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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我们南野当然要上学,还要上最好的学校,你从小就聪明,上学肯定是第一名。以后赚了大钱养姐姐,姐姐就享福了。”
      “爸妈不疼你,姐姐疼你,姐姐就你一个弟弟,你也就我一个姐姐,咱们姐弟俩照样能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你以后不能变成爸爸那样的人。你要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你以后要变成一个疼老婆爱孩子的男人,一定哦。”

      太平间的温度很冷,冷到多少件衣服都暖不热。

      他从来不喜欢雪天,当大地白茫茫一片时,不是洁净与美丽,是料峭寒冬无处可去的他们。

      冬天是真冷啊,每年都有人说,今年是暖冬,可他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觉得哪年暖和,只有无尽的寒风迎面袭来。

      姐姐会搓搓冻僵的双手,露出笑容,“是不是冷?来,缩姐姐身后。”

      他不肯,姐姐就拽他,他们像是南极的小企鹅,一前一后,挪动在消雪后的泥浆里。

      单薄的鞋子在泥水中滚了一圈,湿漉漉的,鞋子里的双脚早已没了知觉,姐姐会一边对他笑,然后转过身埋怨道:“怎么不结冰呢,结冰了就干净了。”

      结冰了他们就不用担心鞋子湿了怎么办。

      他们没有换洗的鞋子。

      他也不喜欢雨天。

      姐姐赚钱,给他们租了个房子,不大,不到二十平,是房东改装的楼梯间,冬冷夏热,不过也好,至少有了个住的地方。

      姐姐每天早出晚归,从来不说她有多辛苦,反而还会竭尽所能地省钱,时不时地给他买点零食回来,那个时候他们在垃圾桶里捡到过一盒巧克力,特别好吃,比他吃过的任何零食都要好吃,他吃了一个又一个,念念不忘,后来,他们知道了,那叫费列罗。

      姐姐说:“小野别急啊,姐姐快发奖金了,发奖金了就给你去买。”

      他说不用,但姐姐坚持,说他很可怜了,说她好歹还经历过父母感情好的几年,享过几年福,可他没有,一出生,耳边听到的就是无尽的争吵与辱骂。

      后来,那是个大雨天,姐姐很晚很晚都没回来,他忍不住了,出去看,姐姐坐在公交站的台阶上,捂脸痛哭,他走过去,姐姐一脸诧异,忙道:“哈哈都被雨水弄湿了。”又掩饰道,“刚刚歪了个脚,走不动,坐一下。怎么不打伞就出来了?”

      他说:“姐。”

      “嗯?”

      “我不吃巧克力了,我什么都不想吃了……我不吃了……”

      他姐姐愣了一秒,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抱着他,笑了下。

      最后的最后,那奖金还是没拿到。

      他更不喜欢艳阳高照的天,会很热,会热化了姐姐脸上的妆。

      姐姐说:“都是这化妆品不好,容易脱妆。”

      姐姐工作上有活动,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太阳底下,别的女孩都被晒晕了,她还好好的,只因为站够时间了,就能额外多拿三十块钱。

      那时,他背着姐姐也去工作,不想上学,被发现了,姐姐抓到他,勃然大怒:“你非要跟咱爸一样?!一辈子没出息地活着?!你非要和我一样永远碌碌无为?!”

      说完,姐姐就中暑晕了过去。

      中暑很可怕的,会要命的。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新病旧病,医生建议住院,姐姐大笑:“就中暑,还要住院啊?我回去吃点冰块就好了吧。”

      其实他知道,姐姐是心疼钱,更心疼如果要休息会缺的工资,每每这时,他萌生要辍学打工的想法,姐姐就提前警告:“你要是不上学,我也不要你了。”

      那不行,他最怕没人要他了,他从出生就没人要他,他只有姐姐了。

      他说他不辍学,那姐姐也要来医院看病,姐姐说行。

      后来,姐姐运气好,在医院遇见了一个留学回来的男人。

      如果说,他还不喜欢怎样的天,那应该就是秋天。

      他们的秋天没有收获的喜悦,只有因为一季房租到期,房东要涨价,他们发愁搬还是不搬,发愁能不能付得起房费。

      姐姐的男朋友说帮他们,姐姐不让,不想欠这个人情,男人很体贴,还是偷偷付了,那时他不懂事,问姐姐为什么房费有人付了还不高兴呢,姐姐第一次沉默那么久,说:“人情最难还。”

      那个男人对姐姐很好,姐姐也经常提起他,后来,对方说结婚吧,要带她去国外,去过好日子,姐姐可能心动过,她太苦了,他也不想让姐姐那么苦,主动道:“姐,我想妈了。”

      姐姐愣了下,在那个男人的安抚下,将他送回了妈妈家里。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听见姐姐的消息,姐姐想结婚了,要订婚了,要出国了,他很高兴,他说:“姐,你出国了就别回来了。”

      姐姐笑笑:“那你不想姐姐吗?”

