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中一句惊叹》Shambles

35、挑拨离间

　　大家约在三十一号晚上的‘乙地’酒吧。

　　丁俪凛自从与贺骁遥的822长期绑定后，很难腾出时间去‘乙地’驻唱，后来发生了舒真那档子事，她有空也会找借口说没空。

　　三十一号上午，大忙人丁俪凛照样有约。她和林煜四处闲逛，中午吃饭，下午散伙。

　　是林煜主动邀请她。

　　因为他三十一号出差结束，晚上离开b市，于情于理都该专门和丁俪凛告别。

　　丁俪凛带林煜去她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喝过酒的公园，想给他看自己常看的景致“今年过年回c市吗？”

　　林煜坐在丁俪凛的身旁，顺手帮她围好散开的围巾，说：“回，凛凛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凛凛包在围巾里的脸悄悄红了，她不想说话时扭扭捏捏，无奈控制不住那份被关心、惦记的羞涩，“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给我买新年礼物。”

　　他们一同坐在阳面的长椅上，严格来说是林煜陪她坐在长椅上，接收一个又一个路人走过时扫来的视线。他知道丁俪凛怕冷，想带她离开早没了景色的公园，但她似乎很喜欢这里。

　　他不看丁俪凛，故意问道：“不买你不会生气吗？”

　　丁俪凛答得飞快，“当然不会生气。”

　　他不会真的不买，但坚持多少年的习惯很难突然改变，比如喜欢在丁俪凛嘴硬的时候故意闹她，“好吧，既然你这么不想要，今年不买了。”

　　丁俪凛噎得说不出话，脑袋埋进厚厚的围巾。

　　林煜见状拉下她的围巾，“生气啦？会给你买的，哪年没给你买，又不气啦？变脸比翻书快，还说自己不是小屁孩儿。”

　　丁俪凛气得跑开，跑到林煜碰不到的地方，转回去冲他喊：“某些时候——我真想踹你一脚！”

　　林煜追过来，“你偶尔也尊老爱幼一点吧。”

　　丁俪凛被林煜从后边扯住帽子，不得不停下，别扭地拧着身子声讨：“你比我大三岁，不是三十岁，真不明白怎么越长大越完蛋。”

　　林煜觉得这个说法很新鲜，“哪里让你觉得完蛋了？”

　　她瘪着嘴伸出一根手指来回晃，“不好说。”

　　—

　　林煜跟随丁俪凛的指引去往下一个目的地，他今天的日程全仰仗丁俪凛的安排，“我偶尔也觉得自己越长大越完蛋。可是凛凛，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勇敢。”

　　丁俪凛不常听到林煜对自己讲相对私人的情绪，无措的找不出最合适的回应方式，“我很勇敢吗？还行吧，一般般勇敢啦。”

　　林煜陷入了沉默，这一路上都迷失在他的沉默中，一言不发。

　　他从不冷场，今天的举动一时间令丁俪凛感到惶然，她一会儿摸头发，一会儿玩纽扣，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下车后，两人在地下停车场内一前一后地走，丁俪凛小跑追上，强制重启林煜，“干嘛不理人？”

　　林煜笑了笑，站回丁俪凛身边，“没有不理你，开车的时候没想好怎么说。”

　　丁俪凛郁闷地低着头，听得出来林煜的敷衍，“好吧，我开车的时候脑子转得很快哦，下次咱俩换换就好啦。”

　　林煜对身边所有人的情绪变化都很敏锐，更别提是互相看着长大的丁俪凛，他在心底默默叹气，不小心惹的丁俪凛不开心了，可惜暂时没想好怎么哄。

　　林煜：“不想对你说沉重的话给你压力。”

　　丁俪凛呆住，“什么意思？”

　　林煜：“我时常羡慕你凛凛。记得见过面的卢知意姐姐吗，她说你是她见过最自由的鸟，这也是我对你的评价。”

　　丁俪凛下意识反驳，“我不是。”

　　林煜习惯带着沉稳又温柔的笑意，用一种类似于怜爱的目光看向相识二十年始终如最初相见时一般的丁俪凛，感叹她真的不曾变过。

　　“所以说是沉重的话，不该讲给你这样的小孩儿听。”

