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回到了新婚夜》谯月

20、第 20 章

　　卫晴岚说这话的声音有点响，恰好那边围观射柳的公子们沉默下来，更显得她这句话突兀得响亮。

　　顿时，几十双眼睛看向卫珹岚，或是好奇，或是探究。

　　莫非高仪公主也要射柳？

　　当朝民风还算开放，虽然通常男子偏爱温婉贤淑的女子，但名门贵女出门骑射也不是稀奇事，高仪公主曾伴驾秋狩，定然也是会骑射的，只是若说她胜过唐秦……

　　众人不免觉得这小公子口气太大。

　　唐秦看向卫珹岚。

　　卫珹岚闻言好像也是一怔，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了她身上。

　　这不是唐秦第一次见高仪公主卫珹岚。

　　当时高仪公主选婿，皇上特邀公主出席琼林宴，他坐在众举子间，见到了高座之上，盛装华服、美貌惊人的高仪公主。

　　说他不爱美人是假的，他也曾被这夺目的姿容晃了眼睛，也曾幻想拥此美人入怀，自然也听闻过公主的传闻。

　　京中皆说高仪公主擅长骑射，幼时曾拜镇国大将军为武师父，得大将军赞誉，但唐秦心底仍然觉得这不过是周边人吹捧奉承公主之语。

　　原因无他，练习骑射都是要下苦功夫的，唐秦自己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像公主这样的美貌佳人，怎么吃得了这种苦？

　　纵然公主的性子是比寻常闺秀豪迈大胆些，但毕竟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骑射不过是平日里陶冶性情，怎么可能真的下功夫去练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高仪公主平日射术尚可，但射箭之事十分考验心态，此时那么多双眼睛盯在她身上，卫晴岚这小丫头又将她捧得那么高，她若是一时手抖失了水准，岂不落了面子？

　　唐秦心头百转千回过后，体贴地笑道：“臣素闻高仪公主善骑射，不过此弓箭粗重，是给男子用的，若伤到公主千金之躯便不好了。不如请宫人取了更轻巧的来，公主随意一试，也令我等一睹公主英姿。”

　　卫珹岚眼神一凛。

　　她原本对这简单版的射柳并没有兴趣，而且这是为二妹选婿所办的赏花宴，众人作诗也罢射柳也罢，都是为了在卫瑜和卫锦岚面前出风头，她在这样的场合射柳着实没有意义。

　　这种原地不动放箭比试的形式也令她提不起兴致，就算卫晴岚说出她的名字，她也没打算亲自尝试。

　　但唐秦这一番话成功让她改变了主意。

　　她最烦被人看轻。

　　本来看到唐秦出风头就不爽。

　　没想到这里这么多男子居然没一个能压下唐秦。

　　她微微扬起头：“不必如此麻烦，就用这把弓吧。”

　　听到高仪公主要射柳，众人皆兴致勃勃地为她让出空地，卫锦岚都往前站了一些，想看得更加清楚。

　　卫晴岚更是一溜烟去取了弓来递到姐姐手里。

　　唐秦看卫晴岚取来的是五把弓中最沉的一把，仍在劝她不要逞强：“公主殿下巾帼之姿，令人敬佩，只是这弓着实有些沉，殿下若是不嫌弃，就请宫侍去取旁的弓来……”

　　万一她使不出力，箭飞射出去，她自己丢人也罢了，伤到围观的卫锦岚便不好了。

　　真是聒噪。

　　卫珹岚取过弓箭张弦拉开直指唐秦，唐秦喋喋不休的嘴一下子闭上了，退后两步，眼睛瞪大不敢相信地看着卫珹岚。

　　但卫珹岚好像只是无意为之，她的箭尖在唐秦面前只停留了一瞬，眨眼的功夫便行云流水般指向刚挂上柳枝的葫芦，快得仿佛刚才只是唐秦的错觉。

　　她几乎没怎么瞄准，染着绯色的指尖微松，箭便离弦破空而去，沉重的弓箭在她手里就像没有重量一般。

　　葫芦应声落地，碎成两半，鸽子高高飞起，阳光在羽翼上镀上一层金边，比先前所有人的鸽子飞得都要高。

　　周边鸦雀无声。

　　卫珹岚将弓放下，她华贵的裙摆随风轻飘，神色专注、严肃，美得简直有些惊心动魄。

　　林崇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抚掌笑道：“早听说高仪公主极善骑射，没想到出色至此，唐公子方才可是多虑了，方才一箭，唐公子可是略有不及啊。”

　　他说着眼含戏谑地看了唐秦一眼。

　　其他人才像反应过来一般纷纷围上前来极尽溢美之词夸赞。

　　卫珹岚对自己这一箭也还算满意，虽说今日衣着繁复有些限制她的动作，但毕竟只是站桩射柳，整体还算正常发挥。

　　刚才那一箭射出，仿佛将她心里的气也一并带了出去。

　　特别是在唐秦面前晃那一下……想到唐秦骤然浮出的慌乱，她心头冷笑一声。

　　父皇还在世便敢跟着二皇子党作福作威、于朝堂搅弄风云的唐秦原来这么怕死。

　　唐秦面色有点难看。

　　他没想到卫珹岚真的有两下子。

　　在卫珹岚射出那一箭前，他绝对是本次赏花宴最受瞩目的一个，不论是作诗，还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射箭，他都是头一份。

