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成丧尸高层后》沙憬

2、感染

　　事实上，尚忆菲已经不大确定他是不是个人了。

　　这个站在尚忆菲面前的怪物，身高目测有一米八以上，外形与普通成年男子相差不大，同样也穿着研究员的衣服，甚至他的面容还十分熟悉。

　　“洛、洛叔……”尚忆菲颤巍巍叫了一声。

　　单从外形上看，他跟自己父亲的某个组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他肤色惨绿，接近死人，瞳孔泛着淡淡的猩红。此时正歪着头，平素柔和慈祥的面目有种说不出的狰狞扭曲，打量她的目光也好似野兽盯上猎物。

　　他朝着尚忆菲靠近一步，几乎贴上她，胸前的工作牌也清晰起来。

　　洛骞，A216组，副组长。

　　尚忆菲的心情陡然沉入谷底。

　　长相和身份都证明这个人她曾经认识，如今却变成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门外的动静惊动门内原地徘徊的“人”，她目光锐利，加快脚步迈出安全门，却在看见“洛骞”后退缩了。

　　“洛骞”歪着头，对她发出一声近似于野兽的嘶吼。似乎是一种警告，怪物畏惧地退至安全门后。

　　解决掉觊觎的臭鱼烂虾，“洛骞”收回目光，盯牢了在自己狩猎范围内的尚忆菲，缓缓张口，露出两颗尖牙。

　　尚忆菲腿有点软，小声道：“洛叔，洛叔，你清醒点，我是忆菲啊，你连我都不认识了么？”

　　怪物当然不会记得。原始的觅食欲望让他只想将尖牙刺进生肉，削减五脏庙的空虚之感。他眼底的猩红更甚了，大张着嘴，尖牙从唇中探出，盯着面前人脆弱的脖颈。

　　尚忆菲想躲，但这只怪物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把她死死扣在墙上，尖牙刺进了她鲜活跳动的颈动脉。

　　尚忆菲想过自己无数种死法，却没想到会这样匪夷所思。

　　滚烫的血液从动脉喷薄而出，溅在怪物的皮肤上。怪物好似被烫到了，怪啸一声，松开她，快速离远了，警惕地盯着她。

　　尚忆菲捂住血液喷涌的脖子，也顾不上安全门里有一只怪物，直接蹿进门内，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向楼上跑去。

　　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或许还有救。不知道被怪物咬了会不会感染什么细菌或病毒，但现在止血才是紧要，不然她会因为失血过多直接死在这里。

　　尚忆菲抓着楼梯狂奔，也不在乎巨大的动静会不会引来其他怪物。她只感觉手脚发麻，眼前阵阵发黑，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一口气上了两层楼，尚忆菲脚一软，从楼梯上滚下去，趴在楼道上。

　　研究所实在太深了，从这里往上看，楼梯无限重叠，似乎没有尽头。

　　或许是她危亡之际，眼中出现了重影。如果她再坚持一下，可能就能找到出口。

　　可尚忆菲已经站不起来了，被咬的地方发痒、发麻、发烫，渐渐的，这烫意蔓延至全身，她宛如置身烈火，身体的每个器官，甚至每个毛孔都在受着烈火磋磨。她因为疼痛痉挛、满地打滚、无声哀鸣，最后眼前一黑，彻底昏迷。

　　等她再次睁眼，呼吸一滞。她身侧，那个女怪物正在原地打转，僵硬的步子把她踩了好几脚，疼得她呲牙咧嘴。

　　尚忆菲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缓了。她打算装死等怪物离开，怪物却不打算放过她。

　　怪物僵硬地屈起双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动静，估计腿骨都裂了，听得人牙酸。怪物浑然不觉，伏底身体，惨绿的脸凑近了尚忆菲。

　　怪物的好颜艺让尚忆菲受到了视觉冲击。她咬紧牙关，拼命忍耐，逼迫自己不要眨眼。

　　怪物行动迟钝，似乎没有自己的思维。她俯身看人的时候没有用双臂做支撑，核心力量不强，啪叽一下栽到了尚忆菲怀里。

　　如果说怼脸只是视觉污染，那么怪物埋胸简直就是人格污染。尚忆菲惨叫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她一把推开怪物，跌跌撞撞往楼上冲。

　　尚忆菲一口气爬六层，气都不带喘。这搁平时绝对不可能。

　　这里似乎就是地下一层了，推开这扇大门，曙光近在眼前。

　　尚忆菲深吸一口气，刚准备推门，门却先手被别人推开了。

　　尚忆菲站在门口，望着密密麻麻、满满登登的怪物，陷入了沉默。

　　她向来运气好，读书时期睡过头了能赶上意外停课，随便追个直播间都能中台苹果，结果却栽到了这儿。

　　出来混啊，都是有借有还的。

　　尚忆菲闭上眼睛，叹息一声，轻声说：“来吧，轻点。”