　　他乐于将丁俪凛看做小孩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是她如同未经雕琢的孩童一般：赤忱、热烈、敢爱敢恨、自由。

　　能登上高地，也不惧坠落，无论下边是不见底深渊还是柔软的棉花糖，想跳便果断地跳下去。对她来说，跳下去就是新生，留在这才会死。

　　林煜接到过几次父母委派的任务，不常和丁俪凛联系的丁叔叔丁阿姨希望林煜劝丁俪凛回家上班。他们会来林家做客，来时旁敲侧击地问，林煜迂回转折地答。

　　听到最多的话无非是丁俪凛不成熟，玩心大，不稳定。

　　林煜觉得自己成熟，生活还算稳定，所谓的玩心没丁俪凛大，假如他过的是理想中的日子，那为什么会惊叹丁俪凛的生活，难以自控的羡慕：原来真的有人能多少年如一日的坚持自我。

　　丁俪凛不满意自己听到的，“我没你想的那么傻。”

　　她意识到林煜对自己的了解有些片面，貌似少看了哪一面。

　　她感到气愤，两个人认识将近二十年，他究竟对自己存在什么误解，漏看了哪一面，哪里有莫名其妙的代沟。

　　丁俪凛：“你是不是疯了？”

　　林煜笑得直不起身，常遇到神经病，不常遇到有趣的人。

　　她不可思议地瞧着笑个不停的林煜，判定他绝对不正常。有机会和林煜好好聊聊，可什么时候有机会呢，他不像贺骁遥一样专挑伤心的和自己聊，机会屈指可数。

　　林煜和心猿意马的丁俪凛走到822门前，对她说：“凛凛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一定要继续坚持做自己。”

　　丁俪凛听到林煜一本正经地夸自己，难受的浑身不适，发誓今生第一次产生想对林煜翻白眼的念头，“林煜，你不正常。”

　　林煜又笑了，今天是他近期最开心的一天。

　　走到店门口他突然想起下个月是丁俪凛生日，“年末很忙，腾不出时间陪你过生日。不过你可以提前准备好接收大礼。”

　　丁俪凛佯装生气，气鼓鼓地瞪林煜，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恐吓道：“知道啦，不是大礼我会拒收哦。”

　　林煜做出的反应和小时候一般无二，每当丁俪凛嘴硬心软，故意装作不理他，他都会用在丁俪凛背过身后轻轻拉一拉她发尾的小动作示好，往往拉第二下的时候丁俪凛就会憋不住笑，并说出固定台词：“这次原谅你了。”

　　林煜趁胜追击，他最擅长哄邻居家的小孩，“凛凛真是人美心善又大度啊。”

　　丁俪凛得瑟地扬起下巴，走进店里，“我知道。”

　　出师不利，进门撞上人高马大的贺骁遥，差点被撞飞。

　　贺骁遥赶忙抓住丁俪凛的肩膀以防她摔跤。

　　丁俪凛呆若木鸡，她记得清清楚楚：昨天晚上贺骁遥站在客厅，左手端一份沙拉，右手端一盘虾仁滑蛋饭，问她想吃哪个。她选择老伙计——沙拉，没想到贺骁遥饭做得不错，沙拉拌得可是难吃到天下罕见。她抢走虾仁滑蛋饭，要求侮辱沙拉的贺骁遥自己点外卖吃，并夸下海口要在明天——也就是今天——给贺骁遥露一手，让他见识见识拌沙拉的学问。

　　谁能预料到晚饭后会收到林煜的消息，她激动到情难自已，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把自己一个多小时前吹的牛皮忘得一干二净。

