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中一句惊叹》Shambles

31、新篇章

　　丁俪凛杜绝一切外在因素干扰宝贵的休息日，死死拉紧窗帘，关闭手边的所有能发出声音的电子设备，带着外观滑稽的眼罩沉沉地入睡。
　　中途醒来怒吃两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吃完再度陷入昏睡。
　　完全清醒的时间在下午三点三十分，半掩的窗帘透进来的光照变成人们用来应对夜间的人工照明。她摸索着打开灯，嗓子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心里布满将近黄昏时睡醒的失落感。
　　离魂般滑出卧室翻箱倒柜地找，除了一颗红彤彤的大苹果外，没有其它食物。
　　丁俪凛眼睛半阖，抚上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恍恍惚惚的大脑犹如平原跑马，心思乱飞。
　　也许是在舒真的激励下，也许是踌躇了一段时日不想再原地踏步。
　　一不做二不休，择日不如撞日，走过这村没这店，现在正是邀请林煜共进晚餐的好时机，五六点钟天蒙蒙黑，她和林煜久违的处在同一城市，她肚子空空，林煜一定也肚子空空，一起吃顿闲适的下午茶，冲走今天和舒真之间突发的冲突岂不又是美好的一天。
　　等待接通的语音通话声在耳边飘荡，丁俪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她对待林煜从不冲动！
　　说明上天注定今天合该冲动一回，就跟瞒了一年半瞒到发狂的舒真一样，她喜欢了这么多年偶尔放纵一次怎么了！没事儿找事儿硬联系怎么了！
　　实在找不到人怨就怨贺骁遥吧，反正不能指责自己。
　　“怎么了？”
　　好了，突发性精神病好了。
　　林煜询问的方式令她飘忽的神魂迅速归位，犹如被人捆起来在空中甩了两圈，起飞的过程酣畅淋漓，投掷的目标地点直奔北极冰窟。太冷漠了，现实和故事里写的一样偏爱对人开枪。
　　丁俪凛一声不吭地挂断电话，果然没有策略的出击会迎来必败的结果。
　　怎么了，没怎么，没有重要的事最好不要占用他人时间。
　　是这个道理吧？大概。
　　不过挂电话显得她更傻了，欲盖弥彰的蠢人举止。
　　丁俪凛走到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试图洗走近期居住在体内的那个情绪不稳定的她。
　　她拿着手机失魂落魄地走到贺骁遥家门口，象征性敲两下门问：“有没有人在啊？到一起喝酒的日子咯。”
　　贺骁遥打开门看到额头和鼻尖挂着水珠的丁俪凛，刚准备开口却被她微信的语音通话声止住，屏幕上‘林煜’两个大字。他透过丁俪凛的手机屏幕隐约看到自己渺茫的未来，前途过分得长，而他任重道远。学会接受丁俪凛复杂的人际关系是学习的第一课。
　　丁俪凛看到林煜的来电居然表现得有些慌张，她快速解释了自己在家的所作所为，贺骁遥一副了然的神情，接过她的手机接通通话。
　　林煜说话时的语调恢复往常，“我开完会了，凛凛突然打电话是有急事找我吗？”
　　贺骁遥驾轻就熟地扯着乱七八糟的谎话，在丁俪凛期待的眼神中替她找补，“我们在聚会，她抽到的任务是打给一个你觉得一定不会回电话的人，现在任务失败了。”
　　林煜轻声笑着，“…你是？失败的话有什么惩罚吗，让她受罚了啊，怎么会想到打给我呢？”
