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谋（重生）》一二人耳

62、第 62 章

　　林清瑜领着田园看过云县各处田地后，已过了申正。

　　她丝毫不觉得疲累，目光如炬，认真看着田园，等他确认。

　　“这云县各处的田地，可都适合栽种白叠？”

　　田园点头，“自然是适合的，只是好几年不耕种，需要重新翻整一番，但若是人手足够的话，能赶在三月底之前将白叠的种子都种下，约莫八月初就能收割了。”

　　“不知这回大力买的白叠种子可足够？”

　　“林小姐不必担心，种子是肯定够的，若是不够，小的也精通一些培育，大可以开辟一块地，我再培育些新的种子出来。”田园信心满满。

　　“那这产量，田大哥能否估一个大概的数？”林清瑜终于问到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产量？”田园面露为难之色，将手中拾起的土块捏碎，来回踱步。

　　良久，他不确定道：“林小姐带我看了七处地方，若是我没看错的话，东边那两处田地远离水源很适合种植白叠，约莫一亩地能种出二百斤，南边的山头附近也是，二百斤应当也不是问题。只是西边和北边两处，土地软和若是下雨容易淹着根苗，怕是产量没那么多，一亩地能出一百二十斤白叠棉。”

　　二百斤和一百二十斤？

　　“青州去岁白叠的市价多少？”

　　“三百文左右。”

　　“青州去岁市面上的白叠棉交易如何？”

　　“供不应求。”

　　林清瑜眸子发亮。

　　供不应求……

　　一斤白叠棉三百文，一亩地若是产一百二十斤，那便是三十六两银子。若是当真收下云县九万亩耕地，那便是……

　　宽大衣袖下的手慢慢捏紧，她的肩膀也微微颤动。

　　孟渊听了几句，但不甚了解其中详细，瞥见她如此模样，忍不住上前关心，“可是有什么问题？”

　　林清瑜摇头，眼眸清亮，倒映着他疑惑的面庞，乌黑的眼珠璀璨夺目，教孟渊挪不开眼。

　　“林姑娘？”他试探性地又唤一声。

　　瞧她模样，可不像是没问题的样子。

　　“杨渊。”林清瑜朱唇微启，语气是难得的郑重，这还是头一回她连名带姓地叫他。

　　孟渊一愣，应声道：“我在。”

　　“杨渊，你可知道，我们在做一件多么大的事儿吗？”她控制不住心中激动，呼吸不免急促起来，脸上的神色既紧张又兴奋。

　　孟渊看着她，眼中满是关心，看她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面颊微微泛红，他轻轻摇头，“不知。”

　　三百万两。

　　前世她为丁执掌管青州军后勤时，十万人的青州军一年的军费也不过是一百五十万两。

　　三百万两，意味着她可以独力豢养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

　　林清瑜脑海中忽地出现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想法。

　　而且这只是贩卖白叠棉的收入，若是能将后续纺织贩卖也全部疏通……

　　林清瑜眼球颤动，不敢再想下去。

　　她伸出手，没忍住，紧紧拥住孟渊。

　　孟渊思绪一片空白，心脏强烈地跳动着，丝毫不比林清瑜差，天地间除了那吹拂的清风外，只剩怀中之人，不等他抬手环住小姑娘的腰身，林清瑜已经抽身离开。

　　“回去！”

　　等孟渊回过神来，林清瑜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地平线，连那田园也没了踪影。

　　回到林宅，林清瑜问过衙门的情况，得知春娘和公羊濮一日都还未回来，又提起裙摆想出门，被庾蕴拉住。

　　林清瑜歇了去衙门的心思，嘱咐赵依人前去看看情况再回来报她，用过晚饭，赵依人还没回来，林清瑜洗漱完毕后换了身衣裳，眼见天色暗了下来，有些坐不住。

　　明日便是说定的天香楼之事，若是今日能得这几百份庞慕盖过印的契书打底，也能一时震慑众人。

　　孟渊拦在门口，将人堵在卧房之中，不许她踏出房门。

　　林清瑜无奈。

　　孟渊：“林姑娘该想的是若是明日天香楼的人太多，该怎么办？”

　　林清风从隔壁房间探出头来，“什么意思？”

　　孟渊一怔，看向林清风道：“若是明日天香楼来了许多人，契书也都签订了，但庞慕若是不肯盖印，这些人完全可以在收了钱以后反悔。甚至是，在白叠种子已经种下，快要收割丰收之时反悔，让你颗粒无收。你说，那怎么办？”

