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记忆余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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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着爱丽丝来到了林地。为了避免身上残留的香气吸引昆虫，你用冰凉的河水擦拭自己的皮肤。
气味淡化不少，虽然你不了解昆虫的习性，但你觉得这应该有效。
相比起你对自己行动的确信，爱丽丝并不明白你现在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她选择相信你，仍在河滩不远处的树下等待你所说的“能证明自己”的东西出现。
夜晚的河水真的很冷。但这也让你变得清醒。你看她一眼，搭话道：“爱丽丝，如果我说，我觉得我们有可能因为继续调查什么而死在这里，你会怎么想？”
她眼神闪烁，没有立刻回应。
你凭借她的反应大概概猜到，她一定也意识到一些东西。
“做个备用方案吧。”你甩了甩沾湿的手指，从地上站起来。“如果我们中的哪个死在这里，另一个人就负责把这里的真相传递出去。”
爱丽丝的眼神变得平静，她点点头。
她不怀疑你这么做的理由，这让你很意外，但事到如今你也没兴趣主动解释自己这么做的目的。
“再等等。那东西应该会行动的。或者我们可以……”
你陷入思索，看向树林中满地散落的断枝，摸了摸口袋，忽然想到了一个有些危险的计划。
“……”
怎样，要赌一把吗？
……
对猎物而言，想要避免吸引猎食者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闹出一点动静。但有些时候这一点也可以反向利用。
你深吸一口气，手心微微冒汗。你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感到些许挣扎。
“希望我能收得了场吧。”你自嘲又愉快地一笑，承认自己是个不正常的家伙。那么既然已经不正常了，难不成还不能做点疯狂的举动吗？
你从口袋里摸出仅剩的、折断的火柴。
这小小的柴火根本不足以燃烧多久，但是却能够在干燥的树林里燃起一堆足够大的篝火。
你将火柴点燃，护在手心，紧紧隔绝着冰冷的寒风，将它贴近林地中央的空地里堆起的篝火堆。
微弱的火焰在风中颤抖，和你呼吸的频率完全一致。
噼啪。
噼啪噼啪。
先是一点火光，然后慢慢地，燃起了一片点亮黑夜的火焰。
你庆幸自己成功了，朝火堆伸出手。
“很暖和。来烤烤手吗，爱丽丝？”你扭头就对爱丽丝说。
爱丽丝等待了一下，还是走过来坐到火堆边。这夜晚毕竟太过漫长，有一些温度总比彻底的寒冷要好太多太多。
一群乌鸦啼叫着，扑闪着翅膀降落，停在树叶飘落的树杈上——它们在盯着你。
“再等等，现在先休息一下。”太久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动静，你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但还是先激励对方。“如果我没想错的话，那东西一定会来的——一定会的。”你近乎有些魔怔地自言自语。
“……”爱丽丝盯着你。或许那一秒她在担忧你的状态，但还是选择了留在这里。
林地中央醒目的冲天火光，刺破地表漂浮的淡淡的白雾，向四面八方漫涌而去。
——脚步声。
你腾地起身，牵住爱丽丝往声音反方向的树后借助树干遮蔽你们的身影。
来者是谁，你的心里已有打算。
爱丽丝下意识想要拿出相机，但她并没有在出发时带上装备。
脚步声近了。被火焰拉长的巨大的黑影投射在你的脚边。
“……”
你比了个手势，然后捡起一块石子，在手中掂量下，随后朝着火堆的位置丢去。
那东西回头了。
要的就是这个。
你看到了那张脸，同时你也确信爱丽丝一定也看到了，而且认出了那是谁。
“看吧，爱丽丝，这东西就是这座庄园的罪魁祸首，就是必须——”
你顿了顿。
因为你看到爱丽丝的脸上浮现出的并非恐惧或是憎恨，或是你能想到的任何一种她该有的表情。
“爱丽丝？”你尝试着唤起她的注意。
但她有些失神，并没有理会你。她好像在火光里看到了别的东西。
“爱丽丝！”你有些慌了神，拽住她往远离那东西的方向跑，但却忘记了自己也会成为猎食者的目标。
但她挣开了你，轻松地、就好像她在火光中看到的东西拥有着魔力，忽然让她有了无比强大的力量一般。
“奥菲？是你吗？”你听到她对着那个东西呼唤。
你反应很快。“所以，你和奥尔菲斯那家伙就是——”
比你更快的是那东西飞扑过来之后紧跟的一记拳头。