　　贺骁遥：“失败的话要删除好友——”
　　他用胳膊挡住听到‘删好友’变得呲牙咧嘴的丁俪凛，边躲她挥过来的手，边说话：“但是她扒着我的手不让我们删，好了挂了。”
　　贺骁遥把手机还给丁俪凛，看她闷头回林煜消息，走一步停三秒地进客厅。
　　丁俪凛和林煜鬼扯完，跳起来指着贺骁遥的脑门，“你，趁机报复！”
　　贺骁遥握住她不礼貌的手指，拉她坐下，“我，万里挑一绝世好人。”
　　他确实趁机报复，不仅如此，还要趁机挑拨离间，“要我说林煜压根不适合你，他不能因为在工作就对你态度冷淡。忙工作是对人态度冷淡的理由？我不比他忙吗，难道我有在工作的时候表现出不想理你？”
　　丁俪凛油盐不进，“说明人家工作认真！”
　　贺骁遥不想听她说下去，推过去满瓶的红酒，恶狠狠地看着丁俪凛说：“喝，全喝完，清清你糊涂的脑子。”
　　丁俪凛全当他犯病，自顾自地倒酒，“咱俩每次喝酒都只有两个人，是不是有点不热闹？”
　　贺骁遥等半天没等到丁俪凛顺手帮自己倒一杯，抻着胳膊拿过来摆在丁俪凛背后的酒瓶，回道：“不是两个人怎么叫‘咱俩’？”
　　丁俪凛：“少说废话好嘛？”
　　几句话的功夫丁俪凛两杯红酒灌完，贺骁遥仍在对面细细地品，她觉得不够过瘾，来喝酒是为了喝醉，不是为了面对面品红酒，谈人生，于是起身去拿存在贺骁遥家的白酒。
　　贺骁遥端着酒杯靠在懒人沙发里挑选电影，丁俪凛蹲在沙发边看他挑了几个世纪，手中的酒杯满了一杯又一杯，人已经有点飘飘然了。
　　她恶作剧般趴在贺骁遥身边对着他吹一口气，贺骁遥嫌弃地推开丁俪凛的脑袋，说：“酒味儿太重了。”
　　丁俪凛等烦了，制住贺骁遥的手停在屏幕上，说：“就看这个，《让子弹飞》。”
　　贺骁遥：“不看。”
　　丁俪凛：“看这个，《寂静岭》。”
　　贺骁遥记起上次丁俪凛强烈要求看《怪兽大学》，他迟疑地看着丁俪凛，问：“你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
　　“什么都喜欢。”
　　“最喜欢哪个？”
　　“《泰坦尼克号》。你要看《泰坦尼克号》？咱俩一会儿喝多了抱一起哭太闹心了。”
　　贺骁遥无视丁俪凛的话，任她蹦来蹦去地阻挠自己选中《泰坦尼克号》，丁俪凛看阻止不了便站到幕布前挡住。
　　电影的播放减缓两人喝酒的速度，大多数时间里，丁俪凛喝到一半放下酒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贺骁遥在一旁眼眶红红地帮忙递纸巾，擦完一轮继续喝。
　　丁俪凛擦完鼻涕抽泣着说：“你猜我今天为什么不想看《泰坦尼克号》。”
　　贺骁遥默默将摞成小山堆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恨自己太了解丁俪凛，她一张嘴他就能在领悟到她的潜台词，“或许猜到了。”
　　丁俪凛哭嚎着搂住贺骁遥的肩膀，“不愧是我万里挑一的好盟友。”
　　丁俪凛：“第一次看这个电影是和林煜一起。不过我喜欢这个电影可是和林煜一点关系也没有哦。”
　　贺骁遥拍拍丁俪凛的后背，“知道了，知道了，相信你。”
　　丁俪凛不负众望的坚持哭到电影结尾，泣不成声地跟唱主题曲直到荧幕暗下。顺带指责贺骁遥心比金刚石硬，竟然不掉一滴眼泪。
　　贺骁遥百口莫辩：“要我从垃圾桶里掏出来给你看吗？”
　　丁俪凛不信：“既然你哭了，那为什么我没看到？”
　　贺骁遥：“您这泪都把眼哭花了，哪儿有功夫关心我。”
　　丁俪凛：“行吧，姑且信你。下次记得让我看见哦。”
