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校园】》半句凛冬

2、11班

　　*

　　最近连续几天的阴雨天气，难得今天放晴。

　　湛蓝的天空水洗般透亮，天边大朵的白云簇成团，太阳半遮面地躲在云层里，俯瞰六中整个操场。

　　吉市六中作为市级重点高中，操场整个占地面积还算大的，三个年级分别各自占据一栋教学楼，并被校长以校训“德育”、“明心”、“笃行”，分别命名。

　　高一的德育楼内，此时正被堵的水泄不通。

　　楼道里挤满了因为换班级而搬桌椅、搬书的学生，二楼，两个穿着校服短袖的女孩拎着比自己还要重的书，艰难穿梭在人群中。

　　“呜呜呜～林林，就算分班了我们的烤肠三人组也会一直在的，肠门永存！”一个短发女孩抱着书包跟在林孟身后，一副天塌了的样子，鼻子和眼睛全都哭红了。

　　“刘大小姐，11班和16班就楼上楼下，你要是实在想我了，上楼连一分钟都用不到，”林孟怀里抱着书，不知道是不是书太沉压的，她眼角直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提前毕业了呢……”

　　一听这话，刘伊宁哭的更凶了：“可这就是不一样嘛！一个班的时候回头就能看见你，现在只能下课的时候见了，还要上楼，呜呜……”

　　见人有欲哭欲烈的形势，不擅长哄人、尤其是哄哭了的人的林孟，连忙接过书包，“哎我到了我到了，伊宁，教导处只给了三十分钟的时间搬教室，我就先进去了啊，不然晚了该被扣分了。你也赶紧回吧。”

　　可算是送走了哭包朋友，林孟推着摞满了书的桌椅在11班门口排在队尾。

　　这次分班文科生倒是没多大变化，主要还是理科，几乎每个班都做了大调整。她原来的班级被划分为物化政，而她选了物化生，根据期中考试成绩，被重新分班进了物理大班——11班。

　　11班的门口站了个胖胖的戴眼镜的男生，正在指挥门口新转进来的同学搬桌椅进班级，应该是班长。

　　林孟上来的晚，排在队伍前面的人都快走的差不多了才轮到她。就在班长准备安排她进班级的时候，班里忽然传出一个男老师的声音：

　　“等会——门口那个叫林孟的，最后进。”

　　林孟一愣，帮忙搬桌椅的班长也愣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放下她的东西，冲她抱歉一笑就略过她走下一个人。

　　张钱就是她的新班主任，教物理的。

　　林孟听说过他，是她们这届的物理组组长，课讲的非常好。在这么多学科里，林孟最喜欢学的就是物理，所以对教这门课程的老师也不自觉带上滤镜。

　　见班主任走向自己，林孟乖巧笑着打招呼：“老师好。”

　　该怎么形容呢……

　　张钱的气质完全颠覆了林孟多年来对“老师”的认知：

　　大约四十岁出头，穿了件深蓝色长体恤，下身米色长裤配运动鞋，胳膊下夹着个公文皮包；长方形眼镜，下巴胡茬没刮干净，给人一种“有文化的地痞流氓”的感觉。

　　“林孟是吧，别嬉皮笑脸的。”

　　张钱站在门口，语气不善：“你的大名我可早有耳闻了。不管你在你从前是什么脾气秉性，趁现在你还没进11班，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想在我班级里撒野，劝你趁早滚蛋！”

　　林孟嘴角的笑一僵，不知道班主任这话从何而来。

　　六中有通报处分的规定，可她在高中这半年里也没惹过事儿啊，怎么就……但林孟还是很快就调整过来，收起笑，“好的张老师，我明白了。”

　　张钱见女孩还算乖巧，话语间也没有一丝不服气的意思，这才开口：“进去吧。”

　　“她就是林孟啊……”

　　“我去，她好白啊，我死三天都没这么白……”

　　“长的还…挺好看的。”

　　“你瞎吧，那嘴红的一看就是化妆化的。”

　　进了班级，四面八方的声音传进耳朵，林孟目不斜视的走向自己的座位，权当没听见。

　　真不是她谦虚，她这张脸看了十几年了，什么样她自己还不清楚吗？算不上漂亮，鹅蛋脸，杏眼，顶多就是长的干净。她老妈是戏剧团舞蹈演员，从小就按着给她擦芦荟胶，这才青春期很少长痘。

　　林孟的目光停住，落在那套被摆在最后方、靠墙角落的桌椅上。

　　对于位置安排她倒是无感，毕竟早就过了那个“老师我要坐第一排”的年纪。只是结合班主任刚刚在门外的态度，林孟有点疑惑。

　　如果她没记错，两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她怎么莫名觉得，新班主任对她好像……有意见？

　　不对，也不能这么用词，更像是给她一个警告。

　　林孟耸了耸肩，算了，不管怎么说，安稳过完剩下的高中生活才是要紧事。

　　她坐下，把桌上的书一摞摞整理进书桌堂里。前排一个梳着蓬松的高马尾、长相娟秀清丽的女孩回过头，主动和她打招呼：“新同学你好，我叫于琪。”

　　“我林孟，叫我小孟就行。”林孟回以微笑。

　　到了新班级，一切又恢复成高一刚入学的状态，林孟没有与班级里同学打好关系的意向，但也不能人缘太差，说不定什么时候谁能帮到谁。

　　广播里传出教导处主任的声音，通知高一全体班主任开会，张钱留了句“班长看自习”，就夹着皮包，拿着开会笔记走了。

　　班主任前脚刚一走远，班级里就喧闹起来。

　　11班里人多，看着能有五六十人的样子，被排成左三、中四、右三的序列。她坐在右后方的角落里，前排是三个女生，最后一排目前只有她一个人。

　　班主任没在班，于琪这次干脆将整个身子都转过来，一脸好奇地问：“小孟，你和闫心……你俩认识啊？”说着指了指前排一个正趴桌上睡觉的女生。

　　闫心？

　　林孟顿了两秒：“认……识吧，不熟。她好像是我初中隔壁班的一个女生，怎么了？”