你抬手格挡，但还是被那不要命的力气直接撞在灌木里。
这一撞直接撞上了枯枝和碎石，让你痛的要命。但幸运的是那家伙的下一次出拳有了停顿，你抓住这个机会揪住他的衣领反过来将他按到地上，翻过他的身体，将他的两只手通通钳制在身后。
那一拳落下后，温热的液体从眉骨上方流进你的眼睛，你不适地皱了皱眉。
但你没那个功夫去处理眼睛。“奥尔菲斯，现在如何？你干的破事已经被我抓了个现行。”
你看向爱丽丝，她似乎清醒些了，你松了口气，故意大声地讲给她听：“在庄园里用那些药剂装神弄鬼，都是你的手笔吧？之前这里失踪的人，也是你的缘故吧？作为罪魁祸首的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总算可以交代了吧。”
你不敢放松警惕，生怕这个恐怖的男人还能用出什么手段摆脱对他的限制。
奥尔菲斯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脸被按在地上。你犹豫了一下，还是松了些力气，让他能够更轻松地呼吸跟讲话。
“说吧，告诉我们，你到底是谁，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回事，还有来到这座庄园里的所有人到底都去了哪里。”你抛出一连串问题，恨不得立刻就能让奥尔菲斯一一做出回答。
但你看到，在他的脸上流露出的，是堪称天真的迷茫。
“沃克先生？”他不敢置信又略带小心地挣扎了一下，像一只被抓在掌中的乌鸦。“抱歉，但是，为什么要……这样？我们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你恼怒了一瞬。
“你真的很擅长用装傻激怒别人，奥尔菲斯。”
“什么？我并不知道——”
“闭嘴。”你警告道。“赶紧告诉我你知道的东西，你是谁、你干了什么、所有来到庄园的人都去了哪里，还有庄园里那些奇怪的存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立刻告诉我，否则我会动手，我发誓。”
你觉得自己的狠话够有力道了，但是奥尔菲斯并没有顺从你的要求给出回答。
他再度小幅度地动了动，发现自己真的没办法在不挑战你的情况下恢复自由，他沮丧地放弃了。
“沃克先生，我真的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他极力表达自己的诚恳。“但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我一定会帮；只要你告诉我到底需要我怎么做。”
你看了看他，看了看爱丽丝；你觉得哪里不对，皱起眉，又看了看他。
“——不对。”这不是和你打交道的奥尔菲斯。
于是你问他：“你是谁？”
“我？沃克先生忘了我的名字吗？”他有些惊讶，但还是乖乖回答你：“你可以叫我奥尔菲斯，一位平平无奇的小说家。”提到自己的名号时他有着显而易见的倨傲。
“……”你猛地用力。“不对！你不应该是奥尔菲斯！出来，别躲在这具身体里！你应该是——”
你的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巨力。你被迫从奥尔菲斯身上摔开，那是旁边爱丽丝为保护她眼中的奥菲用尽力气的一推。
“沃克先生，请你停下。”她将奥尔菲斯扶起来，你在她充满保护欲的动作中看到了对你的敌意。“就算你想告诉我奥尔菲斯先生就是敌人，也请让我看到证据，而不是在这里对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说家施以暴行。”
“证据？这些还不够吗，爱丽丝！”你努力想让她相信你，而不是那个奇怪的奥尔菲斯。“你看到的、感觉到的，所有不对劲的事情，都是这个奥尔菲斯在——”
你看到在爱丽丝身后，奥尔菲斯整个人的气质忽然一变。
他眯起眼睛对你微笑。
“于连，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的，刚才的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他嘴上说着，可眼神却充满嘲讽。“我甚至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呢？一定是因为我们很有缘分。比如说……或许我和你的亲戚朋友是老相识？”
你无力地后退半步。在你的视野里，奥尔菲斯的脸忽然变成了另一张脸，熟悉的和你相似的那个人的脸。他们真的很像啊，而且也同样清楚你到底害怕什么，并且会充分地利用这种恐惧达成自己的目的。
“别不相信我啊，爱丽丝。”你几乎有些无助。“如果一个人不相信另一个人，那么不被相信的那个人不管怎么证明都是没用的啊……”
