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愿从心》凭风或雨

21、终于十八岁

　　冯沅和冯漫嘉到了遥城。

　　冯漫嘉：“我们先回家，然后再去医院。”

　　冯沅不愿，他道：“先去医院。”

　　冯漫嘉：“冯沅！你什么时候能听我一回？！”

　　冯沅不再说话，拎着自己的行李在一边拦车去医院。

　　冯沅经人带领走到病房前，是普通病房。他进入房间，看向这个躺在病床上的干瘦老头，老头脸上布满皱纹，面容憔悴，眼睛紧闭，嘴巴看不出一点血色。

　　冯沅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下，声音哽咽，“外公，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

　　床上躺着的人似有感应，睁开了眼睛，抬手拭去外孙的眼泪，“乖孙，哭什么？”

　　“外公！”冯沅哭喊，随即静下来，“外公，你哪不舒服？我给你叫医生。”

　　“我好好的，你别担心。”老人笑着。

　　冯沅给老人调试靠背高度，调完后，一句不发，低头坐在位置上。

　　“沅儿啊，你怎么一年没给外公打过电话啊，外公还想着是不是哪又惹沅儿不高兴了。”老人乐呵呵道。

　　“我……”冯沅说不出话。

　　“沅儿，外公知道，你是因为外婆的事不敢给外公打电话，是吧。这是大人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妈不孝顺，但是我的沅儿好的很，你妈把沅儿给我和你外婆是她干的最对的一件事，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我沅儿还好的小孩儿了。”

　　老人不吝啬夸奖，或者说是真情流露。

　　“沅儿，你外婆走了，现在外公只剩你了。”

　　老人一直都是笑着，他打心底里开心，昨天进急诊室的时候，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乖孙了。

　　冯沅咬着牙，闷声哭着。

　　他原以为见到外公后，外公会生气，会赶他走。却忘了一家人血是热的，他是外公外婆实打实养了十六年的小孩。

　　老人一口气说这么多，有点累，又睡过去。老人睡觉中间，冯宁先来，冯漫嘉没过多久也来了。

　　“哟，这次怎么来这么快？”冯宁满脸讥讽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冯漫嘉知道冯宁还在因为母亲的那件事生气，她没说话。

　　冯宁又看向冯沅，道：“一个两个的都是白眼狼。”

　　冯沅认亏，他也保持沉默。

　　直到晚上，老人才睡醒。他睁眼便看到自己的女儿外孙都在。

　　他冲冯宁招手，有点小孩子气的问：“小宁，我这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这睡得一点不得劲。”

　　冯宁哄着父亲，嗔怪：“医生说你就是太糙累了，过几天就能出院，你出院别老干活。”

　　老人敷衍的附和几句，招手让冯沅过来，指指病床旁边的水果。冯沅以为老人想吃水果，拿起几样水果去洗。

　　冯沅离开病房后，只剩三人。老人收起笑容，刚才在小孩面前，不好说。

　　“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是对冯漫嘉说的。

　　“爸，我——”

　　“别叫我爸，我以后没有你这个女儿，等我死了之后，你也不要到我的坟前来！”老人厉声道。

　　冯沅进到病房，就看见冯漫嘉在哭，而冯宁在一旁给老人顺气。

　　他想到了老人支走自己是有话要说，他没问，“水果洗好了，外公你吃哪个？”

　　“我都多大年纪了，我不吃，你吃。”老人重新扬起笑脸。

　　冯沅一直待在医院伺候着老人，直到出院。

　　出院没两天，冯宁就被老人催着走，“小宁，你还有工作还有小孩要看，抓紧走吧，别忘了替我跟你公婆问个好。”

　　冯宁无奈，“行，我知道了。你注意身体，别老干累活了。”

　　送走了冯宁，还剩下冯漫嘉和冯沅。一天中午，三人吃完饭，老人正和冯沅唠嗑。

　　冯漫嘉不合时宜的开口，“爸，我们今天就走。”