　　呆滞的脚步声响起，身体被撞了一下，无数衣角擦过手背。

　　久违的疼痛没有到来，尚忆菲疑惑地睁开眼睛，就见那群怪物摇摇晃晃地往她身后走，看不见她似的。

　　尚忆菲怀疑自己得到了一个隐身buff，身体再度被撞了一下。撞她的怪物反应更大，趔趄一步，差点摔倒。站稳后，怪物瞥了她一眼，突然嘶叫一声。

　　尚忆菲缩缩脖子，突然读取到一个信息：看着点路吧你！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怪物，怪物又叫了一声，再度传达一个信息：看什么看，傻*！

　　尚忆菲：“？”

　　尚忆菲脑子一抽，抓着他衣袖，“你骂我？”

　　怪物一愣，略略后退一步，想挣脱。

　　尚忆菲一连忐忑不安，精神紧绷，早已在崩溃边缘，这会还被个怪物骂，立时不干了，“你敢骂我？你什么德行你敢骂我？你有本事堂堂正正用普通话，以为说小语种我就听不懂是吧？”

　　行走的怪物都停下来，迟钝地挪着脑袋，围着这一人一怪，仿佛在看热闹。

　　那怪物大概也想不到她会还嘴，又自卑地后退一步，企图躲到一个高大的怪物身后。

　　“躲什么躲？给我出来！”尚忆菲几步上前给他揪出来，手指在门前比划着，“这么大个地儿，你不会往边上稍稍啊？眉毛底下挂俩蛋是吧？看不见我这么大个人？你自己撞人了还骂人，你素质呢？有没有受过教育啊，就这素质能进研究所，你托关系进来的吧？”

　　怪物的头越埋越低，在尚忆菲连珠炮似的语速下，终于委屈巴巴吼了一声，算是道歉了。

　　尚忆菲得饶怪处且饶怪，勉强满意道：“行了，下回注意，过去吧。”

　　围观的几个怪物见没热闹可看，纷纷散开了。

　　站在空空荡荡的门口，尚忆菲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

　　她可能梁静茹的歌听多了，居然有勇气制裁一只怪。不对，问题是，那些怪为什么没攻击她？

　　尚忆菲进了卫生间，怔忪地望着镜子里愁容满面的自己。

　　从卧室醒来的一刻，她所经历的，宛如生化危机再现。

　　更严重的是，她还被咬了，可能处在变异中。

　　那群怪物不攻击她就是最好的证明。

　　尚忆菲第N次叹气，拨开衣领，检查自己骇人的伤口。

　　她打开水龙头，惊喜地发现还有水。此时也顾不上水源是否受到污染，她用手指沾水清洗着伤口。

　　血迹抹除后，裸露的伤口让她震惊不已。

　　她凑近镜子，确认自己刚刚还在飚血的脖子现在只有一道拇指大小的疤。

　　所以这也是变异后附带的技能吗？伤口极速愈合？

　　尚忆菲抚摸着那道疤，心情复杂。

　　虽然她似乎拥有了一些非科学能解释的能力，可是再过不久，她就会向外面那群怪物一样，失去自我意识，行动缓慢，成为一只彻头彻尾的野兽。

　　她望着镜子里皮肤白皙的自己，想到外面那群怪物青道发紫的面色，突然又一阵释怀。

　　算了，被咬就被咬吧，至少当怪物不用东躲西藏，不用感受痛苦。

　　“咕……”

　　她捂着肚子，脸上轻松了一会，又换成痛苦面具。

　　好饿。她得加入怪物大队，出去觅食了。

　　看看办公室里有什么小零食吧。

　　尚忆菲出了厕所，泰然自若地跟面前经过的怪物打招呼。刚走出几步，就闻到一股香味。

　　嘶……好香。说不上来的香，就好像人类时的她闻到炸鸡那样。

　　尚忆菲馋得流口水，跟随香味指引，走到办公区。

　　办公区已经不能看了，电脑砸的稀碎，文件雪花似的散落一地，桌椅东倒西歪。几个怪物在里面徘徊，尚忆菲拨开他们，嫌弃道：“这儿没你们要的东西，去其他地方。”

　　怪物们对视一眼，犹犹豫豫走开了。

　　尚忆菲翻箱倒柜，各个抽屉都翻了，总算找到几包掌心脆。她撕开包装，还没下嘴，又闻到那股勾人的香味。

　　而且离得很近。

　　尚忆菲循着香味，判断了一下，觉得来源很有可能是边上的茶水间。

　　她把掌心脆塞兜里，隔着茶水间黑漆漆的门望进去，没发现什么异常。

　　但香味的的确确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尚忆菲跨进门，正打算仔细探索，茶水间的门哐当一声锁上了。

　　逼仄的空间，心理负担更重。尚忆菲心里突突直跳，转身就去拉门锁。

　　突然，面前一亮。一束强光照过来，让她不适地闭上眼睛。

　　她听到一道清越的少年音说：“人类？”

　　与此同时，香味铺天盖地涌来，勾得人丧失神智。

　　尚忆菲放弃了门锁，饥饿感更甚。她背对着身后人，瞳孔深处，渐渐浮现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