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成丧尸高层后》沙憬

24、又见

　　对于老田，尚忆菲印象深刻。

　　老田年纪大，脸色也差，走在丧尸堆里都毫不突兀。尚忆菲回想一番，今天的确没看见他。

　　杨弯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颇有种唇亡齿寒的恐惧。他道：“老田刚进来的时候，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别看他年纪大，身体看起来却是救助站里最好的几个之一。这也是为什么他妻女消失了，他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杨弯叹着气，闭了闭眼，“我也离他不远了。”

　　斐丽拧眉，“那你明明知道救助站有问题，怎么不出去？”

　　杨弯哼笑一声，“出去？怎么出去？救助站进来容易，出去想都别想。况且外面这世道，出去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在这里安安稳稳度过最后几日。”

　　尚忆菲哑然。她想反驳杨弯，却拿不出理由。她突然想通了，难怪救助站里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问题——大抵是他们也放弃挣扎了，在救助站里安然等死，总比在外面四面楚歌强。

　　秦玉林问：“你就知道这些么？还有没有别的？”

　　杨弯唰地睁开眼，颤抖道：“有，救助站里的肉千万别吃！”

　　***

　　尚忆菲与斐丽、秦玉林三人围坐，沉默地看着桌子中央的那盘肉。

　　来救助站的几天，每天都是清粥小菜，今天却陡然出现了肉，还是在老田失踪后。

　　三人产生了一些联想，脸色越来越差。

　　偏偏秦朗还在各个桌边逡巡，声音雄浑地喊道：“各位！这是搜救队好不容易为你们找到的肉！这个肉已经不新鲜了，甚至它很老，没嚼劲，难炖开。可是！这是搜救队的成员费尽千辛万苦为你们寻来的，只求你们营养均衡、身体健康！”

　　话音一落，从桌子的西北角爆出巨大的欢呼。尚忆菲看去，一个脸色惨白、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带头起哄，先是感谢搜救队，后又感谢救助站，总之将救助站里里外外感谢了一遍，紧接着像是朝圣一般，小心翼翼吃下那块肉。

　　斐丽开始干呕。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杯水，是杨弯递来的。杨弯小声说：“只是我的猜测，也许我猜的是错的。”

　　最后三人也没吃，把肉悄悄装进口袋里，走到外面扔掉。

　　斐丽白着脸说：“我真的受不了这个地方了，我要出去！”

　　诚然，他们出不去了，只能另想办法。

　　三人回寝室合谋。途中尚忆菲又去车里给陈承带了点吃食，毫不意外发现车里的囤货又少了些许。

　　陈承嚼着饼干，含混不清地说：“我觉得他们多半就在工厂里，我们直取工厂！”

　　秦玉林摇头，“工厂全是守备，还可能有丧尸，难度系数很大。”

　　陈承道：“你这不是悖论么？如果工厂里真的有丧尸，救助站还会派那么多人守在里面？他们不怕被咬啊？”

　　秦玉林不说话了。

　　尚忆菲却总有种难言的直觉，“我也觉得工厂是关键。”

　　秦玉林叹气，“无论工厂里有人还是丧尸，难度都很大。”

　　斐丽看不惯他这样子，直皱眉头，“那你说怎么办？这不行那不行，在这里等死算了！”

　　陈承道：“他们很少开放工厂，所以我们的机会是在他们送人进去时。”

　　四人密谋时，一阵急促的哨声再度响起。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几人第一次在白天听到这个哨声。

　　陈承瞪大眼睛，“就是这个哨声！我观察过了，从救助站后头发出来的，就是工厂那边，然后丧尸会浩浩荡荡往这边来。”

　　几人连忙冲到窗边，从缝隙里往下看。

　　陈承暴力地抠下木条，视野更开阔。

　　尚忆菲沉思几秒，道：“把我放下去。”

　　她这话一出，众人沉默几秒，斐丽干笑道：“这种关键时刻就不要开玩笑了吧？一点也不好笑。”

　　秦玉林和陈承转头活动起来，一个扯床单，一个找绳子。

　　斐丽满脸无奈，“不是，我知道你们有幽默感，但现在不是幽默的时候啊！”

　　陈承对于绑绳子一道颇有心得，麻溜地把床单撕成布条，混合秦玉林找来的绳子，长度恰好够用。

　　尚忆菲绑绳子的时候，斐丽坐不住了，“戏演到这里差不多得了啊，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能不能严肃点！”

　　尚忆菲拍拍她的肩膀，“待会留意点门外的动向，保护好自己。”

　　然后绑着绳子，往墙外爬。

　　陈承和秦玉林扯着绳子，一点一点把她往下面放。

　　斐丽几乎崩溃了，失声叫道：“你们几个有病吧！快把她拉上来！”

　　秦玉林不耐烦地瞥她一眼，“你现在还觉得她是人类？”

　　斐丽呆滞道：“啊？”

　　此时尚忆菲已平安到达一楼，不少丧尸被她吸引过来，嗅闻她一会后，不感兴趣地离开。

　　还剩一点距离，尚忆菲解了绳子，直接跳进了丧尸群中。把几个丧尸撞得七歪八倒，呲牙咧嘴地怒骂。

　　斐丽张着嘴，半天没说话。

　　秦玉林凉凉道：“你觉得一个普通人，能半夜找到我们的别墅？”

