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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三月三,春风上巳。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东风吹雪的季节。
      京城的曲江池边,游人如织。
      “小姐小心些——”小丫头粉衣绿裳,娇俏可爱,正站在小溪的一边,一只手引着另一位少女,踮着脚踩着石头,越过了小溪。
      小丫头笑嘻嘻道:“小姐都是要出嫁的大姑娘了,还是这么爱玩。”
      那一身紫色衫裙的少女看她一眼,笑嗔道:“胡说,明明是这样走近些。”
      “近些?近些去哪呀?”小丫头又笑道,“难不成是去找谢公子?”
      少女霎时间羞红了脸庞,支支吾吾道:“你这丫头,也学会拿我调笑了!”
      这主仆二人,主子名叫沈乔,是京城沈家的二姑娘;丫鬟是从小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名叫颦儿。沈乔今年十七,三书六礼一过,马上就要嫁给谢家的大公子谢睿了。二人可谓是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青梅竹马,顺理成章就成了天作之合。
      沈乔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被水沾湿的裙摆,一个趔趄,拽着身边的丫头也要倒在地上。少女紧闭着眼睛尖叫出声,可疼痛没有如期而至——她睁开眼,发现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沈乔大惊失色,连忙挣扎出那男子的怀抱。她定睛一看来者,只见他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量长大,衣着华贵,阳光穿过丛竹洒在他的脸上,衬得他面若冠玉,令人见之难忘。
      颦儿娇声叱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这样轻薄我家小姐?”
      明眼人都看得出,男子要是不扶,这主仆二人一定摔得浑身泥水。那男子说道:“我若不扶,你们两个怕都是落汤鸡了。”
      沈乔警惕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说话的语气音调,倒比常人慢些、平些,只听他说道:“在下平安侯,萧玹。”
      萧玹?住在京城中稍有头脸的人家,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人。萧玹是先皇第九子,当今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母亲本就不受宠,如今的皇上登基后,给他封了一个闲散的平安侯,扔进京城的人堆里,眼不见为净。
      二十岁了,整日提笼遛鸟,全不着调,也尚未娶妻呢。
      沈乔隔着帷帽看了眼他腰上挂着的螭纹玉佩名贵无比,出现在此时此地倒也应当,疑虑消了大半,却也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沈淑女的诗名动京城,本侯当然也知道。”萧玹说着,还吟了一句,“皎月如帝所,平芜生春波。”
      这小子,倒怪会奉承人的,沈乔听了心里受用,说道:“民女参见侯爷,多谢侯爷相助。”
      萧玹受下了她的谢,又问道:“许久没见淑女新写诗了,可是平日忙碌?”
      沈乔微微一笑,答道:“从前写诗,多是为了排遣闺中寂寞。如今不复寂寞,自然也不写诗了。”
      “哦?”萧玹听懂她言外之意,“不知是何人有幸,能够得淑女青眼。”
      这时,一边的颦儿不高兴了,说道:“您虽是侯爷,奴婢也不得不提醒一句,小姐尚未出嫁呢。”
      萧玹了然地点点头,又恢复了那全不着调的模样:“本侯只是好奇罢了!若冒犯了淑女,多有得罪了。本侯只是觉得,淑女之才,若是就此搁笔,恐怕有些遗憾。”
      “平日里信手闲笔,全是因为无拘无束。如今嫁做人妇,也应当收收心思,料理家业,执掌中馈了。”沈乔又向萧玹行了一礼,说道,“拙作能得侯爷青睐,民女不胜荣幸。”
      萧玹看着她,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旁边的下人朝沈乔行了个礼,忙不迭地跟着一起走了。
      沈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想,这萧玹虽说闲散轻浮,但倒是人如其名,生得真是如同一座玉山一般。纵使沈乔心里全是谢睿,也不得不承认萧玹生了一副好皮囊,只是可惜,是个绣花枕头。
      沈乔并未停留太久,她与颦儿接着走了一会儿,果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袭月白锦袍,面貌端秀,长身玉立,张开双臂,沈乔直直与他撞了个满怀:“谢郎!”
      谢睿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唤道:“乔儿。”
      郎情妾意,一时之间二人紧紧相拥,接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谢睿注意到沈乔被泥水沾污了的裙摆,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乔摇摇头:“无妨,来的路上太急了,差点跌了一跤。”
      谢睿笑着说道:“着什么急?难道我会不娶你?”
