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抵岸

38、第 38 章

　　被一只无形大手推上绝路的聂明迟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周围人的怂恿下，以及自己的困难处境，他必须尽快想新出路。

　　加西亚。

　　这个他根本不打算再联系的人。

　　一开始，加西亚联系他，只说有批货，问他感不感兴趣，开了个天价，他犹豫没同意，后来加西亚明里暗里告诉他，他手里除去那批货，还有个更有意思的，便是那个资料包。搞军.火，聂家高层可以，但他，没那个想法，风险太大了。

　　可现在他要给自己想个退路，便只能又将目光锁定在欧洲和加西亚身上。

　　他很谨慎，所以来回许久，都没决定下来。

　　三个月时间，聂明迟一直在国外待着，但把麦苗送回去了。

　　送回去的时候，庄园里除去其他几个不怎么见面的少爷，庄园内像是换了批人，他见到了那个久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颇受聂先生宠信的少年，聂明丛，只远远看了眼，随后跟随管家的带领，要回别墅的时候，管家说：“聂明迟少爷的住处不在这儿了。之前的别墅现在是聂明丛少爷住呢。”麦苗抿紧唇。哪怕是他，也觉得太心寒了。

　　聂先生的绝情，他算是见识到了。

　　这人，根本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对你的宠信和友好，也不过是一时的，兴趣没了，立马结束，现在的聂明丛春风得意，成了人人巴结的对象，可谁又知道，会不会聂明丛有朝一日也被聂先生厌弃了，从此消失。

　　麦苗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了聂明宏，虽然相处不多，但对方是唯一一个给过他善意的少爷。

　　据说聂明宏伤得很重，中了两发子弹，都在胸口位置，稍有偏差，命就没了，人到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呢，麦苗在监护室外看了眼，问他的特助，有没有给聂先生汇报呢，特助神色黯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聂先生连让人过来问候一句都没有。

　　他给聂明迟打电话说了情况，聂明迟漠然：“他当然不会过问。在他心里，因刺杀而遇难的儿子都是无用的，是应该被淘汰的。”

　　麦苗沉默。

　　之后，去见了卫七，他同样也说了这个情况，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幻想什么，幻想聂家人有点人情味？没有，卫七反而很惊讶他会在这种事情上耿耿于怀，平静地回复：“末位淘汰而已。”

　　而已。

　　而已这两个字的分量头一次这般重。

　　可，那是一条命啊。

　　麦苗心如杂陈，站到书房门口，里面是聂先生，门口是卫七，他也不进去，站了好久。

　　卫七问他：“你经常会因为这些事情烦恼吗？”

　　麦苗默然。

　　卫七合上文件，转过身，直视麦苗，纤细的身躯在黑色皮衣的包裹下，仿佛有无尽力量，麦苗差点以为对方不耐烦了，要来打自己一顿，传闻卫七可是顶尖杀手出身，真要对他动手，一秒结束躲都不用躲，他立马抱头鼠窜：“再让我活一天！”

　　卫七：“……”他上前一步，虽然还是公式化的语气，但内容却与往常不同，“这个世界，就是人吃人的，吃的方法不同，这个世界就是一场巨大的末位淘汰赛，同样，也只是淘汰方式不同。唯一的区别是，外面的世界包容性高，你快被淘汰的边缘，你还能苟延残喘，但聂家不可以，你懈怠一秒，就是死。”

　　话毕，他打开了那扇门，规矩地叫了声：“先生。”然后在麦苗进去的那一刻，又关上了门，

　　麦苗进来是汇报聂明迟情况的。

　　他没想到书房内除了聂先生还有一个人，就是之前远远看过一眼的聂明丛，很年轻，对方听见有人进来，连眼都没抬，继续站在聂先生身边，规规矩矩地替聂先生整理文件。

　　麦苗复述了聂明迟身边的大小事。

　　其实让他说，他根本没必要见聂先生，他没那个资格，这种汇报性工作，他去找卫七都是高攀了。

　　可聂先生破例，说可以见一面。

　　那就见吧。

　　麦苗怀着赴死的心去见的面。一想到聂先生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这得多残暴啊。

　　可当他真的看到聂先生后，又受到了巨大冲击，仿佛在两个次元来回穿梭，一边是他亲眼看见的聂先生沉静温和甚至听他汇报时还能抬头对他笑一下，另一边是他从外部的每一个细枝末节了解到的聂先生冷酷无情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命如草芥。

　　不过如何判断这两个聂先生其实都是同一个人呢，从一旁的聂明丛身上就能看出。

　　聂先生抬头对他笑的时候，聂明丛在对方抬头的那一瞬，肉眼可见的手下颤抖，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儿，也跟着抬起头来，面色惶恐，惧意明显，甚至比麦苗这个外人、这个真正被聂先生看了一眼的人还要恐惧，连麦苗都能发现的惧意。

