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斐然》同予者其灿

7、绿洲

　　温诺迩不记得昨晚自己哭了多久，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眼肿到难受。

　　她没有思考的时间，只是将衣服一股脑塞进行李箱，又从锁上的柜子里取出银行卡，就连衣服都是胡乱穿的，袜子还穿错了一只。

　　好在卡着时间上了飞机，昏昏沉沉又睡过去。

　　十二个小时终于落地上海，亮着的灯光点缀墨黑，温诺迩刚开机，就是十几个未接电话，是来自伦敦的号码，她睡眼朦胧，有些怔然，抬手回拨过去。

　　“你现在在哪？”那边声音急促。

　　熟悉的声线围绕在她耳边，她收拾好的情绪在此刻如泉水般涌动。

　　她开口声音便是嘶哑：“上海。”

　　对面沉寂许久，说：“温诺迩，下次有什么事提前跟我说，不要让我担心。”

　　情绪又一次占据主导，眼泪是止不住的大颗大颗落下，她捂嘴痛哭，尽量压低声线。

　　“好，我答应你。”

　　“我去找你。”不等温诺迩回答便挂掉了电话。

　　下一秒，微信收到信息
　　：如果世界都荒芜，那我便予你最后一片绿洲。

　　她的眼泪隔着九千二百零七公里滴进了他的眸中。

　　-
　　温诺迩回了家放行李，赶到医院时，温母正在打吊针。

　　温父也换好了寿衣，来的人除了温母只有她的小叔温砌。

　　“小叔。”她规规矩矩喊了声，将买的包子递给了母亲。

　　温砌和温父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后来温诺迩爷爷在路边捡到的，也只比温诺迩大了七岁。

　　温砌颔首点点头，问：“哭过了？”

　　“嗯。”她应了一声，将插好的豆浆递给了温母。

　　“想好接下来怎么安排了吗？”

　　“安置在墓园吧，也方便我妈去看望他。”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温母此时插话道：“你爸留了信给你。”

　　她从包里拿出信交给了温诺迩。

　　信纸上还有点点泪痕。

　　温诺迩坐下，从头读起了信：“亲爱的女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永逝冬天，我时常在想，你在伦敦一个人又没有生活来源，过得苦不苦？从小没受过委屈的你，要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为了求生四处奔波，你每个月往家打的钱是低声下气打工得来的，我没有用，都给你存着了，爸去当了厨师，厉害吧？你爷爷从小就夸我会做饭，也勉强能维持生计，但是比起一贫如洗，更可怕的是生活降级，前些天我摔断手去医院都没钱治了，原来贫困日子如此难熬，不知道你是如何熬过来的，以后成为了出色的设计师，可要多多做善事，帮我告诉你妈，遇见她是我此生最不后悔的事，我爱她。还有我的弟弟，没有哥护着可不要受欺负啊。我死了之后，就葬在墓园吧，这样也不会离你们太远咯。”

　　温母早已哭得泣不成声，温砌无言沉默看向温诺迩。

　　她全身都在颤抖，眼泪纵流。

　　她的父亲大学就读于北京大学金融系，二十岁白手起家，二十一岁取得成就，二十二岁和母亲结婚生下她，一路如步青云，直到四十岁在疫情过后，经济链断掉，宣告破产，四年后自杀于家中。

　　何尝不是个英雄呢。

　　-
　　下午三点，飞机在私人机场降落，越野车就停在门口等候多时。

　　许曜拉开车门，车如箭一般飞驰而去。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温诺迩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她双眼无神，手里拿着缴费单。

　　许曜垂在一旁的手握紧又松开，他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

　　阴影落下，温诺迩抬头就看见在梦里面出现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的语气疑惑又夹杂着欣喜。

　　“林又韩他爹是开医院的，我想查自然能查到。”许曜说。

　　“我过几天就回去了，你没必要跑这一趟。”

　　“我是你男朋友，在女朋友悲痛欲绝的时候当然要陪着。”

　　两人说话间，温砌刚好打完电话往这走，他唤：“小迩，他是谁？”

　　温诺迩站起身，和许曜十指相扣，说：“这是我男朋友许曜。”又偏过头去：“他是我小叔，温砌。”

　　温砌眼底有偏执一闪而过，他笑了笑，对着许曜道：“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许曜点头答应，刚想松开手，又被温诺迩握得更紧。

　　“我小叔说的你别听，他刀子嘴豆腐心。”

　　许曜摸了摸她的头，扬起嘴角说：“没关系。”

　　随后跟着温砌走了。

　　两人在医院昏暗的楼道里相对而立。

　　温砌点燃手中的烟，吐出烟雾，缓缓说道：“你觉得你能爱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