　　“所以她是……她是……”

　　“我不清楚，算是有意识的丧尸吧。”秦玉林淡淡地说。

　　尚忆菲十分不好意思地把被她撞到的几个丧尸拉起来，贴心拍了拍他们身上的灰，套近乎道：【几位上哪儿去啊？】

　　丧尸道：【去工厂啊，没听见叫唤么？】

　　尚忆菲呵呵干笑，【我新来的，不懂这边规矩。】

　　丧尸们不再理会她，踉踉跄跄往前走。

　　她走了几步，又想逆着丧尸群走。无奈丧尸实在是太多，汇成奔涌的河流，她处在万涛之中，半点身不由己，只能被迫随波逐流。

　　走着走着，边上的墙渐矮渐破，灰扑扑的水泥斑驳脱落了，露出暗红的砖块。

　　尚忆菲越看越眼熟，悚然发现，这不正是工厂么？

　　工厂低矮却宽广。尚忆菲引诱一个壮汉丧尸弯腰，自己攀在他的背上。往前看，黑压压的尸群正往一间小门里涌入。那扇门从外头看进去，黑洞洞的，里面半点庐山真面目都没透露。奇怪的是，丧尸们在门外杂乱无章，进门时却井然有序，一个接一个排起了长队，鱼贯而入。

　　尚忆菲觉得自己不能太突出，于是从壮汉丧尸的胸肌上抹了把血，揩在自己脸上。

　　她随着大流进门，穿过一片漆黑长廊，眼前豁然开朗——这里是一片广阔的车间，各式各样不知用途的机器摆放整齐。机器的缝隙间放置着大小一样的透明立柱罐子，约莫两米高。

　　所有罐子里都盛了三分之一的液体，除此之外，空空荡荡。尚忆菲随手拉了一个丧尸打听，丧尸懵懵懂懂看她几眼，咿咿呀呀叫唤，是个没有智慧的低等丧尸。尚忆菲索性不再问，跟着尸群往前走。

　　没走出几步，尚忆菲总算看见一个与众不同的罐子。那罐子相隔甚远，远远看去浑浊一片，里面漂浮着大小不一的碎片残渣。

　　尚忆菲的视线很好，她从罐子里潜伏的手掌迅速判断出了那是什么。她的动作比一般丧尸都快，拨开尸群强硬地往前走，终于挤到罐子前。

　　那果然是一具残破不堪的人尸，几乎已成碎片。一只眼球连着组织在不知名液体中漂浮着。尚忆菲凑近去看，那眼球上的黑色瞳仁竟好似感应到了一样，迅速往她这边挪，竟是死死盯住了她。

　　尚忆菲悚然一惊，久违地感受到一丝恐惧，连忙退开。

　　越往里走，罐子里的人体越来越多，从缺胳膊少腿到逐渐完整，人体也越来越新鲜。想来里面这些人浸泡进去还没有多久。

　　尚忆菲想确认这些人究竟是死了还是直接变异了，想到那只古怪的眼球，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接着往里走，逐渐出现不同的声音，她好像听见了音乐声。

　　在末世里，音乐声实在是太稀有了。只是在丧尸汇集的地方出现音乐声，实在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尚忆菲侧头听了听，这首歌还很嗨，她听过，是韩国一个很火的男团唱的。

　　她逐渐靠近，音乐声也渐渐清晰起来。间或参杂着几句人声。

　　尚忆菲仔细听，听到那人说：“我的耐心可没有秦仲那个老小子那么好，你别以为我只是吓唬你！小子，我再说一遍，你跳，还是不跳？”

　　与此同时，尚忆菲跟着丧尸群往声源处走去。

　　那是一片极大的空地，尚忆菲看见了篮球框，应该是原来给员工们修建的室内篮球场。此时篮球场中间有一道巨大的铁栅栏，立柱四五厘米厚，看起来很坚实。

　　无数丧尸涌入篮球场后，就站在铁栅栏后，一脸垂涎地望着栅栏中。

　　尚忆菲嗅到了人味，一点点挤到前面去，顿时惊喜万分。

　　她再度见到了t8小队的人，却是在这种环境下。

　　铁栅栏约莫十几平，t8小队部分成员被绑缚着蹲在地上，所有人都面色枯槁，形容狼狈。她看见了蒋胜男，还有段见山。

　　唯一自由的人就是左然了。他没有被绑着，也没有蹲着，而是在栅栏中央站的笔直，脸上也还算洁净，此时正一脸倔强地盯着面前的人。

　　他面前的人背对着尚忆菲，看不到脸，但体型肥胖。他左边放着个黑色的大箱子，一条铁链从箱子的缝隙里伸出来，牵在他手上。他右边则跟着一个穿着红色紧身衣，身材窈窕的女人。

　　那女人有一条油光发亮的大波浪，从背影来看绝对是个精致妩媚的美人。

　　正在尚忆菲胡思乱想时，她撩了撩头发，突然回了一下头。

　　那一瞬尚忆菲瞳孔骤缩，连忙躲到了一个高大丧尸的背后。

　　那个女人，正是失踪已久的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