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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开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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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不用。”沈怀安笑了笑,“其实之前臣从水部司拨过去的钱还有些,只是不能长此以往只出不进。”
“既是天工局,总不能只做水利的事情。臣可还有些别的惊喜要献给陛下。”
他有些神神秘秘的。
“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君臣小酌几杯,廊下手谈,景逸人宜。
晚上回了沈府,沈怀安一头扎进了书房中。白日里托付章聪整理的清单已经送来了,他仔细查阅着,时不时提笔在上面勾画几道。
现下天工局被他分成了营造部、司账部、人事部、事务部五个部门,各设主官一名、副官两名。
可今日他与陛下说的事情也正是近来一直在心里琢磨的。营造部作为天工局中最为关键的部门,只有三人主管,从长远来看很是不妥,应当再向下细化。
他准备单独分一部分人出来,做些开源的生意。
陛下如此支持他,总不能拿了国库的钱,又拿私库的钱。
只是这开源的生意该做什么比较合适呢?
沈怀安陷入沉思之中。
翌日,天工局上下早早到了衙门里。等早朝结束沈怀安从宫中回去时,方才有个雏形的天工局大会堂已经被打扫得整洁干净。
门口还应他的要求,挂了画好的指路标,又派了人在门外专门接待。
今日是龙骨水车图纸讲解教学的第一日。
自那天在东阳村的试验结束后,沈怀安既派了人时刻关注参与的村老们回去后的反应,也派了人去更多的地方宣传这件事。
方法手段五花八门,目的就是让更多人来听课。
今天天气依旧不错,是个大晴天。忙活了一上午的官吏差役们此刻被太阳晒着还有些出汗,一个个恨不得找把扇子扇风散热。
只有沈怀安还像个冰雪捏成的人一样,裹着厚厚的皮毛大氅,远看着整个人冷冷淡淡,冒着仙气儿。
只是“雪人”一开口,就变了味儿。
“呦,这位不是张参赞吗?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沈怀安斜着眼睨着来人。
张参赞老神在在的样子,也不恼,转身从马车上搬了了小马扎下来,赶走车夫,往天工局的门口一坐,颇有一副赖着不走的架势。
看的沈怀安心里发笑,这人脑子是真的轴,自打那日堂前“揍对”没生效,反倒被沈南庭压下来后,这张参赞就像专门盯上了天工局一样。
从开始建官署起,就时不时来探查有没有什么违规的地方。稍微有半点不对的,第二日就开始在朝会上一通乱喷。
今日说他砌墙多用了三块砖,是浪费;明日骂他治下不严,工人们做事懒散怠慢。
沈怀安也是纳了闷,怎么这祖父的门生,就喜欢和自己作对。
不过也多亏了这人常来,后面沈怀安几乎不用自己在现场盯着,只要有问题第二天就知道了。因此他还“亲切”提议要不要向陛下递折子,为这位御史添个天工局的一官半职。
结果这从清论转实务的路子被对方视为羞辱,脸色铁青甩手就走了。
这不半个月了,才又来。
沈怀安望了望天上的大太阳,又看了看张参赞在门前倔强且孤独的背影。
不由出声询问:“张大人,要不您换个位置?今天这太阳可大,别晒着了。”
张参赞视若罔闻。
沈怀安叹了口气,招来身边一名属下,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几名身强体壮的汉子搬着两大盆迎客松一左一右放在了天工局门前。
刚刚好右边那盆就在张参赞身侧,为他遮住了灿烂的阳光。
突然“阴云罩顶”,这头倔驴挪了挪屁股,面上神色不变,实则悄悄将自己的身体缩了更多进阴影里面。
一个时辰过去,依旧门可罗雀。
张参赞张嘴就是嘲讽:“沈侍郎,你门口这迎客松怎么也不起作用。说好了今日开课,怎么到如今连人影都没看到?还是说只是同陛下说得好听,实则这水车根本无人在意。”
“怎么没作用?”沈怀安揣着手,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等,“这不是有一个造型上的作用吗?”
“……”
再半个时辰,依旧没有来人的动静。
这下不止张参赞,天工局的章聪等人心中也是打鼓。
不会真被说中了吧?百姓们实际并不感兴趣?
沈怀安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摇了摇头,温声安抚:“无妨,大家先去做事吧。”
他将人赶了回去,自己依旧在门口守着。
张参赞冷眼旁观,继续稳定发挥:“怎么样沈侍郎?需不需要借助沈家的威势,或是本官在御史台帮你宣传宣传?”
