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回到了新婚夜》谯月

10、第 10 章

　　雅座内走出一名男子，他身着蓝色锦衣，手执折扇，看起来颇为潇洒，笑着勾住谢宜的肩膀把他往里面拉：“驸马爷里面请，今日来得真早，还有好几位都没到呢。”

　　这一路马车疾行，当然来的早了。

　　谢宜无奈地摇摇头：“你就别打趣我了。”

　　明思齐哈哈一笑，他和谢宜是同科进士，更是同乡兼同窗，谢氏是当地书香门第，明家也是当地有名的富户，两人从小便认识。

　　谢宜读书刻苦认真，每日最早到最晚走，身边只有一个小厮跟随读书，饿了就啃几口干粮，一天到晚不是在念书就是在背书，永远在学堂里名列第一，先生们都十分看重他。

　　明思齐则是反义词，他在家娇生惯养，出门读书也是前呼后拥，一会渴了要喝茶水，一会饿了要吃糕点，寻到机会就和同学交头接耳，先生们看到他就头疼。

　　他其实也想考个好功名，只是读书实在是太累了啊，他读着读着就忍不住想和周边的同窗聊几句。

　　当时谢宜就坐在他左边。

　　这家伙从小便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又不爱说话，难得讲几句话都是冷冰冰的，其他学子们就算想和他讨教学问，也不太敢靠近他，偏偏明思齐天不怕地不怕，还敢和他唠嗑。

　　谢宜当然不太理会他，但一来二去，两人还是熟悉了些。

　　明思齐可以肯定，当时他肯定是谢宜在学堂里最熟的那一个。

　　后来明思齐就开始向他讨教问题。

　　谢宜居然都答了，而且条理清晰，讲述细致，没有保留，也丝毫不介意占用自己的时间。

　　发展到后面，大半个学堂的学子都围过来听他讲学。

　　明思齐才觉得，谢宜看起来冷冷淡淡拒人千里，真的接触了才会发现，他其实是个情绪稳定又好相处的人。

　　春闱将至，明思齐也收了性子，铆足了劲开始学。

　　两人一道入京赶考，谢宜被钦点状元，还赐婚成了驸马，明思齐则钦点探花，也是春风得意。

　　明思齐还曾和谢宜打趣：“皇上钦点我为探花，可见我不仅学识出众，相貌也不凡，若不是我家中有未婚妻，说不得驸马还轮不着你呢。”

　　对此谢宜懒得搭理。

　　谢宜入了座，和其他几位同科进士互相见了礼，寒暄几句。

　　明思齐眼尖，看到窗外楼下停着一辆华丽精致的马车，仔细一看，便看到车帘上还绣着牡丹的图纹，他眼睛一转，笑问：“这可是公主府的马车？”

　　谢宜还未答话，另一人便笑着接口：“必然是了，我方才见到驸马便是从那马车上下来的。那驾车的车夫一身锦衣，气度不凡，绝非小门小户出来的，必然也是公主府的人了？”

　　谢宜只好道：“是，公主体恤，赐了马车。”

　　众人纷纷表示歆羡。

　　明思齐摇着扇子笑道：“你出门聚餐，公主还特意命人跟随，啊，莫不是公主管得紧……”

　　众人皆露出“我懂的我懂的”的表情，看向谢宜的眼神又变得歆羡中混杂着同情。

　　尚公主自然是难得的福气，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提，高仪公主的美貌本来也是京中闻名的，谢宜此时功名、美人、富贵、前程都有了，说不羡慕是假的。

　　但是尚公主也有代价的，起码纳妾是别想了，以高仪公主的受宠程度，驸马要是敢纳妾，多少要被剥层皮。

　　尚公主嘛，若是公主和善温婉点，那还好说，若是骄纵霸道点，像这样时时刻刻盯着……那得多难受啊。

　　所以这羡慕中又夹杂着一点怜悯。

　　谢宜无奈，看了一眼明思齐：“不可妄议公主。”