　　老人凝住了笑，问：“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六点半。”

　　老人默然，叹一口气，“好。沅儿，去收拾行李吧。”

　　冯沅没错过老人眼睛中的湿润，他不想走了。“我不走。”

　　“冯沅！你还要上学！”冯漫嘉拍桌。

　　“那学上不上也无所谓，要走你就走吧，我不走了。”

　　外公说只剩他了，他又何尝不是呢。他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也只剩外公了。

　　“冯沅，你是不是疯了。”

　　“是。”冯沅回答，“冯漫嘉，如果你对你的父亲还有愧疚，那就让我留下。”

　　冯漫嘉顿住了，所有的话堵在口中，她怎么对她的父母没有愧疚，当年鬼迷心窍真的信了赵伟鹏的话，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许久，冯漫嘉妥协，笑容苦涩，“好，你留在这陪外公吧，学校的事我来解决。”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外公，我见过外面了，外面一点儿也不好，我还是留在遥城陪着你和外婆吧。”

　　老人浑浊的眼睛中流出滚烫热泪，“好，乖孙儿，我们一起陪着你外婆。”

　　昨晚，冯漫嘉没吃饭就走了。

　　剩下冯沅和老人，老人心里高兴，冯沅准允他喝了一小杯白的，自己却喝了不少。

　　第二天下午，冯沅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打开手机，日历显示着十二月二十二日，周六。

　　冯沅瞬间清醒，他之前问过沈从心的生日，就是今天！

　　沈从心的生日就是今天！

　　他抓紧点开微信，发消息。

　　前一阵因为照顾老人，他忙的忘记准备生日礼物。如今卑微赔罪。

　　冯沅：沈从心，十八岁生日快乐！！

　　冯沅：我忘记准备生日礼物了，过两天补给你！信我！！

　　沈从心没有回。

　　冯沅：你别不回我消息，我真的忙忘了。

　　冯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沈从心把手机放在家里充电，自己拿着零钱去蛋糕店买两个小蛋糕。一个是她的，一个是庄月的。

　　庄月比她小，连十八都不到，还是小孩儿。

　　沈从心见家里没人，她将蛋糕放在餐桌上，进屋拿手机。

　　她拿到手机发现冯沅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直接把最初的消息刷上去了。

　　她一一看完之后，回复。

　　沈从心：我没有生气，刚才出去买蛋糕了。

　　冯沅：吓死我了，我以为我惹你生气了。

　　沈从心：不会。

　　沈从心：你还没有回来吗？

　　冯沅看到消息后，感觉手中的手机跟烫手山芋没什么区别。

　　最终，他缓慢打字。

　　冯沅：没有，不回去了。

　　沈从心的心坠入冰窟，她手机没拿稳，掉落到地上，摔出裂纹。她回过神来去捡手机，又有一条新消息。

　　冯沅：从心，对不起。

　　沈从心的睫毛扑闪，几滴泪砸在手机上，渗入到裂隙中，沈从心连忙用手去擦，却被碎屏划出一道血口。她没有管。

　　沈从心：以后都不回来了吗？

　　冯沅：嗯。

　　沈从心：好。

　　还是那个“好”，无论说什么，沈从心只会说好，也只能说好。

　　沈从心把手机装进兜里，出去拿蛋糕，生日还是要过的。

　　她愣愣的出去拿蛋糕，发现两个蛋糕，一个在张玉霞手上，一个在沈从言手上。

　　吃的也堵不住张玉霞的嘴，“呵，沈从心这小妮子怪会享受，我在外面累的要死，她还买蛋糕吃。”

　　“什么破蛋糕，腻死了。”沈从言扒拉两下蛋糕，扔进了垃圾桶。

　　沈从心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她没有争吵，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当晚，沈从心自杀。

　　沈从心安静的躺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

　　风吹过，桌上的纸沙沙作响，纸上的字迹秀丽干净，是板板正正的楷书。

　　“对不起，麻烦了。”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是沈从心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