　　聂先生怎么可能没察觉，旋即瞧了眼麦苗后，又侧首看向聂明丛，不禁摇摇头，“出去吧。”

　　聂明丛整个人的脸色唰一下发白了，以为是聂先生厌倦他了，刚要开口，就看见了麦苗的眼神，麦苗也是哪根筋不对，对他微微摇了下头，示意他别开口，先出去，聂明丛这才忍了忍，步伐艰涩的出去了。

　　当室内就剩下他们两人后。麦苗早都汇报完了，也不见聂先生要问个什么，等聂先生将钢笔合住，放置在桌面后，他身子立刻站直，聂先生问他：“觉得他怎么样？”指聂明丛。

　　麦苗哪敢多嘴啊，立马道：“少爷们都是很优秀的。”

　　他莫名联想到了电视剧里的太监，皇上问，你觉得朕的这个儿子怎么样啊，太监回答，皇子们都是极好的。

　　“……”

　　麦苗抿紧唇，深呼吸，让自己不要脑海里全部浮现一个太监身影。

　　聂先生问他：“在想什么？”

　　麦苗立马清醒了，聂先生起身，到一旁开了窗，站在窗前，三层高，绿荫繁盛，阳光透过树叶丝丝缕缕地照耀在窗边，清风拂面，十分舒适，他喝了口茶，问道：“说说，我不怪你。”

　　人都那么说了，不回答都不行了，麦苗道：“我刚才觉得自己是太监。”

　　聂先生手下一顿，饶有兴趣，“哦？”

　　“然后您是皇上，我来给您回话，您开心了，赏我点东西，不开心了，拖下去斩了，刚刚运气不错，还碰见了某个不认得的皇子……”

　　他啰啰嗦嗦地描述，聂先生眼含笑意，像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话，“那你觉得我今天会赏你还是罚你？”

　　麦苗嗓子一痒，卡住了。

　　聂先生很轻松的样子，完全不在乎麦苗把自己埋哪儿都想好了，他竟然还能问出：“你好像不怕我。”而后，还补充了一句，“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似乎就不怕我。”

　　麦苗瞪大眼：“是我的恐惧不够明显吗？”

　　他惊呆了，当年他可是后背都湿了，整个人虚脱地摊在地上了。而现在，他都开始想死法了，对方还能恬不知耻地说出这句你不怕我？

　　麦苗少有的聪慧致使他啪叽跪下来，颇有一种慷慨就义的勇气，“我真的不想死，我可怕您了，您放过我吧！”

　　明明是求人的语气，可这话说出来，就连麦苗都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和挑衅，他忙又道：“不是不是，可能我无法表达我内心的真实感受，我可能面瘫，但我真的可害怕，可胆小。”

　　这次意思准确了点，麦苗诚惶诚恐，那叫一个卑微，聂先生目光带着些许审视，犀利的眸子像是一把刀子，简直能将他割开，但也很快，又微笑道：“会泡茶吗？”

　　麦苗摇头：“不会。”

　　“学学。”聂先生转动茶盖，也不知在干什么，茶水倒来倒去，然后问他：“会了吗？”

　　“……”

　　“起来吧。”聂先生说，“有灵性的人，泡的茶也不会差。”

　　捧得太高，麦苗一时手足无措，他到了低矮的茶桌前，半跪下来，笨拙地沏茶，省略的步骤都是记不住的，聂先生也给面子，只尝了一口，可能不满意，但在这种事儿上也没刻意去为难麦苗。

　　他终于说回正题，“想办法让聂明迟把你带在身边吧。”

　　麦苗问：“还是监视吗？”

　　“不必。”聂先生轻轻道，“你的情报没有任何作用。”

　　“……”

　　“不过你的存在有用。”他若有所思地偏头，“他喜欢你？”

　　“……”

　　“跟在他身边吧。”

　　麦苗想问，然后呢，你会怎么对聂明迟？可见聂先生并不想谈这个话题，还是没问。

　　离开书房后，聂明丛一直在门口候着，可能是之前麦苗给他暗示的缘故，少年对麦苗扯了下唇角，笑了下，麦苗脚步轻缓，看着那张脸，明明和自己岁数差不多，却心思阴沉，如果他没跟在聂明迟身边，他一定想象不到，这么一个看起来乖巧柔顺的少年却背地里要置人于死地。

　　都是人精。

　　面具都戴得漂亮啊。

　　麦苗回去后，给聂明迟说，见到过聂明丛，并表示，聂明丛在针对他，聂明迟沉寂两秒，说：“后天的航班，来找我吧。”麦苗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