　　明思齐点头，含笑表示“我明白”。

　　众人自然也知道妄议公主不妥，哈哈笑了几声，转了话题开始赞美公主府。

　　“不愧是公主府的马车，果真豪华，内里也一定十分舒适华贵。”

　　“那位车夫能为公主府驾车，技艺一定十分高超，看方才这人的体态行动，说不定还有功夫在身呢。”

　　谢宜：“……”

　　谢宜：“……确实高超。”

　　陆陆续续的，雅座又进了几个人。

　　明思齐悄声问谢宜：“你可知道，今日小聚是谁发的帖子？”

　　谢宜道：“帖子上落款是唐秦。”

　　此次天云居小聚，是榜眼唐秦下的帖子。

　　和他们二人不同，唐秦出身京城世家，是威北侯家的公子，祖上乃开国功勋，门第显赫，但因其是家中第三子，袭不了爵位，也无荫官，便从科举入仕。

　　因此，唐秦在京中人脉甚广，与许多世家豪门皆有姻亲关系。

　　当时为高仪公主选驸马，他也是个热门人选。

　　明思齐笑道：“是他，倒也奇了，他一贯看不太上我们，这次居然发帖请我们来小聚。”

　　或许是出身京城显贵的原因，唐秦平日里不太看得起他们这些外地来赶考的书生，只和同是世家高门出身的进士相交，不太搭理他们。

　　后来春闱放榜，他被谢宜压了一头，只得了榜眼。

　　没成为拔得头筹的状元郎，也没成为美名在外的探花郎，虽然也是前三甲，唐秦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再加上公主选婿又没选到他，他干脆把谢宜和明思齐两个都记恨上了，虽然不至于在明面上表露出来，但举手投足间总透露出一种轻蔑，谢宜和明思齐都不是傻子，能感觉得到。

　　这次小聚，他居然也邀请了两人。

　　谢宜问：“你是觉得，下帖的另有其人？”

　　雅座中还有两个座位空着，一个是唐秦的，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

　　“你不也这么觉得吗？”明思齐笑道，“嘿，一会就知道了。反正我只要有菜吃有酒喝就行，可惜你不能喝酒，听说这里的酒可香了。”

　　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了，传来唐秦亲热客气的声音：“殿下请进，雅座在这边。”

　　雅座内众人立时都站了起来。

　　只见外头走进两名男子。

　　一名身穿紫衣，身材高大却微微佝偻着背，俊朗的五官带着热络的笑容，正是榜眼唐秦。

　　一名身穿蓝衣，腰背挺直，姿态阔朗闲适，修眉凤目，面上含着笑，看起来十分亲切和善，正是二皇子卫瑜。

　　乍见得皇子亲临，除了已经见过卫瑜的谢宜，其他人都有些拘谨，待到谢宜开始行礼，才纷纷反应过来。

　　未待众人行完礼，卫瑜便笑呵呵地免了大家的礼：“诸位请起，诸位皆是我大宁栋梁之才，小王很是钦佩，此次请唐榜眼代为下帖，也只是想亲眼见一下诸位的风采。还望诸位不要拘谨，只当是朋友小聚，诸位请坐请坐。”

　　卫瑜在两年前成婚之时封了庆王，出宫立府，只是京城习惯，还是称呼他二皇子殿下。

　　他虽然这么说，众人也不敢真的放松，几番推辞之后才纷纷入座。

　　卫瑜坐在主座，唐秦则坐在他旁边，殷勤地为其添茶。

　　卫瑜含笑道：“在座都是英才，小王却还不大认得，要请唐榜眼替我介绍一番。自然谢驸马就不必了，驸马是自家人，已经认识了。”