　　贺骁遥不跟脑子里一半是酒精的人斗嘴，“好奇怪的癖好。”
　　丁俪凛：“贺骁遥，我知道为什么高中的时候你没和唐曼茹在一起了。”
　　话题转换的贺骁遥大脑卡壳，他刚说错什么让丁俪凛产生了奇怪的新印象吗？
　　贺骁遥：“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丁俪凛现在算不上清醒，戏瘾跟着酒精涌现，她蹙着眉头望天，忧愁地举杯对月，用不存在的袖子遮住半张脸，“冷静下来有感而发罢了。”
　　贺骁遥装模作样地捧场，不带感情地鼓掌，“不得不说林煜的确有魔力，佩服。”
　　丁俪凛的‘病情’随着林煜的出现越来越严重，他没来b市前，丁俪凛的情绪起伏在正常范围内，来b市后，丁俪凛简直草木皆兵，一天能达到三四个峰值。
　　他唯有夸一句，“ 您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聊天。”
　　丁俪凛只管抒发情感，对贺骁遥的死活置之不理，接着说：“不被爱不需要理由，不爱就是不爱，不爱就是不会在一起。”
　　听见这话的贺骁遥脸比早上在楼下遇见丁俪凛时还绿，尚未采取行动却提前被宣判死刑，真的不是丁俪凛察觉出端倪阴阳他吗？“能说点我爱听的吗？”
　　丁俪凛回过头，“我说我自己呢。”
　　贺骁遥无论问几次和可能林煜沾点边的问题，都回听到不想听的答案，次数多了，耳朵和大脑也习惯了，刺激不再是刺激，奇妙的转化为直面丁俪凛时忍辱负重的自我忍让。更气人的是丁俪凛压根不知道他的忍辱负重。
　　贺骁遥做出‘请’的手势，示意她继续，“行。”
　　丁俪凛从窗前走回来，“因为只有你懂得我，所以我没逃脱，一边在——”
　　贺骁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丁俪凛面前，捂住她有扰民风险的嘴，“打住，你喝多了。”
　　丁俪凛不以为然：“一点点吧。你为什么没喝多？”
　　贺骁遥：“因为我喝了一点点吧。”
　　丁俪凛：“不许学我说话！”
　　据贺骁遥观察，丁俪凛醉酒往往有两种状态，一种是自言自语一会儿后躺下睡觉，另一种是现在看似正常的外表下偶尔蹦出诡异的举动，能说能唱能沟通，单单思考方式断片。
　　贺骁遥：“你出差这几天楼上搬来了住户，所以以后不可以在晚上唱歌了，知道了吗？”
　　丁俪凛一把拍开碍事的手，“别跟逗小孩儿一样逗我。对了！完蛋了贺骁遥，有件大事忘记告诉你，咱俩做不成邻居了。”
　　她调到和房东聊天的界面。在出差的第一天下午，房东发来消息说十月份结束后涨房租，丁俪凛一看那哪儿行啊，本来合租的房子变成她一个人租就够累了，现在竟然在附近房价极其稳定的情况下无缘无故涨房租，太没道理！
　　她当机立断地回复房东：好的，我月底搬走。
　　如果不是贺骁遥提到新住户，她恐怕会在搬走前三天想起告诉贺骁遥。
　　贺骁遥仔细看完房东发来的消息，毫不犹豫地提建议，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在你以前合租房租的基础上打八折搬我家呢？离得近，搬家方便，工作方便，离你最爱的‘祝你萍安’也近。附近环境没变，你个人工作有变动的话随时离开。可以的话明天我印好合同找人送回来，睡醒就开始搬。”
　　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透露出一点儿迫不及待，他观察着丁俪凛的面部表情改口说道：“明天别搬了，你的房东这么缺德必须住到最后期限再搬。”