　　“那明年自然是不会再租他们的地了。”林清风下意识回嘴。

　　“可今年呢？今年给出去的银子，浪费的种子，收不回的白叠棉，都怎么办？”孟渊看着林清风，见他垂下脑袋无话反驳的模样，转而看向林清瑜。

　　林清瑜一脸认真，“所以我才要现在去衙门呀。若是能将今日这几百份的契书签订，再加上东郭的，至少第一年投入的银子能稳住，能收回来，才有第二年第三年的事情。若是今日签的契书不成，难道等到明年，我还要再找杨公子要银子吗？”

　　“那又何妨？”孟渊挑眉，“我已清楚林姑娘想做的事情，实在是一桩大好事，云县的百姓不愿配合，自断前程，那是他们的事情。只要林姑娘想做，渊一定全力配合。”

　　他又不是真的想在云县种地，只是想着将云县的屯兵消化，以防被钱宇发觉，这几日花问已经将士兵融入得差不多了，那些契书过不过官府明路于他而言并不重要，左右人已经都安排上了云县的契籍，钱宇再也挑不出任何问题。

　　林清瑜蹙眉看他一眼，心中起疑。

　　当初是觉着在云县种植白叠未必能成功，她才寻上的襄王。十万两说掏就掏便算了，还愿意往后每年十万两。

　　纵然是皇亲国戚，纵然是人傻钱多，也不是这么花的吧。难道仅仅是因为害怕她呈报到襄州刺史面前？害怕被人发现他的贪玩？

　　林清瑜不信。

　　她又不是个傻子。

　　此时想来，当初孟渊答应她在云县种地，确实很莽撞，比她找他合作还要莽撞。

　　两个各怀心思的莽撞人，又扯了几句后，孟渊说什么都不肯放林清瑜去衙门，连这卧房门都不让她出。

　　林清风笑：“杨公子难道还要在门口守一夜不成，春娘她们一刻不回来，四妹妹就要多等一刻，但凡是你走了，四妹妹随时可以去衙门。”

　　孟渊：“怎么不能？”

　　林清风：？

　　“怎么不能守一夜？”孟渊垂眸看向屋内少女，少女也正巧抬头看他，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他满眼的认真与笃定。

　　林清瑜顿觉此人脑子有病。

　　但又不好发作，论道理，孟渊拦着她不让她去也是为她好，是想让她早些歇息，注意身体。论拳脚，她与三哥哥加起来都不是孟渊的对手。

　　要不再加上赵荣与赵石呢？

　　他们二人现下在何处？

　　林清瑜坐回屋内的椅子上，思绪渐渐飘远。

　　不知等了多久，守在大门口的依人瞧见远处熟悉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往后院奔，“小姐，春娘回来了！”

　　林清瑜突然惊醒，站起身，身形一晃，忙伸手撑住桌子。

　　她这是睡了多久……

　　缓过劲来，盼儿也到了门口，只是被一道白色身影挡住去路。

　　孟渊将屋内少女身形摇晃的画面尽收眼底，犹豫再三，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拦住了盼儿。

　　盼儿探出头，“小姐，依人回来了，春娘也回来了！”

　　林清瑜刚出卧房门，春娘已绕过前厅来到后院，身后跟着抬箱子的公羊濮与赵依人。

　　“先生的身子骨未免也太弱了些。”赵依人放下箱子，埋怨起公羊濮。

　　“你、你……”公羊濮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赵依人半晌没说出什么话来。

　　林清瑜笑着迎上去，看了看箱子，又看向春娘，“都签成了？”

　　“都签成了！”春娘一脸喜色，一日的辛劳都比不上此刻的欢欣，她打开箱子，指着契书对林清瑜道：“今日在衙门弄得声势实在大了些，连周员外也派人过来了，那周儒原是想劝周七爷不要签契书的，结果反被周七爷一顿痛骂，连他带来的那几个农户，也被周七爷骂得同我们签了契书。”

　　“一共是四百三十二份，小姐点一点。”

　　“居然有这么多？”林清瑜只是扫了一眼，视线又落在春娘身上，“春娘辛苦了，公羊先生也是，先生辛苦了。”

　　她敛襟作揖，认真行礼。

　　公羊濮缓过劲来，将腰后别着的四色羽扇摸了出来，挥呀挥，扇子轻轻托起林清瑜的手，“小姐客气了。”

　　“二位还未用晚饭吧，盼儿？”林清瑜招呼盼儿，让她领着二人去吃饭，经过孟渊跟前时，林清瑜停住脚步，“人都已经回来，我也不会再乱跑，杨公子尽可安心了吧。”

