

　　这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新中国处成立时，不光靠老一辈革命先烈征战沙场，同样，如果没有那些爱国商人开工厂，带动国内工业革命，也难以成就今天的新中国。”

　　季采薇拉下那副无框眼镜，露出那双半眯起来的狭长凤眸，盯着向烬，一字一顿的问道：“你难道就不想试试其中的乐趣吗？”

　　季采薇的声线偏磁性低沉，但过分的柔和，声音极具感染力，大约也是高管坐久了，说出的话总叫人忍不住的信服。

　　向烬从一开始的冷漠烦躁，听到最后竟然真的听进去了几句，尽管他还是看不太上这装腔作势的女人，但看在态度温和的份上，倒也没有太大的敌意了。

　　“哼。”

　　见向烬不是过度抗拒她，季采薇的话头也就撂下了，不打算多说。话一多，尤其是董事长儿子这么敏感的身份，容易叫人多想，她新上任总裁一职，决不能让任何人找出错来。

　　季采薇向后靠在转椅后背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向烬，轻笑：“你这一身确实挺有朝气，不过，在公司里可不合格。明天希望你能跟公司里的其他人保持一至，穿正装过来，哦对，再带一份简历给我。”

　　向烬硬邦邦地说：“我没简历。”

　　“没关系，凡事都有第一次，今晚回家写，明天不就有了？”季采薇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但语气却有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向烬双手环胸，眯起眼睛看着季采薇：“你什么意思。”

　　“向烬，既然你已经成为公司的一员，而我又肩负着教你学习的任务，那么你对于上级领导、兼老师布置的任务，就要尽量完成，不是吗？”

　　向烬故意嗤笑一声，挑衅的看着她：“那我要是不呢。”

　　季采薇整理了下额前碎发，微妙的笑道：“向大公子，姿态摆的这么高，可不利于展开合作啊。”

　　“既然不好合作，那你就跟我妈说清楚，叫她让我回部队，省的咱俩在这对着心烦。”

　　季采薇有条不紊的反驳：“今天的谈话你也在场，我这边暂时没法反悔，不然向公子屈尊，跟蒋董说一下？”

　　向烬当然看见了季采薇一脸为难的样答应他妈。但他也是被迫来的，要不是他爸住院前，逼着他答应必须回公司……

　　她以为他能老实在这呆着？

　　搞笑！

　　向烬瞪着眼睛：“你以为我愿意在这呆着？”

　　季采薇不知道向烬心里想的，但她大约也能猜出来，向烬有迫不得已待在这里的理由。

　　季采薇：“既然你也改变不了你妈妈的想法，我也改变不了蒋董的想法，那倒不如顺了她的意。你安心在公司学习，表现好了，她自然就对你放手，说不定倒时候也不会再管你回不回部队的事了。”

　　“跟你们女人真是说不清……”

　　向烬突然起身，一手拍在办公桌上，咚的一声闷响。快一米九的个子果然不是盖的，俯下身来时，季采薇只觉得眼前投下一小片阴影，把自己完全包住了。

　　“季采薇是吧？来，让我告诉你一个更好的办法——咱俩，桥归桥，路归路，你老老实实的当你的新人总裁，我接着当我的纨绔子弟，咱谁也别耽误谁。至于我妈那边，看着对付就行，咱俩配合着，相安无事。”

　　季采薇笑容不变：“公司里叫季总，私底下叫小姨，不用我再教你一次了吧？”

　　向烬伸出一只手指向季采薇，“你别找茬儿。”

　　“向烬，你也成年了，不要把大人都当成傻子。你的一举一动，包括我的，蒋董即便是不在这儿，也会知道的清清楚楚，劝你最好还是懂点事儿，好好工作吧。”

　　面对快戳到镜片上的那只大手，季采薇眼睛都没眨一下，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在教训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向烬一股火憋在胸口，这把他气的。

　　这要是换别人敢这么招惹向烬，他早把人扔出去了，可偏面前这人是他妈找来的，还是个女人，伶牙俐齿的女人。

　　向烬愤愤的收回手，不再理会季采薇，直起身往门外走。

　　“去哪？”

　　向烬充耳不闻，没多一会人就消失在走廊里。

　　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季采薇叹了口气，心累的揉了揉太阳穴：“真不亏是蒋丽媛的儿子。”

　　她起身，总裁办公室里有一大片落地窗，直接能看清外面。

　　她端着那罐牛奶抿了一小口，往楼下探看，果不其然，没多大会她就看见了向烬从写字楼大门出来，往外走的身影。

　　她掏出手机，给蒋丽媛打了个电话。

　　“喂？蒋董，是我……”

　　挂断电话后，她有按响了桌上的呼叫铃，一分钟不到，安安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季总，您叫我。”

　　季采薇：“中午不用准备我的午饭了，还有，通知所有员工下午三点开会。记得准时。”

　　“好的季总。”

　　还不等安安出去，向烬就怒气冲冲，走路带风的进了办公室。

　　门口的安安一脸惊艳，心想着今儿什么日子，一下子来了个大美人总裁，又来了个这么帅的员工。但转头又看见男人一脸煞气，刚懵懂的春心瞬间寂静，悄悄的溜了出去。

　　季采薇故作惊讶地开口：“嗯？这么快就想通了，回来上班？”

　　向烬一把将车钥匙摔在沙发上，怒瞪着季采薇。

　　“少他妈装蒜，打小报告算什么本事啊，你三岁小孩儿？”

　　季采薇一耸肩：“我可没那个闲心打电话给蒋董。我早说了，不要把大人都当成傻子，你的一举一动，蒋董都会知道的。你也应该学会试着理解你母亲，她都是希望你变得更好。”

　　向烬怒瞪着季采薇，但一时也分辨不出季采薇的表情是真是假，但不管怎么样，现在看来是没法甩手走人了。

　　可就这么留在着，听那个女的阴阳怪气的使唤他？

　　季采薇没理会向烬那副要吃人的表情，笑着抬手，看了眼时间：“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心态没摆正，在跟蒋董赌气，什么时候想通了，你也就不会那么抗拒了。

　　时间过得还挺快，这都中午了。我请你吃饭怎么样，我知道附近有家餐厅很正宗，你在新疆当的兵吧？”

　　向烬讶异的看着季采薇：“你查我？”

　　季采薇微笑：“没，我哪有这个本事，略有耳闻罢了。走吧，年轻人别总一身戾气，你这个年纪，身上该多些朝气才对。”

　　向烬也抬头看了眼表，确实已经中午了。

　　昨晚在酒吧疯了一夜，今一大早又被他妈拽到这里，肚子里一粒米也没有，他这个体型确实受不了，再加上又受了一肚子气，现下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

　　是该吃饭了，不过……

　　向烬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成，正好我几个朋友想约着吃饭，一块来没问题吧？”

　　季采薇笑着说：“没问题，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