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抵岸

51、第 51 章

　　他猜不透他在聂先生心里是个什么存在。

　　他觉得，他这样的人，早晚有天要被替代。

　　他生病了，会不会就要被赶出去了。

　　可没有。

　　聂先生没有赶走他，而是开始陪他定期去医院治疗。为了不给他造成压力，还对他说，公务已经交给了卫七他们处理，聂晚矜有宋特助照顾，让他放心。

　　他治疗了两个月，这两个月，聂先生从始至终都没碰过他，麦苗有点担心，担心会不会失去价值，还主动贴近，可聂先生只是拉住他的手，对他说：“只要我想，我身边就不会缺人。”

　　麦苗丧气地低头。

　　那完蛋了，他连最后的存在意义都没有了！

　　聂先生带他去度假。

　　麦苗蹲在地上，不肯离开庄园，他仰头道：“可我不想出去啊。”

　　聂先生问他为什么。

　　他苦恼道：“外面的世界也好不到哪里去，还不如待在熟悉的地方呢。”

　　“走吧，我陪你，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许是看到了他的拘束，聂先生牵起他的手，安抚道：“别怕。”

　　那是麦苗为数不多的外出。

　　自从他来到聂家后，他外出的次数，数都数得清，一次是教官们分配任务，然后南野死了，一次是聂明迟带他出国，后来聂明迟消失了。至于其他的，比如去医院，去陵园，这些都不算，因为他去的都是聂家名下的产业，仍是内部活动空间，他进去以后，照旧有人因他是聂先生身边的人，对他恭敬地说一声：“您好。”

　　可外面的世界不一样。

　　没人认得他。

　　一切都是陌生的。

　　陌生到……陌生到，他一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看着陌生的人，观察着陌生的事物，从头到脚地出汗，呼吸变快，应激反应似的想要坐回车里。

　　聂先生按住他肩膀，不让他回去，麦苗就哭，“可难受了……我要回去……”

　　聂先生道：“只是吃个饭。”

　　他们坐在餐厅里，可能是麦苗之前说过，他喜欢一切面食，但因为聂先生不常吃饭，平常只用那难喝的粥水应付过去，麦苗也学会了，时间久了，也觉得吃饭是个很麻烦的事情，浪费时间，也跟着不吃了。

　　而坐在这家餐厅里，一碗肉丝面端上来的时候，麦苗蓦然想起，原来他已经整整一年没好好吃过饭了。

　　筷子挑起面，麦苗尝了两口，心中暗想，比不上当年和南野出任务时吃的那个小店面的味道啊。如今想起南野，感觉都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他只吃了几口就要放下筷子，聂先生道：“吃完。”

　　他哦一声，又开始磨磨唧唧地吃。

　　只听聂先生说：“以后，早中晚，定时吃饭。你和我不一样，我从小习惯减少吃饭次数，不会受影响，正常人受不了我这样的生活的。”

　　麦苗道：“那您小时候为什么不吃饭呀？”

　　“难吃。”

　　“啊？聂家的厨子那么差劲吗？”

　　“是馊的，所以难吃。”他朝后微微靠着，“如果不想吃到半生不熟的死老鼠死猫的肉，那就最好不吃。”

　　“……”麦苗不可思议，“啥？”

　　可能也是见到麦苗愿意多说话了，毕竟宋特助说过，现在的麦苗，尽可能和他多聊天多沟通，带他多接触外界事物，所以他也没隐藏，风轻云淡道：“他们想让我自杀，所以用低级手段逼我，很可惜，我没能让他们如愿。”

　　“您以前在聂家过的好艰难啊。”

　　“不是在聂家。”聂先生轻轻道，“质子。我就是那个质子。很早以前，除了聂家，还有沈家，我是在沈家生活的。”

　　“沈家，怎么现在没听说过了呢？”

　　聂先生没接话，轻轻喝了口水。

　　麦苗忽然明白了。

　　没听说过，那就是被灭了。

　　也对，以前他们那么对待聂先生，按照对方的性格，也的确不会放过他们。

　　这天回去以后，麦苗还专门搜集了一下沈家的情报。

　　大多消息已经隐藏于人海，不过和他猜想的一样，沈家已经没活口了。不过他了解到了一个八卦，还是关于聂先生的。

　　说是聂先生以前在沈家，有个青梅竹马？那个少年是沈家不受待见的一个少爷，当年聂先生在沈家时，他还很照顾聂先生的。

　　再然后！

　　这瓜就吃到自己身上来了。

　　有人偷偷告诉他，他和那个沈少爷，长得还挺像，可惜了，那沈少爷命短，要是活得久一点，等到聂先生功成名就，地位肯定不一般。

　　麦苗一万个震惊。

　　脑补出了一堆替身狗血大戏！

　　合着聂先生喜欢的是那个沈少爷，之后沈少爷不在了，然后对方看见了自己，感觉找到了白月光，所以才把自己放在身边？？？那是不是每次上.床的时候，聂先生脑子里也自动AI组合，把他的脸AI成了沈少爷的脸？？

　　麦苗憋屈极了。

　　这他妈我让你天天.操，操.到最后，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替身啊！

　　哎，也不对，毕竟长得像一个人，这也得碰运气。他可真有福气啊，长得像了沈少爷………………

　　麦苗不藏事，当晚就去问了，一问，聂先生都被逗笑了，“你一天天哪打听到的消息？乱七八糟。”