　　孟渊神色淡淡，瞥她一眼，拉住她的手腕拖着人往卧房走去。

　　林清瑜那句“杨公子可回去了吧”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变成“诶、诶”两声，根本挣脱不掉，被孟渊轻而易举地拉着往前，进了卧房。

　　下一瞬，直接被孟渊甩在床榻之上。

　　林清瑜脑袋发蒙……

　　这……

　　这孟渊想做什么？

　　正厅之中，盼儿第一个反应过来，想追上二人，被春娘拦住，“好盼儿，小姐让你带我去吃饭呢。”

　　“可是小姐她……”

　　“放心，杨公子不会伤害小姐的。”

　　春娘是个过来人，旁观者清的，这几日相处，孟渊的心思不说猜了个完全正确，至少也是七八分。

　　更何况，小姐卧房隔壁就住着小林大人，若是真有什么强迫之事，小林大人决计不会放过杨公子的。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着急什么？

　　林清瑜眨巴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孟渊，后背摔得有些疼，脑袋似乎也磕到了，有些晕乎乎的。

　　卧房中女儿家的馨香缭绕，孟渊抿唇，冷着脸道：“人都已经回来了，契书也都签好了，林姑娘现在可以安心歇息了吧？”

　　林清瑜：？

　　“不行，我还要问问春娘方才周儒沣去衙门做了什么。”

　　她站起身，又被孟渊一把推倒，这一回，结结实实地摔了个人仰马翻，连脚上的鞋子都甩掉一只。

　　“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春娘方才见你就说了，不会藏着掖着，她既有工夫先吃饭喝茶，那说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孟渊表情冷漠，说话一针见血。

　　“杨渊！”林清瑜跪坐在床榻上，看着眼前身形高大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以前竟是没发现，二人力量如此悬殊，孟渊居然轻轻一推就能将她推得四仰八叉，她这几日的训练竟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不行。

　　明日找找那把匕首，看来想要力气取胜是肯定没可能，那便靠武器。

　　“我在。”孟渊神情依旧无悲无喜，像是一点儿都察觉不到她在生气一般，垂眼看着她。

　　林清瑜收回发散的心思，咬牙看着他，“这儿是我家，是我的卧房，杨公子不觉得自己管得有些太多了吗？”

　　“有吗？不觉得。”孟渊轻轻摇头，眉梢上挑，看得林清瑜牙痒痒，恨不能冲上去撕了他这张俊脸。

　　“好好好，我不去，我这就睡，请问杨公子可以走了吗？”

　　打又打不过，自己又不占理，林清瑜觉着若是嚷嚷开，把三哥哥和赵荣他们都叫过来，只怕最后能帮着她的只有盼儿那个傻丫头。

　　她索性也不争了，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连衣裳都不脱，拉过锦被盖在身上，露出一张巴掌脸，上头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珠子中满是控诉。

　　孟渊冷着脸看她躺好，转过身时，勾起的嘴角暴露他内心想法。

　　昨日经历了一番生死，今日林四姑娘又不知怎的心情大好，二人关系竟是亲近不少。

　　才扬起要保持距离的念头，此刻不知被他丢到了什么地方去。

　　孟渊转身离开卧房，关上门。一招手，赵荣搬来一把太师椅，孟渊就这么直接坐在了门口。

　　活像个门神。

　　赵石拉了拉兄长的袖子，低声问：“大哥，真不用劝王爷吗？”

　　赵荣摇头。

　　“我昨日在衙门瞧见一人很像风统领，他也来云县了吗？”

　　赵荣疑惑看向赵石，赵石有些不确定了，“会不会是我看错了啊？我有些害怕。”

　　赵荣垂下眸子，当初在襄王府被风闻铁血手腕磋磨的经历仿佛就在昨日，莫说是赵石发颤，此时只是听一听，赵荣都有些腿脚发颤。

　　他安慰弟弟：“咱俩现在是小姐的家仆，看殿下如今模样，风统领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赵石顺着兄长的视线看向守在卧房门口的门神，点了点头。说实话，风闻给他的阴影可比这位襄王殿下要大得多。

　　也实在是云县这几日，瞧着殿下与林小姐的相处，觉着殿下是个好脾气的人，和风闻那个魔头，一点都不一样。

　　兄弟二人说着悄悄话，林宅厨房，赵依人与春娘也说着小话。

　　一听周儒沣今日去了衙门，赵依人捱不住，不顾公羊濮还在便一直缠着春娘问周儒沣去衙门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春娘无法，只得将今日衙门的事情详细说与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