“好啊。”沈怀安笑眯眯的,“那就提前多谢张大人了。”
说着举起茶杯,虚空一敬。
“哼,不可理喻。”
张参赞似是觉得无趣,干脆起身收起了马扎,准备打道回府,还是赶着回去准备第二日的“檄文”比较务实。
可他走到半道,在天工局门前街道的拐角处,迎面遇上了两位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一老一少,背上都背着一个大布袋,步履匆匆皆是满头大汗。
“这位老爷,请问前面就是天工局了吗?”
年轻一些的那人有些不安地向张参赞问路,或许是看出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是绸缎制成的,直接称呼为老爷。
张参赞皱了皱眉:“正是,你们是?”
“我们是三和村的木匠,村里说今日天工局会有龙骨水车的授艺,让我们来听听。”
“哦。”
还真有人来听,张参赞拧着的眉头松了些。看来这沈侍郎捣鼓的,也不全然是花架子。
“既是听课,又为何如此晚到?学堂之中自有笔墨纸砚,何必如此盈箱累箧?”
他问的很文雅,但两人也能听懂,就是说带的东西太多了。
年轻那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们天没亮就出发了,驴车牛车只能搭一段路,剩下的都得步行赶路。”
“这位大人可是天工局的大人?”年长一点的那位要稳重很多,放下了背上扛着的大袋子,在地上解开袋口。
“村里托我们带了些粮食蔬果,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官府仁善愿意为我们免费授艺,我们也不好意思空手来。大人有事要走的话,不如先取一些?”
张参赞的眼神在那个沾满了黄土泥灰的布袋子上看了看,没说话。
正当两人讪讪地准备将袋子收起来时,他伸手过去抓了几个红果子在手中,然后将手一背。
“走吧,本官正巧有要事需要去天工局,就当做善事给你们带个路。”
两人初入京城,有些不安的心逐渐落地,高兴地背着袋子跟在张参赞身后。
一路折返回了两颗迎客松前。
沈怀安面带微笑等在那里:“又见面了张大人。”
负责接待的小吏将两人迎了进去,不一会儿就面带难色地过来低语。
沈怀安听完,沉思两秒,说:“留着吧,明日我带进宫给陛下尝尝,这也是百姓们的一片好心。”
张参赞在一旁盯着,幽幽提醒:“沈侍郎这是私下收受民财吗?”
“瞧您这话说得,张参赞手中的小红果看起来也颇为新鲜爽口,可是也要进贡给陛下品尝?”
两人斗嘴时,门前又来了一批人,粗略估计,不下百余数。
派人去一问方才得知,都是从周围的村里赶路来的,正巧在城门口遇到,这才决定结伴而来。
沈怀安被围在人群中,神色柔和地接受众人质朴的感谢,再也没空搭理角落里的张参赞。
对方直勾勾看了一会儿,拎着马扎又走了。
将人一一登记好信息,沈怀安估摸着差不多了,就跟在人群后面,向授课的大会堂走。
余光一扫,在门口摆着登记用的桌子上,看到了三颗鲜嫩的水红野果,他笑了笑,伸手取来捻在手中。
大会堂中,本来稍微有些喧哗,但随着王匠师走上授课的台子,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王匠师是最早被招进天工局的五名工匠之一,对龙骨水车的构造再熟悉不过。
众人听的认真,沈怀安却在一侧默默叹了口气。
这些工匠,多半都大字不识,可能一代一代全靠口头传授,如今这种授课的方式还是有些超前了。
不过好在王匠师也深知这件事,讲的时候多半用语通俗,也拿了水车部件来做示范。
如此学习,其实也足以达到拿着图纸就可以制造水车的程度。但沈怀安还有些遗憾,他想要将其中蕴含的机械原理以系统化的方式传授给更多人。
从而在实践中才可能产生更多自发性的新产物,现在看来,这条路还需要慢慢走。
短短一下午的授艺,各地来的工匠们大都是满面喜色。若是放在平常,这种造物技巧多半会被严格控制不允许外传,今日学到些许也足以用于养家糊口。
天色已晚,稍远些的来不及赶回去,免不得要花钱在京中住一晚。离得近些的都准备在城门落锁前快些出城,省下一晚住宿钱。
沈怀安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考虑不周,派了人安排那些家远的人就近住在修缮官署的工匠安置点。
“望各位回去后多加钻研。官府每月每季都会有考核,各位若是有信心不妨来试试。技艺精湛者会由官府出资奖励,并任命为志愿者到大乾其他省府授艺。”
看着人群一下子热闹起来,沈怀安给出了承诺。
“诸位放心,在我天工局,无论出身,无关性别年龄,只论人品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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