      他说:“以后我赚钱了,我出国找姐姐。”

      他表现得很好,姐姐决定出国了。

      出国前一天,姐姐回了躺妈妈家,回得太突然,既没有告诉那个男人,也没有告诉妈妈,更没有告诉他,导致他们三方都没有做足准备,他正在外面打黑工呢,他妈妈正抱着同母异父的弟弟玩,姐姐意识到了什么,质问他妈,他妈不得已,说出了真相。

      他姐看着匆匆而来的男朋友,问他,是不是他和妈瞒着她的,就为了让她安心出国,他们大吵一架,他姐找到了他,那个男人可能也受不了了,怒吼道:“如果不是我!你什么时候能摆脱这个拖油瓶!?你自己的生活还要不要了?!”

      其实,连他爸妈都没有说过拖油瓶这个词,那是他第一次听见这词,难过之余,也觉得对方说得不错,他甩开他姐的手,大喊大叫:“你为什么要一直管我?!你走啊!我就喜欢一个人!”他姐不肯。

      他姐成为植物人的那几年,他比谁都茫然,一向生龙活虎,充满朝气的一个人,就那样突然,躺到了床上,安安静静,一动不动,不论他怎么和她说话,她都没反应了,他哭着喊:“你要是不醒,我就不上学了!”这是他姐姐最怕的,可这次没能威胁成功。

      而如今,姐姐和那时一样,躺在冰冷的地方,太平间的温度让他浑身发凉,他摸了下,姐姐身子已经僵硬了。

      麦苗赶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南野像个懵懂的孩子,满眼迷茫,痴痴地说:“可是……可是她醒来后,还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啊。”

      麦苗瞬间泪奔,他强忍泪水,蹲到他身边。

      可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说不出那句:“没关系,不是你的错。”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很假。

      他也说不出:“别难过,向前看。”人怎么可能向前看,他们的命数那么短,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他们是掰着指头算日子的,他们只能往后看,对自己说一句,看,已经活了那么久了。

      麦苗才发现,自己如此口笨。

      他着急地说不出一句话,越急越想哭,南野没掉眼泪,他却泄洪一般,噼里啪啦地落珠子,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对不起……”

      南野被哭声惊扰了,他侧过头来,用手轻轻擦过他脸上的泪痕,“说好了,要让姐姐见见你呢。”他默然,竟笑了下,“但现在好像不行了。”

      麦苗失声痛哭。

      他们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久到被人驱逐,才知道离开。

      出门前,南野看他,问道:“你其实很早就想离开了是吗?”

      他茫然,不知该不该点头,答案当然是想,但他这会儿不能说,他现在不能离开,他怕南野撑不住。

      南野卸下他手腕上的手表,“麦苗,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头。”

      麦苗怔怔地,还没来得及说那句我不走,后颈一击重击,毫无征兆地晕厥了过去。

      待他再次醒来,已经在一辆车上了,车窗外是一层一层环绕的高山,参差起伏,冬日的山灰突突一片,视觉冲击远没有翠绿显眼。

      麦苗醒后,发现自己浑身被五花大绑得结结实实,前座有人,他问话,那人只点头摇头,他问是不是南野让他这么做的,那人点点头,

      麦苗心一沉,又忙道:“他让你怎么办?!送我离开?”那人又点点头。

      麦苗像是一只大型的虫子,疯狂蠕动,用脑袋撞击车座,“那南野呢?!他去干什么了??”那人这次没有回答。

      陡然间,后方砰的一声,麦苗本能地缩下了身子,静静凝听枪声的来源,车子被后方快速追击,司机一看就是亡命之徒,扔给他一把刀,而后驾驶车子猛地朝环山路下方冲去,大有一种要跳崖的气势,他也确实那么做了,司机跟车子坠山,麦苗最后一刻割破手腕上的绳子,抱住了尖锐的石头。

      可他实在是没力气了,尤其是滚落下山的时候,脑子被撞得晕晕乎乎,身上也疼到完全动不了。

      他知道,司机的做法是让他赶紧逃命,但很可惜他没做到,他抱不动石头了,陡峭的山崖随时能让他滚落摔死,他甚至都做好准备了,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麦苗愣了下,一抬头,只听聂明迟骂道:“快点啊!傻了啊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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