　　丁俪凛被叽里呱啦的一通话安排懵了，贺骁遥的方案无疑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她想了想，说：“原价给。”
　　贺骁遥强装镇定掩盖内心的狂喜，“嗯，无论跟谁合作都记得认真看合同。”
　　他预料到丁俪凛听到类似‘免费入住’的话百分百会拒绝提议，并怀疑他的动机。合理提出要求才能顺理成章地挤进她的生活。意外降落一个不可多得的相处机会，如果之后还在追求丁俪凛的路上原地踏步，他觉得自己可以收拾收拾出家了，从此斩断尘缘，再也不想再也不问。
　　丁俪凛没想到愁的自己少吃一顿饭的事如此轻易的解决，激动地勾住贺骁遥的脖子晃来晃去。
　　丁俪凛：“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我对室友要求很多的哦，你不要做出气到室友搬家的事哦。”
　　智慧的贺骁遥以进为退，拿出诱敌姿态积极反驳：“我的要求不比你少。”
　　丁俪凛：“首先！禁止带其他人回家过夜，兄弟姐妹亲戚朋友都不允许。”
　　贺骁遥感到不可思议，丁俪凛怎么敢提出这种貌似针对她自己的要求，“你先做到吧。”
　　丁俪凛：“其次，出门一定记得带走垃圾。”
　　卫生习惯良好的贺骁遥用脚尖踢了踢空空如也的垃圾桶，说：“你在我家垃圾桶里见过垃圾吗？”
　　丁俪凛：“……谁知道你是不是经常趁人不注意把垃圾全吃了。”
　　贺骁遥：“比某个人勤快点也要挨骂？”
　　丁俪凛：“算了，不和你计较。最后！最后——”她硬着头皮冥思苦想，铁了心找到一条注意事项为难贺骁遥，尽管没有其它在意的方面。
　　贺骁遥单手捏住丁俪凛的脸，帮她把抿成一道缝的嘴巴挤成金鱼嘴，慷慨的替她补充第三项，“最后，每天必须告诉对方回不回家。”
　　丁俪凛挣不开他的手，撅着嘴问：“为什么？”
　　贺骁遥：“你发誓再也不来我家蹭饭，发完誓再问为什么。”
　　丁俪凛攥住酒瓶子的瓶颈，豪迈地高举起来，逃避贺骁遥的话，“今朝有酒今朝醉诶——”
　　提倡今朝醉的丁俪凛没费多少气力便灌倒了贺骁遥，她拎着空酒瓶，用自己喝到微微发烫的手掌拍了拍贺骁遥微微发烫的脸颊，嘲讽道：“废物。”
　　说完迈过他半躺在沙发上的身体，计划着洗把脸再去卧室睡觉。
　　洗完脸一个踉跄摔进卧室门，卧室里站着一条腿踏上床的贺骁遥，鸠占鹊巢失败——
　　她甩净手上残留的水滴，自以为很大力地扯走贺骁遥，没成想扯自己一个跟头。幸好贺骁遥醉得足够颠三倒四，哪有人扯他往哪挪，为丁俪凛提供了可乘之机。
　　丁俪凛对第一次在贺骁遥家喝醉被忘在客厅地板上的事耿耿于怀，她把自己摔进铺好的被子里，说道：“别想让我睡地板。”
　　停在床边的贺骁遥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呈抛物线状降落在自己的床上，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去隔壁屋。”
　　丁俪凛钻到枕头底下，迷糊到口齿不清，“不去，你去。”
　　贺骁遥只记得自己应该睡在这，连丁俪凛为什么理直气壮地赖在上边都想不起，“你睡这儿，我睡哪儿？你去隔壁屋。”他说着就要下手拽走床上的那一条人。
　　丁俪凛抱住枕头左右翻滚，避开他的抓捕，顺脚给他踢倒在床边。
　　还是那句话，用光了最后的精力，“不去，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