　　早上睁开眼想到是不是应该告诉贺骁遥一声，不过也没有必须告诉的理由吧，会有人因为你没教他做世界上最美味的沙拉而生气吗？显然不会。

　　她一面宽慰自己，一面调低闹钟音量，洗漱的声音尽力降到最小，换好衣服后偷偷摸摸踮着脚，提起高跟鞋去楼道里穿，换上鞋正好十点钟，准时溜出来见林煜。

　　后果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她放人鸽子被抓现行了。

　　退一万步讲，临时有要紧的事爽约不算了不得的过错，倒霉就倒霉在临时有的事与林煜有关。

　　丢下朋友去陪喜欢的人，贺骁遥指定在心里骂她二百五，看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丁俪凛挪到一旁不想再看。

　　贺骁遥左等右等，等不来丁俪凛介绍他是谁，对面那位倒是不用介绍，他一眼看出这人是大名鼎鼎的林煜，情敌的直觉。

　　贺骁遥客套地伸出手，“你好，我是万里——”

　　丁俪凛飞过去一个眼刀，打断预谋破坏她美好形象的贺骁遥，“他是贺骁遥。”

　　贺骁遥反倒委屈起来，“怎么不说我是你万里挑一的绝世好邻居，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丁俪凛眼睛弯弯，嘴角上扬，挤出一个虚伪的假笑看向作妖的贺骁遥，用眼神警告他：再乱讲话就杀了你哦。

　　贺骁遥挑挑眉表示明白，转身回到店里。

　　无所适从的林煜在丁俪凛的介绍下和贺骁遥简单聊了两句，由衷感慨道：“凛凛你的朋友们都和你一样有趣。”

　　丁俪凛听不得林煜夸她，一听就飘飘然，上一秒趁林煜和其他店员注意不到的空隙，抓紧对时不时蹦出一句怪话的贺骁遥进行无声辱骂，下一秒晃到林煜面前，“对呀，我可是很挑剔的！”

　　贺骁遥站在丁俪凛背后发出一声冷笑。

　　听到动静的丁俪凛火速回头瞪贺骁遥，让他小心点。

　　贺骁遥看着情绪切换快到几乎分裂的丁俪凛，禁不住想为她拍手叫好，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变脸艺术。他一手打造的新锐艺术家恶狠狠瞪他的瞬间飘渺的如梦一般消失，此时陶醉于同林煜分享她最爱吃的甜品，而他本人——当之无愧的局外人。

　　贺骁遥默默观察林煜的一举一动，越观察越眼酸，不得不承认林煜有两把刷子，迷得丁俪凛围着他团团转。他暗自在心里为林煜量化打分，最后得出结果：人还行，配丁俪凛不行。怎么看怎么觉得面前有说有笑的男人透露着虚伪，笑是装的，兴致也像装的。

　　越评分越兴奋，越觉得自己成功在望，评到最后简直猜不出林煜身上有哪点足以吸引丁俪凛。

　　难道是爱笑？贺骁遥想着，强迫自己笑了笑。

　　他听到两人的对话提到他。

　　林煜：“你们是邻居？”

　　贺骁遥看准时机出来搅局，“之前是——”

　　丁俪凛‘哐’一脚踩上他的脚背，示意他快闭嘴。

　　贺骁遥不动声色地移走自己的脚，忍痛说道：“后来我搬走了。”

　　他回去要和丁俪凛针对林煜的问题推心置腹地谈一谈，两人之间能不能多点信任，他真能损到当面拆台不成？顶多气不过倒两句没用的废话。

　　丁俪凛不想身边装个不定时炸弹，打算结完账带林煜离开。她有理由怀疑一会儿到了中午，贺骁遥会为了膈应她，恬不知耻地跟去吃饭。

　　今天这俩人都不怎么正常，怪事。

　　她不放心地去排队，时刻留神贺骁遥的动向，林煜跟上去拦住她。

　　丁俪凛没来得及说话，贺骁遥率先开口叫停他们之间尚未开始的结账争夺战。

　　贺骁遥伸出一只胳膊挡在林煜身前，隔开他和丁俪凛，“别，让她买，让她花钱，她不花钱不舒服。”让她当为男人花钱的冤大头，谁也别拦着！

　　丁俪凛打量着抽风的贺骁遥，侧过身子以便林煜能看见自己，解释道：“让我买，你必须在接下来的一星期内，每天都能吃到我亲自挑选的食物。每次吃都要想起来，诶呀，丁俪凛人真不错啊。记住了哦。”

