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抵岸

12、第 12 章

　　那信封还是亮粉色，系了个蝴蝶结，他刚想说，太少女心了吧，南野就在一旁笑道：“真漂亮。”他戳了戳他，“以后有机会了我给你也写信，你留着，就当……”

　　麦苗眼也不抬：“情书？”

　　南野一愣，脸颊绯红。

　　“任务时效，七天，七天后，在这里汇合。”聂周文招了招手，有人给他们手上佩戴了手表，那手表应该是定位仪器，上了锁的，卸不下来。

　　手表普普通通，平常无异，但重，压得手腕沉甸甸的，仿佛是要时刻告诉你，你在哪里都能被监视到。

　　他们坐上了大巴车，被送离了山庄，车内蒙上眼睛，一路向外，也不知隔了多久，应该是一小时后，耳边喧闹起来，能听见沸腾的人声，那一刻，有种不真实感，麦苗呼吸都提了起来，他好久没听过如此嘈杂的市井音了……

　　一个地点、一个地点的把他们一个一个扔下车。

　　聪明的人，车上会凭记忆力记着路线、拐弯次数、每段时长，方便他们回到山庄。

　　麦苗摆烂。别说记着山庄了，他现在要是有个翅膀早飞了，他宁可死，也绝对不回那个破地方！

　　他是最后一个被丢下车的。

　　真的是丢下车！

　　不可思议！

　　他们直接把他从车窗丢了下去，脑袋着地，摔在了地上，给麦苗直接摔懵了，他挣扎一下，“怎么临了还要考验下我的反向逃生？？”

　　这破绳子，系得很刁钻，他花了十分钟才解开，用聂周文的话来说，就是：“十分钟？都够你死十次的了！”

　　他扒开黑眼罩，陡然明亮，眼睛一时不适应，他忙捂住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眯着眼看向了远处。

　　是早晨，天光明亮，万里无云，远处稀稀落落的摊贩叫喊声，他们手下推着车子，一车一车送着新鲜的瓜果蔬菜，周围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哎！王哥？！车厘子的进货价你再发我一下！”

　　“这车橙子发礼阳，路上可一定要温度保证好啊，赶紧去吧。”

　　“老孙！来帮我抬一下箱子！”

　　麦苗混沌中起身，跌跌撞撞，看见了远处悬挂的铁牌子，上面写了六个大字：庆西水果市场。

　　他人在市场外的一个僻静拐角处，却依然能闻见那股瓜果飘香，他肚子叫了两声，忍不住再次骂道：“也不给人吃顿饱饭！”

　　水果市场很大，四通八达，南来北往，商客颇多，各地的方言俚语交集在一起，晦涩难懂，万幸他学了俚语，尚且分析出几句有用的内容来。

　　第一，此地是C市，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货车都可以直通高速公路来到这里的市场。第二，快到年关了，政策加紧，审核变严，物资采买，一律核查证件。第三，这儿的货车司机或者商户，时刻叮嘱着身边的小朋友们别乱跑，说C市风气不大好，容易丢小孩儿。以上三条，都是和麦苗息息相关的。

　　首先他知道了自己位于何处，C市这地方，早年间他和他爹来过一次，不过没来到这种破落地儿，他爹当年跟着聂家混得好的时候，在C市也安置过一栋豪华别墅，所以他对C市并不陌生。其次，严查证件，好巧，他身上什么证件都没有，他爹又死了，按照正常逻辑，他被发现后会被送到警局，然后被带到福利院，如果他要踏踏实实做任务，面对警方的盘查，得想好怎么解决。再者，他现在是个三无人员，没爹没娘还没钱，口袋空荡荡，唯一的几枚硬币，还被他作为幸运石送给了南野，祈祷对方平平安安。最后，也就是C市治安问题，小孩儿容易丢，那就是人贩子多，以他被训练出来的拳脚功夫，打起来他是不怕的，但人贩子一般不是形单影只，这种整体风气问题，也大多伴随着整体的成规模化的贩卖模式，也就是说，惦记他的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身在暗处的成年人。

　　这不，他正想着呢，就有个朴素打扮的女人靠近了他，那女人穿着一身绸布格子花纹的棉衬衫，面容长相和蔼可亲，对他笑道：“小娃娃，这么大的风，你站这里做什么，来，往这边站躲躲风口。”然后十分亲昵地拉起他的手，带到了一旁。

　　麦苗：“……”欲言又止。

　　算了。先等等。

　　他眼巴巴地抬头，“阿姨，我饿了……”说着，眼含泪光，他抱住那人，“阿姨能给我买个馒头吃吗……”