　　众人都笑着捧场。

　　谢宜欠了欠身，道不敢。

　　他有点意外，虽然猜到下帖的另有其人，但没想到居然是二皇子卫瑜。

　　唐秦很快替卫瑜介绍起了场内诸位。

　　这位出身扬州苏氏，家中独子，尚未娶妻，排名多少多少名。那位出身淮州赵氏，家中排第七，尚未娶妻，排名多少多少名。

　　介绍到明思齐时，唐秦道：“这位出身丹阳富户，家中行一，圣上恩典钦点探花，家中已经定亲，来年便是婚期了。”

　　说到“已经定亲”四字时，他加重了些咬字，似乎想让二皇子听得更清楚些。

　　果然听到这四个字，本来对明思齐颇为关注的卫瑜一下便失去了兴趣，神情看起来还有点惋惜。

　　为皇子介绍新科进士，不着重介绍学问如何、师从何人、在何处任职，却着重介绍出身、排行、婚嫁情况，着实古怪。

　　谢宜突然回过味来。

　　之前入宫时李贵妃便提到，高仪公主成婚后，便要开始为排行第二的嘉和公主相看了，为此月底要在宫中召开赏花宴，邀请京中才俊参加，还曾问过谢宜是否有优秀的同窗。

　　二皇子此举，摆明了是来为胞妹考察驸马人选的。

　　不过，只是如此吗？

　　一番介绍完毕，在场有心思活络的便也想到了宫中要开赏花宴为嘉和公主选婿的消息。

　　要知道，同是公主，在京中风评也是不一样的。

　　京中对高仪公主的评价通常是貌美、英气、骄纵任性，对嘉和公主的评价则通常是温婉、恬静、知书达理。

　　大多男子都更想娶温柔和顺的嘉和公主为妻。

　　众人心思各异，纷纷在卫瑜面前表现起来，一时雅座内十分热闹。

　　卫瑜果真只当是朋友小聚，全无皇子的架子，招呼小二上菜上酒，笑道：“这里僻静幽美，菜酒也尚能入口，诸位别光顾着聊，一边吃一边说。”

　　小二很快便将佳肴美酒端上。

　　天云居是一家位于郊外的农家酒肆，来时谢宜便注意到这边前院种着蔬果，后院里养着鸡鸭，满是田园风趣。

　　此时上了菜，只见这鸡鸭鱼肉乍一看都是质朴的农家菜式，细看之下其实用料都颇为精细，更有鹿、熊等野味，看来也并非真正的农家食肆。

　　明思齐饮了口杯中美酒，惊喜道：“这酒当真醇厚。”

　　卫瑜含笑说：“这里别的都寻常，这酒却是西域来的，别有风味。谢驸马不喝点吗？”

　　浓郁的酒香很快充斥了整个雅座，谢宜忍着不适，告了声罪：“臣酒量甚浅，怕扰了殿下雅兴。”

　　卫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道：“也是，你新婚燕尔，确实不宜饮酒，你今日若喝多了，小王也怕阿珹来找我麻烦。”

　　众人皆会意，笑起来。

　　一顿饭吃的主客尽欢，散场时已近申正。

　　外头空气微凉，谢宜站在风中，才觉得头疼缓和了些。

　　休息了这些时候，青松已经恢复，看着谢宜脸色微白，他有些担心：“驸马今天喝酒了？”

　　谢宜摇摇头：“没有，就是里面有点闷，没事，我们走吧。”

　　刘京掀起车帘：“驸马请上马车，奴才保证很快便能回到——”

　　他话未说完，就被青松率先推进了马车里，青松抢过他手里的马鞭笑道：“刘京小哥今日辛苦了，回程便让我来驾车吧，小哥休息便是。”

　　“这如何能行？公主的吩咐——”刘京还想往外探出身子，谢宜已经坐上了马车，拦住了他的路。

　　谢宜平静地点点头：“青松说的有理，你是公主府的仆从，今日已是劳烦了，回程就让他来吧。青松，启程。”

　　不待刘京再有动静，青松已经一挥马鞭，马车向京城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