　　的确不熟，林孟初中三年也只是听说过她，并没说过话。

　　她姑妈是她初中的英语老师，也是隔壁班的班主任。这女生是姑妈班级里的学生，听姑妈说，这女生上课总爱睡觉，被叫家长了也不改，依旧“你说你的，我睡我的”，没想到她居然也考上六中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想，每天上课都睡觉还能从县城里考进市级第二重点的高中，林孟咂舌，也是厉害的角色。

　　于琪神情微妙的“啊”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她身侧的另一个女生也回过头，同样神情微妙的点点头。

　　林孟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于琪瞄了眼前排睡觉的女生，转过身，一只手挡在嘴边，小声说道：“其实钱哥人还挺好的。你们来之前，每个班主任手里都有转班生的名单，钱哥刚在外面那么对你，是因为上节课他在班里问大家，有没有认识名单上的人，然后闫心她说你……嗯，就是……那什么，你懂吗？”

　　女生支支吾吾的语气，林孟似是想起什么，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说我是刺儿头？”

　　老实说，林孟还挺不愿意回想起初中的。

　　她在初中时的确……一周里至少三天被全校通报，也远没有高中现在看着这么人畜无害。

　　可她从没和学生结过仇，只是爱捉弄学校领导而已，加上中考完家里出了一些事故，她上高中后就收敛了，早不是初中的那个林孟了。

　　于琪吃惊点头：“你知道？”

　　林孟干笑了声：“我瞎猜的。不过我跟她真的不熟。”鬼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见她语气无奈，前排另外两个正在背文言文的女生也扭头过来，看样子是已经偷听很久了。

　　“别理她，”一个圆脸、有些胖的女生语气厌恶：“这女的精神不正常，她自己成天在班里睡觉被记过通报，钱哥问转班生的时候，别人都没说什么，就她说，还说你比她还难搞。钱哥自然不待见你。”

　　“谁知道，她一天神经兮兮的。你最好离她远点。”另外一个看起来文弱的女生竟然也一脸嫌弃。

　　林孟挑眉，有些惊讶。这女生在班里这么不受待见吗？

　　于琪也笑的意味不明：“我也感觉。你还是离她远点吧，我以为你俩很熟，她是开玩笑的呢。”

　　“没事儿，兴许真是开玩笑呢，”林孟压根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她整理好东西，看了眼黑板上留的自习作业，背诵《师说》全篇，又把语文书从书桌里拿出来，“估计过两天班主任就忘了，做好自己的就行。”

　　“嗯，你说的对。”于琪似乎格外活跃，依旧拉着林孟，语气里抑制不住的兴奋：“哎，听说段闻礼也班了，你说是不是他会不会转来11班啊。”

　　林孟对上女孩一脸兴奋的表情，心想11班的学生还真热情开朗。

　　“段闻礼？这个真没听说过。”

　　“段闻礼你不认识？他在咱们高一届还挺有名的呢，前段时间表白墙上全是他。”说着说着，于琪忽然有些娇羞地开口：“他是我前任，长可帅了，对我也好，我觉得他特别可爱。”

　　林孟看着面前一秒钟换了八百个表情的女孩，心想她和刘伊宁肯定能当知音。

　　她本人骨子是个特怕麻烦的人，不是对八卦不感兴趣，而是秉承着“知道的越少越清净”的理念。可现下刚转班第一天，又她拉不下脸冷场，只能顺着女孩的话问：“啊？对你这么好你们还分手啊。”

　　这一句话似乎彻底打开了面前女孩的话匣子，林孟有些后悔的抿直嘴角。

　　于琪两眼放光：“我跟你说，他……”

　　这次，还没等于琪说完，后门的窗户忽然投下一片阴影——

　　张钱开会回来了。

　　林孟右眼皮猛地一跳，暗道完了。

　　下一秒，玻璃被重重敲响，张钱怒吼的声音传来：“你两给我出来！”

　　走廊里。

　　“林孟啊林孟，”张钱绕着林孟走了一圈，上下前后的打量着她：“难怪你能被我班的‘大姐’挂上号，还真不是个善茬啊。刚进我们班就不老实，我那会在门口跟你说的话当我放屁呢？”

　　林孟之前16班的班主任是个教数学的女老师，温温柔柔的，连生气也是轻声细语。男班主任就不一样，张钱看着挺瘦的身板，嗓门却中气十足，像河东狮吼，震得她半边耳朵发麻。

　　到底是她有错在先，林孟低着头不吭声。挨着她的于琪也缩成鹌鹑，不说话。

　　“小姑娘家家的，我第一次给你留个面子，没有下次。还有你，于琪，都把你放最后一排了还唠的这么欢！你俩给我罚站一天，你，给我站前边讲台边上；林孟，靠门站后边。”

　　两人点点头，进了班级老实的一前一后的罚站。

　　没几分钟，门口传来桌椅挪动的声音，似乎又有新同学转班了。

　　张钱胳膊下夹着皮包站在讲台上，看着坐满的班级，挠挠头，最后居然烦躁地骂了句脏话：“他妈的……人太多了，这还哪有地方坐了……”

　　目光在底下转了一圈，然后大手一挥，指点江山似的指着后排：“那，那边还有空位置，这样，段闻礼你先暂时坐林孟同桌，班长去带他放桌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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