　　贺骁遥站在两人中间觉得自己仿佛是阻碍牛郎和织女相会的障碍物，最没眼力见的那种。他相信自己再年轻个七八岁，绝对当场脸绿到发黑。

　　幸好现在26岁，能笑着调侃：“她挑的全是自己喜欢吃的，逼迫你被她的口味同化。”

　　丁俪凛：“我没有，别乱讲。”她拍胸脯对林煜保证，“我有拿你喜欢的口味。”

　　成为事件中心的林煜没由来的多了带俩孩子出来玩的既视感，他也不管丁俪凛到底有没有拿他喜欢的口味，只想让从碰面到现在一直剑张拔弩的两人冷静会儿，“没事儿没事儿，这不重要。你们别斗嘴了。”

　　丁俪凛和贺骁遥异口同声地反驳他，“这很重要！”

　　丁俪凛马不停蹄地补充道：“这关乎到我的人品问题。”

　　贺骁遥怂得挺快，“我认输。”

　　林煜被大小孩们之间的默契排挤的找不到空档插嘴，无奈地叹了口气。

　　贺骁遥趁丁俪凛排队的功夫同林煜聊天，总共没超过十句，一旁有丁俪凛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好在该了解的都了解了，想打探的全打探到了。

　　林煜：“咱们交换个联系方式吧，万一以后还会见面呢。”

　　贺骁遥能接收到林煜在谈话中有意无意释放出的想要结识自己的信号，并不意外地回答：“确实，没准用得上。”

　　动作麻利的丁俪凛大步走过来，凑到两人中间，“在干嘛！”

　　林煜回答她，“和你邻居聊得挺投机，在交换联系方式。”

　　丁俪凛半弯着身子看他们互相扫码，知道理由后歪头看向贺骁遥，贺骁遥拍拍丁俪凛的脑袋，用嘴型告诉她：我很靠谱，不会捣乱。

　　丁俪凛撇撇嘴，暂时相信。

　　林煜和丁俪凛走出822，离开前林煜试图邀请贺骁遥和他们一起吃午饭，丁俪凛吓得目瞪口呆，却不好当面问贺骁遥是不是给她的林煜灌了迷魂汤。

　　反倒是贺骁遥主动拒绝加入两人的饭局，借口说自己昨天晚上订好今天中午要和一个来b市出差的老客户吃饭。

　　贺骁遥指尖摩挲着不小心从丁俪凛发梢勾下的头发，说：“希望客户没放我鸽子。”

　　丁俪凛装傻，火急火燎地推林煜逃离822。

　　林煜：“贺骁遥跟你拌嘴的时候和跟其他人说话的时候，差距大得像两个人。”

　　丁俪凛警惕地问道：“他做什么了？”

　　林煜：“简单聊两句，少见的稳重、有远见、有手腕的年轻人，怪不得能取得现在的成就。”

　　丁俪凛：“他说什么妖言蛊惑你？”

　　林煜：“没蛊惑，好了，你不想听见他的名字就不说了。

　　店内贺骁遥看两人走远后问店员刚才丁俪凛付了多少钱，他点进支付宝转给丁俪凛。

　　apple juice：搞什么？

　　贺逍遥：我能真让你买吗

　　apple juice：那我告诉林煜一声，你送的？

　　apple juice：看你俩挺投缘……［白眼］

　　贺逍遥：谁都没你会做人，告诉吧

　　贺骁遥的输入被冉燃打来的语音通话中断，他挂掉电话，继续打字。

　　贺逍遥：他比你想的精明。

　　发完这句话，冉燃再次打进来，这次贺骁遥按下‘接通’。

　　冉燃确定自己没记错时间，昨天和贺骁遥约好了中午来接他，“咱定的不是中午吗，你这一挂电话弄得我有点自我怀疑了。”

　　贺骁遥：“是中午，没记错。”

　　冉燃：“诶——那你刚才挂我电话，忙着干嘛呢？”

　　贺骁遥走出822，丝毫不感到羞耻地说道：“挑拨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