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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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月末，周始知都照例回一趟云湖那边的家。
在周始知读高三之前，苏兰芝便不再在外务工，返回了云湖。尔后又花光多年积蓄，趁房价涨幅还不算高之前，挑了个清静的小区，买了套房子养老。
周始知的父亲早在她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唯余苏兰芝一人独居云湖。
周始知上高中的时候虽在云湖一中读书，但并未住在苏兰芝那。她自小跟周爷爷在云溪住惯了，高三突然得知要和母亲一起生活很不自在。何况原先由于云溪到云湖路途遥远，上下学极不方便她早留宿学校，便也以留宿习惯为由拒绝了苏兰芝突如其来的母爱。
对此苏兰芝颇有微词，骂她天生丫鬟命，放着云湖好好的房子不住，偏要回云溪那个穷地方住一辈子。
周始知倒没觉得云溪哪里不好，它落后是落后了些，但她人生的根就扎在那里，那些无法诉之于人的山水、人文等都在她的血液流淌。只是后来她上大学周爷爷去世，在那栋记忆中的房子被苏兰芝找人推倒，转手卖给回村养老的老人重建以后，她便再未回过周家村。
但苏兰芝却不同于周始知，她厌恶云溪，也厌恶贫穷的周家。她虽也住农村，但母家条件还算优渥，年少的时候因爱情蒙蔽双眼不曾考虑柴米油盐，等到结婚生子匆匆完成，才忽然意识到金钱的重要性。尔后便强硬阻止软弱的周父延续农耕生活，心狠丢下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便赶着到大城市务工热潮，逐渐在繁华的都市站稳脚跟。
苏兰芝的学历不高，能做的工作有限，但她又不喜欢枯燥的流水线工作，后便因一次偶然的机会成了有钱人家的保姆，处理日常家务事的同时还帮人照顾孩子。因而在周始知关于母亲有限回家的记忆中，许多片段都是见她在电话中温声细语地安抚另一个哭闹寻爱的小孩。
周始知约的修理师傅在下午两点，早上苏兰芝打电话催她的时候，她还在整理漏水的厨房。依旧是一片狼藉，却不像昨晚喷的哪都是。
她洗了拖把重新在阳台晾晒好，才分出心神看向鞋架。顶上那双拖鞋还是从医院回来那晚路上买的，只是它的主人一夜未归，以至于那处原先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周始知尽量不去胡思乱想，也不去过度延伸他是否有跟梁玉珊待了一整晚。
就单以他不回家的事情来说，她不认为他是对的。两个人吵架，不管内容、模样有那糟糕，都不能半途离场。因为离了场，被剩下的那个人，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分开三年，已经没有关系了，周始知不知该如何把握跟裴渝前任兼室友的距离。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习惯，以至于裴渝一个生气或是伤心，她都知道如何做才能最快消除隔阂。
时间并没能让她将过往的点滴淡忘，反而好似更加融于骨血之中，与她的人相适应了。裴渝是她的初恋，那段情也是她此生唯一拥有过的一段感情。她扎的根太深，一时半会根除不了。但那是恋人才能有的契合，他们已经不是了，所以周始知不知该如何把握跟他的分寸。
确切地说，她不知该如何以一个前任的身份与他朝夕相处。
“叩叩”，门被敲了两下。
“周小姐，您预定的私房菜到了。”周始知就在阳台，顺势开门。
来人依旧是昨晚那个男人，他照旧挂着公式化的微笑。
林霄听周始知朝他说了句“好的”，便微微颔首后放下东西准备离开，不想刚转身便听周始知突然道：“等等。”
他下意识回身，礼貌询问：“怎么了，周小姐？”
周始知隔着铁门看他，目光平静：“你是裴家的人？”
女人虽是问句，但神情却十分笃定。林霄心头微凛，没想到周始知这么快就猜出来了，他好奇多问：“周小姐从何得知？”
不急不躁的举动，虽着常服但依旧保持着一副常年穿西装的板正体态，还有那口不由自主的容城口音。但最关键的，还是身上那股不由自主散发出来的裴家一贯的高高在上的疏离冷漠的气质，周始知曾经见到过一次就再也没忘掉。
林霄没有否定她，但也没有对此多做解释。
裴家，裴渝，看似一字之差，但却千差万别。
周始知的神情淡下来，不想与之解释，手掌握着门侧准备关门，“你拿走吧，以后也不要再给我送了。”
林霄皱了下眉，忙问：“周小姐是觉得菜品不合您口味吗？”他不懂裴家跟这些菜有何关联，只小心猜测着是否是对方吃不惯的缘故。
周始知不想与对方多加纠缠，简短回复：“不是。”
尔后“啪”的门被合上。
＊
下午她等师傅修完水龙头，便回了苏兰芝那。不想苏兰芝得知她没吃午饭后骂骂咧咧了半小时，随后又忙前忙后地给人热了菜。她做饭手艺不错，但周始知没胃口，怕又被说只勉强吃了一些。
晚上因周始知的大姨表姐要来，她便被苏兰芝拉着去买菜。这小区外就有个小型菜市场，脚程不远，二人边走边聊。
苏兰芝：“你表姐才长你几岁，可你也不知道学学人家。不到三十就为家里添了两口人，还是一对双胞胎。这都不止，就前几天的事，去医院刚查出来肚子里又揣了一个。”