“沃克先生，我只是需要看到确凿的证据。”爱丽丝有些动摇。“但是你只是让我看到，奥尔菲斯先生出现在这里，仅此而已。”
“不，你没有看到吗？不只是奥尔菲斯那家伙，还有一个鸟头人身的怪物，那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东西，绝对不是幻觉！”
“——”你提到的东西似乎让爱丽丝想起了什么。
“你也看到了，你告诉过我。”你强行保持冷静，死死盯着故作无辜的奥尔菲斯。如果不是爱丽丝在这里你保护他你绝对已经冲上去了。“你口中的奥菲，这位小说家奥尔菲斯，就是纠缠你的那个怪物。”
“这太荒谬了，于连。”奥尔菲斯辩解道。“事实上我什么都没有做，这只是你的幻觉而已。你大概是因为遭遇了什么才导致把其它的东西想象成我了吧？”
你被奥尔菲斯的厚颜无耻气笑。“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虽然你无法解释“奥尔菲斯”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但是这种瞎话他也能说得出来，实在是让你气不打一处来。
奥尔菲斯看着你，耸耸肩，似乎承认了你的执着。
“于连，你真的是个独特的实验体。”
他向你走来，同时在路过爱丽丝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你的内心很脆弱，缺乏强烈而又清晰的自我认知；与此同时，你也没有足够强烈的可以说的上来的欲望，不应该具备抵抗我的动机。”他在剖析你。“就我从书信中完成的对侧写来看，你只是一个常年试药所以抗药性格外强的普通的实验体而已，但你在游戏中的表现却很抢眼。我得承认，你的做法确实在有些时候对我造成了威胁。”
“如果打算干掉我，就快点吧。”你不愿意听他说这些废话。“不然等我找到机会，我绝对会揭发你这个混蛋做过的事，绝对。”
奥尔菲斯并不紧张，他摊开手。
“于连，再仔细想想。你其实根本没必要和我作对。想想看，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的话似乎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引诱着你看到一个危险的可能。
“听我的话，于连，你想要的只是一个明确的人生重心而已。你想围绕着一个确切的东西生活，无论那是一个你想象中的人，还是一个现实中的目的。”他眯着眼睛，胜券在握的样子，他自以为看透了你。“或许这是因为你一直缺乏清晰的人生引导？不这么做你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他说的话疑似有点太直白了。可是不知为何，你竟然无法出言打断他的点评。
“如果你同意我说的，你就该知道，比起在这里和我纠缠，你更应该想想那个你真正需要的人怎么样了，需不需要你帮忙，而不是在这里威胁我要揭露我的罪行。”他走到爱丽丝身边，全然一副家人的样子。“再不走的话，也许真的会来不及。”
“——”你对他的仇恨展露无遗。“又或者我在这里干掉你，所有问题就都能解决。”
“不可能，你做不到杀了我的。”
奥尔菲斯牵起爱丽丝的手。这个对人心的把控犹如噩梦的男人不再注意你，而是想要将爱丽丝带到其它的地方。
你变得慌乱。“你想把爱丽丝怎么样？”
他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于连，别多管闲事。是爱丽丝自己选择和我离开，请你学会尊重别人的选择。”
“不对。爱丽丝她相信的是奥菲，而你这个家伙分明就是——”
“还不明白吗？我就是‘奥菲’。或者说，我才是‘奥菲’。”
隔着单片镜，你看到奥尔菲斯的眼睛中第一次有了除冷漠和戏谑之外的情感。
“我做了那么多，现在，我终于能和爱丽丝重新在一起了。希望你别自作多情，多管闲事。”他转过身不再理你。“比起我，快去找找其它人到底怎么样了吧。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他们，再不动身他们可能一个都活不了了。”
奥尔菲斯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或许连你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子。
汹涌的情感肆虐在你的脑海里。
就这么让他全身而退？
你有点无法思考，但是某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如同燎原野火再也无法轻易停息。