　　麦苗摸着自己的脸，“难道不是吗？我觉得逻辑通顺了呀。您因为沈少爷，所以把我留在了身边，之后我还在您的房间里见到了两个少年，您不是让我带他们出去吗，对，就是那两个，他们和我长得很像，那不就是和沈少爷长得很像吗，这就说明您从未放下您的白月光，我只是一个替身。”他捂着胸口，心痛道，“有点曲折，我得缓缓。沈少爷好可怜，他要是多活几天，说不定……”

　　聂先生用书砸向他脑袋，“人就是我弄死的，还白月光呢。”

　　“啊哈？”

　　聂先生一副不欲再谈的样子，麦苗直接扑到他后背上，缠着问：“为什么呀？是因为您的白月光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然后您因爱生恨，所以杀了他？又或者是，因为对沈家的恨意，无法原谅沈家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决定一起解决了他们？”

　　“……”聂先生费解道，“你一天都在看些什么东西？”

　　“说说嘛，我真的很想知道这段恩怨情仇。”

　　“想知道？”

　　“嗯嗯！”

　　“想着吧。”聂先生弯唇一笑，“什么时候我开心了，再告诉你。”

　　麦苗灵机一动，“开心？那我现在就让你开心呀！”说着手下就不安分了，解着对方的扣子，可这次聂先生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沉眸道：“麦苗。”

　　麦苗顿了下。

　　聂先生对他说：“和人打交道，不是只有性.爱。”

　　麦苗定住，动也不动，一时不知道怎么做，又觉得羞愧又觉得茫然。

　　聂先生将他放到床上，“你以前接受到的信息，是病态和扭曲的。”

　　麦苗垂眸，又一笑：“你看，真是好麻烦哦，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所经历的都是错误的，那这怎么办，又不是我情愿的。”聂先生亲吻在他额头，眸色深深，“抱歉。”

　　当晚，没做。

　　就，行吧。

　　麦苗都想说一句，你们全是神经病。

　　也想给聂先生说一句，你这样搞得我可彷徨。

　　他失落，抱着毛绒绒的玩偶，侧躺着。

　　哦对，如今他可以在聂先生的卧室睡觉了，还能把聂先生最最最讨厌的毛绒玩具放床上，抱在怀里。

　　他睡不着。

　　聂先生说明天带他出去玩，他说不去了不开心，他问他为什么不开心，麦苗清咳，委婉：“因为我想让您开心呀。”聂先生失笑。

　　麦苗也笑。

　　那可不然呢。聂先生开心了，他就能继续吃瓜，知道八卦了。

　　他不肯睡，本身是抱着玩偶的，最后玩偶扔地上，又抱住了聂先生，腿搭在他身上，一会儿动一下，聂先生没办法了，才对他说：“他和我的相识是有目的性的，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了接近我而接近我。”

　　麦苗迷惑：“没听懂。有人说他对您很好，也喜欢您，是真的吧？”

　　聂先生道：“有冲突吗？”

　　麦苗惊呼：“那应该就要产生感情了啊！”

　　聂先生嗤笑：“我对他不感兴趣。嘶……”聂先生拧了下他耳朵，“以后别听人传闲话。”他话锋一转，语气冷冽，“如果一个人对你产生好感，你就要为他的好感负责，太愚蠢。我对他没兴趣，所以他是否喜欢我和我是否要杀他，没有任何联系，两者并不矛盾。”

　　麦苗沉默一瞬，“他们都说我和沈少爷长得很像，我是借了和他相似的这张脸才能到您身边的。”

　　“不像。”聂先生回答，“如果他长得像你，那是他的幸运。”

　　麦苗盯着聂先生看，看了半天，也没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结果，他问他：“先生，我是您的爱人吗？”

　　聂先生看着他笑了一声，温声道：“嘘，晚安。”

　　那个问题，直到他沉入梦中，也没有听见答案。

　　这日过后，聂先生雷厉风行，严查造谣惑众者，整个聂家都变得一片肃杀，不过这些麦苗并不知道，因为他又被聂先生带出去玩了。

　　他对沈少爷纠结了几日，内心极度不安，他很怕，很怕自己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替身，那以后有比自己更像的了，自己肯定就要被淘汰了。

　　为此，惴惴不安。

　　聂先生无可奈何，让人找出了以前沈少爷的照片，还是他和对方的合照。

　　合照里，十来岁的聂先生虽然年轻，但不青雉，他比现在看起来还要冷淡，就那么站着，眸色疏离，而一旁的沈少爷站在聂先生身旁，有些拘谨的样子，甜甜的笑了下。

　　聂先生对他再次重复：“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就是你。”

　　照片里，他们的确不像，完全不像，就是两个人。

　　可这个问题结束了，麦苗反而更加心寒。

　　沈少爷可是喜欢着聂先生，还在聂先生危难时刻照顾过对方，最后都被无情抛弃了，那自己呢，未来的下场又会怎样。

　　你看，做人就是很讨厌。

　　他要是一条只会摇尾巴的小狗，这会儿想的就该是，先生真好，给我吃给我喝养着我，仅此而已，而非深究背后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