　　那女人一愣，显然没见过这么讨巧的孩子，平常的孩子警惕性都高，见了陌生人，多少会有点提防在，这个倒是没防心。

　　她笑吟吟道：“当然可以，你长得这么水灵，一看就是富贵家里长大的，是不是走丢了，走，阿姨带你找妈妈去。”

　　水灵。富贵家庭。长大的。

　　这三组词汇，让麦苗心中一塞。

　　如果在风吹日晒酷寒烈暑中训练后还水灵，在一个确实非常顶奢的环境下却被迫参与极端训练还不能反抗的富贵中长大，那……也行吧。

　　他讨好地笑，对方拉着他手走，麦苗指了指旁边的馒头店，“阿姨，这里有馒头。”

　　阿姨对他说：“吃馒头多没营养，阿姨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摇头：“阿姨，我再不吃一口馒头，就得饿死了。”

　　“你听话……”

　　麦苗啪叽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助可怜，仰望中。

　　他选择了不听话。

　　那女人磨了磨牙，扯出一抹笑：“好好好，先让你垫垫肚子，然后带你去找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麦苗点头：“谢谢阿姨。”

　　趁对方去买馒头的空隙，麦苗坐在地上，揉了揉太阳穴，一脸不情愿地打开了信封。

　　虽然他要逃，但也不能逃得太明显，毕竟说不定自己还被监视着呢。面子功夫得做下，这任务也得关注下。

　　信封打开，暗黄平整的纸张在太阳光下仿佛沉静的湖水，斑驳字迹好似鱼翔浅底，轻轻游荡。

　　【刺杀万盛集团，首席执行官，方明渊。】

　　比较贴心，配图一张，他妈的，图片还是从某本三流杂志上薅下来的，连个正面照都没有。

　　麦苗头痛欲裂。

　　只教他怎么杀人了，但没教他怎么找人啊。

　　他瘫坐在地上，看着天边的朝阳落在金灿灿的瓜果上，市井之气扑面而来，他要是个普通人就好了，一天五块钱，饿不死，得过且过的日子，多好啊。

　　“来，刚出锅的馍馍！”

　　麦苗仰头，“啊，就一个吗？”他尬笑一下，“哈哈我的意思是，您不吃吗？”

　　“阿姨不饿。”

　　“那好吧。”

　　“走，边走边吃。”

　　“不了，我就不走了，我吃完这个就够了。”

　　“什么？？”那女人头一次遇见麦苗这样的，“你……阿姨带你去吃大餐啊！”

　　“我不饿，不吃。”

　　“阿姨饿了，阿姨……”

　　“你不刚刚还说你不饿吗？”

　　“……”

　　那女人瞪大眼，“你起不起来！起来！你一个小孩子在外面，多不安全，我带你去找你父母。”

　　麦苗犹豫一下，起身，跑到了旁边馒头店，问道：“大叔，能借你一部手机吗？”

　　大叔问他：“你要干什么？”

　　“很快的！就打个110。”

　　“……”

　　那女人脸色都变了，上来就拽住他肩膀往后带，气急败坏低声道：“你干什么？！”

　　“报警啊。”麦苗中气十足，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过河拆桥，还十分有礼貌地鞠了个躬，道了个谢，“您的馒头，谢谢了，以后有机会，我肯定给您来还钱。”如果他还能活到那天。

　　由于他的声音响亮，引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女人面上青红交错，也不敢解释，毕竟真要被拉到警局了，真被查出点什么，麻烦就大了，她像是看仇人一样，在麦苗耳边咒骂道：“我不会放过你的！你逃不掉的！”说完，跑了。

　　麦苗咬了口馒头，麦香味在口齿溢满，馒头是刚出锅的，还冒着热气，又软又香。

　　他嚼了两口，打了个嗝，叹气道：“不想放过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啊，排着队吧。”

　　他朝前走去，馒头店老板好心问：“哎等等！你家里人呢！”

　　麦苗头也不回：“死了。”

　　对方又喊道：“那你现在去哪儿啊？！”

　　麦苗扬声：“警察局。”

　　想拐卖他？还想一堆人来拐卖他？可以可以，有本事你来警局带走他。

　　进了警局，麦苗张口就是一句：“叔叔，你能帮我找爸爸吗？”

　　警察小哥哥惊讶，道：“你爸爸是谁呀？有电话吗？”

　　“我记不得号码了。”

　　“那他叫什么呢？”

　　“方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