不不，冷静下来。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应该是——
“于连，没人需要你的帮助，除了我和你自己以外。”
熟悉的、沙哑的声音在你身后响起。
你机械地转动眼球，看到愚人金那苍白的脸孔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着安慰着你。
“我不喜欢那只乌鸦。这座庄园里应该没人喜欢。”
他的手停留在你的肩头，微微收紧将你往前推，将你往奥尔菲斯和爱丽丝的背影推。
“去吧，你的判断没错。不需要他亲口承认，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还是他。”他亲昵地将头贴在你的脸颊边。“你没做错，所以为什么不坚持自己？按你想的去做，对大家来说都是件好事。”
你知道他在暗示你什么，巨大的压力让你的冷汗流了出来。
“……愚人金先生。”你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你想要我这么去做？”
“只是不喜欢他罢了。”他似乎被挑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除此以外，就是我真的讨厌他那种……明明干了混蛋事之后还一副无知的模样。”
“他对你做了什么？”你想要通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汲取做某事的力量。
他贴在你的耳畔对你说了一段话。
“……不行。那怎么行。”你的眼神变得空洞而冰冷，你朝他们二人走去。“如果非要自相残杀，那还不如由我……”
……
……
你松开手，两只脖子被折断的鸟儿掉在地上。
两只鸟儿都已经僵硬。
一只是乌鸦，一只是夜莺。
“这样……就能避免那样的后果吗？”
你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模糊一片的红色像是薄薄的手套一般。你带着这样一双手向愚人金确认。
“还要再多一点。”
他将你往火堆旁推了推。
你知道他的意思。转身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篝火，脑海被无数琐碎的画面填满。
火焰的温度蚕食着你身上的冰冷，你忽然感到久违的安心和温暖。
毁了这座庄园，才是最好的结局。
你捡起一截燃烧的断木，扔向树林，火焰升腾而起。你眼前的世界很快变成一片红色。
缺氧让你的头昏昏沉沉。但愚人金轻轻地抱着你，无声地安抚着你的紧张。
“就像我说过的那样，和我们一样在这里生活，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的身体似乎在火焰中解裂，拉长，畸形，最终变成和你见到的所有非人怪物相似的模样。
你徘徊在林地里，时间好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你终于在林地的最边缘看到了那昏倒的疑似侦探的男人。
……
……
这已经是你选择留在欧利蒂斯的不止第几天的第几个午后了。由于庄园存在的奇怪法则，你的记忆愈发混乱。一如往常，数不清的记忆在你的脑海里重映，随后在某一刻倒带，再倒带。
你从树下醒来。树影婆娑，温暖的阳光照在你身上。
此时此刻，有很漂亮的花生长在你手边的草地上。你揉了揉脑袋，回想起到刚才为止脑中翻涌的内容，略显烦躁地起身。
“告诉庄园主，下次，能不要用这种方式让我回想起这些东西了吗？”你抓起手边的窥视者不客气地对它说，那玩意儿在你的手里扭曲蠕动，手感奇怪地可怕。
它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了什么，但你看到它的眼睛里快要涌出眼泪了。
“放了你好了，欺负你也没有用处。”
你略感无趣地松开手，窥视者立刻叽叽叫着跑走。
也到了午餐的时间了。你从草地上站起来，往主建筑的方向走。
庄园主为什么要让你回想起这些东西？你暗自思忖。虽然并不认为自己能揣摩到那不知名存在的想法，但还是出于好奇略微一试。于是，你只是大致得出了一个粗浅的结论：大概只是因为它想把这些记忆清清楚楚地“还”给你罢了，人类的计划性恐怕根本不在那东西的身上存在。
与其想别的，不如想想午餐吃什么，还有和谁用餐。
除了那在今天多出的清晰到有些可怕的回忆，这对你而言，只是身处永远无法离开的欧利蒂斯时一个普通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记忆余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