“人家没几年就完成了任务，你倒好，仗着年轻啥都不在意。找好的工作工作不要，安排的相亲相亲不去。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更没让你重蹈我当年嫁穷的覆辙，妈就想让你老老实实地寻个伴有这么难吗？何况当年我不也答应了你，不再阻止你做那没前途的破工作。只有这件事，我不能置之不理。”
苏兰芝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在她的人生观里早就认定了女性必须嫁人的死理。
周始知不知该如何与她沟通，她跟大多数同龄人一样面临着被催婚的处境。在她的人生规划里，没有必须结婚这一个选项，也没有必须生孩子这一个选项。只是苏兰芝接受不了新时代的思想，执着于完成不知谁派给她的必须让儿女寻找归宿的任务。
“妈，这种事情又强求不来。”周始知有些无奈。自大学毕业以后，苏兰芝就对她的感情生活格外上心，恨不得她能立马成家立业。
苏兰芝听周始知回应了，整个人眉头飞扬：“怎么不能强求？只要你肯点头，事就算成半了。”
“何况我女儿又不差，性格好又年轻漂亮，名牌大学毕业，工作又稳定，还是个教师，说出去也有面子。这不是你点个头就能成的事？”
“何况你还没谈过恋爱，在男方那还是个香饽饽。妈先前才把信息给出去，呐，就这个小区，当天要联系方式的都好几个了。只是你还没同意，我也不敢乱给呀。”
她埋怨地看向周始知，作势要勾住她的手臂细说。周始知敏感察觉，停住拖车后先一步蹲下身避开她的触碰，低眉将鞋带解开又重新绑了一遍。
她跟裴渝在大学谈过恋爱的事没告诉苏兰芝，以至于她一直以为周始知没谈过恋爱。
此前还闹过一次笑话，就是苏兰芝用从短视频里看来的题目偷偷测试周始知的性取向，莫名其妙让她填了一堆选什么苹果香蕉梨的题目，以至于最后拿到性取向为女的结果苏兰芝近乎全身瘫软。还是周始知后来发觉母亲的状态不太对劲，多问了一句才知她竟做了这么个不专业的测试。
周始知将单手拖车改为双手推车，“我现在工作正是忙的时候，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苏兰芝对她的回答很是不满，“忙忙忙，你用这个借口要用到什么时候？上班哪碍着你处对象了？何况人李澈不跟你一样也是老师，同学校又同个办公室的，还在你那心心念念的破云溪，怎么他就有空，就你全世界最忙。人没多久就要回来了，也不跟人多聊聊。”
自上次那通电话以后，周始知便少了跟李澈的联系。只是苏兰芝怎么一副对李澈近况了如指掌的模样？
她感觉不太对劲，直问：“你是怎么知道他外出的？”
苏兰芝心里藏着事，不自然地撇开目光：“还能怎么知道？你以为你妈像你，朋友多着呢，整个小区谁家吵架了，谁家孩子不想上学了，我可都一清二楚。”
“可是李澈又不住这，妈你不会——”私下跟李澈联系了吧？周始知还没说完便被苏兰芝打断。
“我就打个比方而已，你一个当语文老师的也读不懂我话里的重点吗？”苏兰芝不高兴了。
周始知很轻地皱了下眉，认真道：“反正我跟他没什么，你不要去胡乱打扰人家。”
苏兰芝飘忽着目光，顾左言他：“那李澈的事先暂且不说，上回你电话里头那男的我还没问你呢，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句“我等你很久了”苏兰芝听得清清楚楚，过分标准的普通话根本不是云溪这边的人。
周始知眉心微跳，她不想跟人多说裴渝的事，随便抓了个借口：“就一修水管的师傅，我下班慢了才催我的。”
苏兰芝面露怀疑，但周始知却故作坦然地看向她：“我那房子你是知道的，经常漏这漏那，今天不也是因为水管问题才这么晚来的吗？”
“好了苏女士，我那两个侄女爱吃鸡翅，别忘了给你喜欢的乖宝们买好吃的菜。”周始知制止话题延伸，强行将人拉回买菜主线。
＊
裴渝刚从雾溪山上下来，便见林霄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他朝梁玉珊点了下头便不紧不慢地走到林霄身前。
淡道：“什么事？”
林霄瞥了眼不远处的梁玉珊，他委实不懂老板为何明明记挂着老板娘，却又偏偏和别的女人一同游山玩水、相伴而行。
他不敢多加揣测，如实道来：“渝少，周小姐说以后都不要给她送了。”
裴渝单手插兜，闻言掀眼懒懒应了声，“嗯。”
林霄顿时微睁了眼，似乎在说：老板，您不意外？
裴渝约莫知道几分周始知突然转性的做法，但他在赌。他随意摩挲了指节，情绪不明道：“订一家私房菜送。”
林霄依言点头，随后报告了另一件事：“周小姐回她母亲那了。”
裴渝点了点下巴，刚想说些什么，便见身形顿了下，尔后冷漠望向不远处的梁玉珊。
她正小心翼翼地举着手机，手心的屏幕正高清放大裴渝的侧脸。只见这老天独爱的俊颜直直看过来，她心陡然空了一拍，连被人发现该有的掩饰都忘了。
只见裴渝不紧不慢走过来，声线低冷：“梁小姐，我不喜偷拍，不要再做。”
梁玉珊被心动的人抓包不禁有些脸红，她没想过裴渝竟对镜头如此敏感，不由羞赧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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