      沈乔一听,面色又是一红,嘴上却说道:“最急的人恐怕是你吧?若不是此次丁回案立了大功,你成了青年才俊,我父亲也不会那么快答应。”
      “咱们两个一同长大,说到底是有情分在的,泰山大人是怕我只是个纨绔,想要考验一番。”谢睿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你放心,无论怎样,三书六礼,你一定是我谢睿今生唯一的妻子。”
      二人沿溪缓步而行,直走进漫天的春光里。

      一个月后。
      洞房之内,龙凤花烛红泪蜿蜒,纱帐重重。
      那榻上铺着大红色的锦衾,洒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新嫁娘一手持扇,端端正正地坐着,那唯一露出的眼睛,却是隐隐的有焦灼之色。
      沈乔心中总有股不祥预感,她忍不住起身到门边,焦灼地踱步。
      月上中天,已经很晚了,谢睿还没有回来。近日雍州刺史丁回谋反一事闹得满朝风雨,谢睿借势乘风而起,可根基未稳,一不小心,便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小姐。”陪嫁丫鬟颦儿制止道,“新娘子是不可以出洞房的。”
      “我担心他。”沈乔急切道,“颦儿,帮我换衣服。”
      颦儿失色道:“小姐,若是担心,遣人出去问问便是了,这新娘子出了洞房,说出去怎么像话?”
      沈乔觉得胸中压抑万分,总有隐隐约约的预感,谢睿将有不妙。
      她诚恳道:“颦儿,我是真的担心他。”
      颦儿从小和沈乔一同长大,最是懂得沈乔的心思,她若是不能亲眼看着谢睿,是断断不会放心的。她见了沈乔焦急的神色,叹了口气,最终点了点头。
      她脱下厚重繁复的礼服,与颦儿调换了衣服,借着夜色,躲过门口看门的侍女,偷偷溜了出去。谢府的门庭灯火辉煌,却没见到谢睿的身影。
      沈乔的心一沉。
      穿过回廊与花园,终于,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睿的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两个人似乎在商议着什么事情。
      “……沈家……”
      沈乔刚要转身,却被这两个字绊住了脚步。
      “……陛下生性本就多疑,此次雍州丁回谋反,无论谁家与丁回有些牵扯,都免不了一阵血雨腥风,何不借此机会再除掉几个眼中钉,肉中刺?”
      “我确实有此打算。”
      “你意欲何人?”
      谢睿缓缓开口道:“沈衡。”
      听到父亲的名字,沈乔如坠冰窟。
      “你的岳父?可是你方才新婚——”
      “沈衡开始根本不同意将沈乔嫁给我,就是因为他一直忌惮谢家,若非沈乔执意,沈衡那个老东西是万万不会答应的。”谢睿冷冰冰道,“我已借大婚之由,命人将一封与丁回的密信放入沈衡的抽屉,此时此刻,罪证估摸着已经搜到了。”
      那人似乎也有些不忍,说道:“那沈姑娘——?”
      “她?她不会知道。”谢睿说道,“如今扳倒了沈家,也算物尽其用。之后,随她去便是了。”
      沈乔听见这话,耳边再也听不进其他,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泰山大人?明明是他的踏脚石!
      谢睿听见声响,立刻警觉道:“是谁?”
      谢睿追到回廊处,不见人影,却拾起一朵不小心遗落的绢花,嗅到上面的香气,眸光瞬间变得阴冷起来。

      沈乔回到房内,浑浑噩噩地由侍女披上礼服,颦儿嗔怪道:“小姐怎个偷偷跑出去了?得亏姑爷还没回来,若是回来了,成何体统?”
      沈乔失魂落魄地道:“我不想他回来。”又对颦儿低声说道,“快去派人传信给父亲,叫他注意书房里的东西。”
      话音被打断,房门被推开。尽管天色不妙,彤云滚滚,谢睿的大红喜服依旧被衬得光彩熠熠。他的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那曾经令沈乔魂牵梦萦的笑容,如今却让她觉得浑身冰冷。
      “夫人此话怎讲?为何不愿我回来?”
      沈乔的心怦怦狂跳,绞痛自心口散开,不想令谢睿看出异样,强定了定心神,说道:“玩笑罢了。”
      “那好,你有心症,不宜喝酒,那就以茶代酒,我们一同成了这合卺之礼吧。”
      沈乔并不想打草惊蛇,依依站起同谢睿行了合卺礼。礼成之后,侍女仆人们依次退下,谢睿将她揽入怀中。
      她听见谢睿的声音:“乔儿,你怎么了,心跳跳得这么快?”
      沈乔定了定心神,挤出一个笑容道:“哪里?我是太高兴了。”
      “高兴?”谢睿伸手,像往常那样笼住她的手,“乔儿,我们相识多年,我知道你有心事,新婚之夜,大家都要高高兴兴的,何苦自苦?”
      沈乔终于再也忍不住,说道:“你是丁回案的功臣,正因如此我父亲方才同意我嫁给你。你将一封与丁回的信放入到我父亲的抽屉中,是不是?”
      沈乔的声音愈发凄厉绝望,她迫切地想要自己的谢郎告诉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她的父亲被丈夫陷害,今后她将如何自处?
      谢睿闻言,居然并没有反驳,而是轻轻笑了一声。沈乔见他这个反应,下意识想把手抽回去,却被他紧紧攥住,按进怀里,只听得谢睿说:“你知道吗?陛下已经派人搜出了泰山大人书房抽屉中,与丁回来往的书信,证据确凿,他曾参与丁回一案。”
      沈乔倏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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