　　但现在卫珹岚轻轻松松便胜他一筹。

　　虽说卫珹岚不会阻碍他的驸马之路，但此情此景便显得他可笑起来。

　　射柳连公主殿下都比不过，还自得什么射艺卓绝？

　　其他公子固然更差，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不，刚才还和他谈笑风生的卫锦岚，现在也围在卫珹岚身边，一眼也没往他这里看。

　　他将这笔账姑且记在了卫晴岚的头上。

　　要不是她突然出现，要比试劳什子射箭，此时赏花宴罢，他已带着嘉和公主的赞赏回府里去了，哪儿能受这个气？

　　卫晴岚今年十五岁，等到二姐出降，再过一两年，她也就要寻亲事了。

　　看她大庭广众之下都敢穿着男装高声说话，这样一个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女子，也不知道谁倒了霉才能尚这位公主。

　　他阴恻恻地想，听说边疆北狄部落茹毛饮血极为原始残暴，永安公主真该嫁去那种地方见识见识，她才知道厉害。

　　他环顾周围，想看看还有没有没围到卫珹岚身边的人，便见高仪公主的驸马谢宜站在一边，双眼望着高仪公主的方向，正在出神。

　　唐秦虽然不喜欢谢宜，此时此刻却觉得同为男人，他很理解谢宜的感受。

　　高仪公主虽然贵为公主，但毕竟已经出降有了驸马，还在这样的场合抛头露面众星捧月，在驸马的面前和那么多男子说笑。

　　他要是谢宜，肯定气坏了。

　　于是他走近谢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带着点怜悯意味地道：“谢驸马心里不好受吧？”

　　谢宜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自己被拍的肩头，眉毛轻微皱了一下，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唐公子何出此言？”

　　要换做以前，看到谢宜这幅嫌弃又冷淡的样子，唐秦肯定不屑上赶着搭理，但今天他觉得可以原谅一下。

　　他继续露出怜悯的笑：“高仪公主真是的，丝毫不顾虑驸马还在旁边，只顾自己与外男闲谈，却把驸马冷落在一旁。”

　　谢宜闻言神情丝毫未动，好像毫不在意：“唐公子，不也与嘉和公主闲谈吗？”

　　“那怎么能一样？”唐秦道，“我与嘉和公主男未婚、女未嫁，不过守着礼说两句话……”

　　他见谢宜微微挑眉，改口道：“自然，高仪公主也并未逾礼，说两句话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公主殿下毕竟已婚，在妹妹的赏花宴里喧宾夺主，大庭广众之下大出风头，未免不太合适吧……”

　　谢宜原本只算冷淡的面容覆上一层寒霜，他冷冷地打断了唐秦的话：“公主殿下代表着皇室颜面，殿下于宴中拔得头筹，连贵妃娘娘、二皇子殿下都颇为赞赏，就不劳唐公子费心了。唐公子今日着实太‘多虑’了。”

　　说罢，他转身走开了，只留下唐秦一人气得咬牙。

　　他和谢宜相识时间不短，但是相处着实不多，谢宜性子疏淡，不爱说话，除了谈论策论，唐秦很少听他说那么长一段话。

　　今天他难得说那么多话，却是为了堵他的嘴。最后那句话说什么他太“多虑”了，不就是嘲讽他今天多管闲事，既惹了卫珹岚厌烦，又惹了他谢宜厌烦。

　　唐秦咬着牙想，果真是一对夫妻，一样不识好歹。

　　赏花宴总算落下帷幕。

　　周蕴宁留了卫珹岚和谢宜去东宫用膳，卫晴岚也跟着一起去了。

　　东宫中，卫珹岚看着妹妹：“你今日不用上课吗？让父皇知道你逃课去二妹的赏花宴上捣乱，怎么也要罚你一顿！”

　　卫晴岚支支吾吾答不出，半晌道：“父皇才不会说我呢，父皇要是知道，只会夸我想得周全。”

　　“周全？”卫珹岚觉得很费解，“你这件事情中哪一点能称得上周全？”

　　说到这个，卫晴岚理直气壮了起来：“选驸马自然要选文武全才的，光会写诗，文文弱弱地连弓箭都拿不稳，如何配得上公主？我这也是为了二姐考虑，父皇一定会理解的。”

　　说罢，她又哼道：“只气我想到这事想到的太晚了，当时姐姐选驸马的时候我竟没想到，也不知道姐夫他身手行不行……”

　　卫珹岚：“……”

　　没想到就是为了这样的原因。

　　就那天夜探荣王府的表现来看，谢宜还是有点身手在的。

　　她点点卫晴岚的额头：“就你歪理多，你等着自己和父皇解释吧。”

　　父皇忙于朝政，尚未得知赏花宴上发生的事情，倒是另一个人闻讯而来。

　　伴随着“……成何体统”的叹声，门外宫女通传：“武阳大长公主到——”

　　武阳大长公主一边叹气一边走入东宫，看到卫晴岚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仿佛看到天塌了，她长长叹了口气：“不成体统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