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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吵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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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困,她好冷。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为什么每次放假最后一个走的都是我,高一是这样,高二提前说了放假还是这样,现在还是。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学校。
“折个千纸鹤,又系个红飘带......好运来......”老年机喜庆的铃声响起,昏昏欲睡的田园儿醒了。
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手按下接听键,田爸粗犷的声音道:“园儿,爸和你哥到了,你现在在哪啊?”
00:16,他们终于到了。
田园儿声音淡淡地回答“爸爸,你们来教学楼这儿,开学时候你来过的你那栋楼,帮我把书搬回去。”
“好好好,这就来。”
车子里很温暖,车窗起了雾,田园儿用指腹擦出一小块,窗外白茫茫一片,街边几间店铺亮着灯。洁白的雪,柔和的灯光,宁静而温馨。
“园儿接回来了吗?”田妈打来了电话,询问田爸。
“娃没事,都在车上了。”田爸答道。
田妈再嘱咐了田爸几句,就挂了电话。
“杰子,这条道冰多,开慢点,等会从南边那条道走吧。”田爸跟田杰说。
“行。”田杰答道。
“等会回去把车停房底下,别停外面了。”田爸道。
......
在田爸与田杰的交谈声中,田园儿靠着后座慢慢睡着了。
“汪、汪汪、汪、汪”熟悉的狗叫声又出现了,似乎比上次更为激动。
因为赫赫儿的小主人回来啦。
田妈打开红色大门,车子缓缓驶进,终是算回到了家。
“园儿,别睡了,到家了。”
田园儿感觉有人推了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田爸黝黑的面庞,“嗯。”田园儿半合着眼点了点头。
慢慢悠悠下了车,田妈赶忙拉着尚不清醒的田园儿来到前屋。
屋子很热,有淡淡的煤气味,斜上方的小窗开了个缝,最里头有个炕,大概占了屋子面积的三分之一,炕头墙上贴了两个红肚兜娃娃,炕脚上放个炕头柜;中间是茶几和四四方方的黑色钢碳炉子,炉子上有个滋滋响的水壶,壶盖掀开,冒着热气,烟筒管成一个直角通向窗外,长长的木质凉椅上铺着红色的沙发垫;屋子前头靠墙,纯白衣裳立架、饮水机、电视机、微波炉站成一排;木地板上可以看见瓜子皮,电视柜上铺着一层薄灰,桌子上有盘没吃完的馓子,沙发上堆着几件衣服...熟悉的乱糟糟,却充满烟火气,这便是田园儿仅有的归宿。
“坐炉子旁边,暖和点,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别感冒了。”田妈端着一杯热水递给田园儿,关切地说。
田园儿习惯用右手接过杯子,左手刚想抬上来也放在杯壁上暖暖,便传来一阵刺痛,田园儿抿嘴皱了皱眉,左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喝了几口热水,转头对田妈道:“妈,我想睡觉了,先回房间了。”
“行,睡觉把电褥子和电暖扇开着啊。”田妈嘱咐。
“嗯,知道了。”田园儿有气无力地回答。
回房关门,田园儿卸下一身疲惫,呼出一大口气,倒下身子,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好累啊。”
抬起左手,掌心的血迹已凝固,用温水轻轻洗了洗伤口边的灰尘,涂了层红霉素软膏,贴上创可贴完事。
头顶的灯因供电不均闪了闪,眼睛被刺激得眨了眨,转了转眼珠,将屋子扫了扫,迈步去拿桌上的手机,长按开机键,毫不意外,打不开。
田园儿有过两部手机。
一部是初二时斜对面的发小潘汀所送,说是她爸爸充话费时营业厅送的,机身比田园儿手掌还要小上两分,有一个指关节那么厚,但是可触屏,勉强算得上智能手机。当时因为这部手机,国产剧、韩剧、漫画、小说依次将田园儿迷得死死的,成绩也不可避免的有了下滑
。
一部是田杰用过的vivo,初三时给了田园儿,手机屏幕上有不少裂痕,右上方基本碎成渣了,现在,这位“老前辈”不定时发脾气,一会儿不吃饭,三分钟都撑不了。最令田园儿敬佩的是,“老前辈”拥有一秒内从满血复活到死翘翘这一牛逼哄哄的技能,一度使田园儿血压高升,想砸却又舍不得。
插上充电器,“老前辈”慢慢苏醒过来;连上wifi,班级群消息争先恐后地涌进。
“田园儿已平安到家”,接龙发出。
打开小夜灯,关上大灯,脱掉校服,散开头发,钻进被窝,默默流泪,睡着了。
雪少了,风小了,后房里的赫赫儿钻进角落的麦秸秆里,耳朵贴着地面,肚子一起一伏;鸡圈里的两只母鸡团吧团吧,挨在一起睡大觉;牛圈里的三头牛蜷着身子,互相贴着身体取暖...
被窝里的园儿无意识转了转身,眼皮带着睫毛动了动,费力睁开了眼,有点疼,肿了,眨了眨,又干又涩。
伸出胳膊拿过手机,5:31,万恶的生物钟。
“嗯嗯哼”嗓子眼哼哼了几声。
再睡会吧,六点半再起。
不知道是第几次迷迷糊糊睁眼,“天哪!!!”田园儿从床上弹了起来。
7:22了,7:30视频打卡截止。
脚丫子插进棉拖,随便拉出件衣服穿上,拍开灯,固定好手机,打开录像,一气呵成。
好像还差了点什么,田园儿皱眉,抓了抓头发。
哦,对对对,书,还有书。找到墙角的书包,随便抽出一本,随便翻开一页。
开始拍摄,“一本正经”读书,没一个字进脑子。
拍摄完毕,7:29卡点发出。
田园儿没骨头似的半躺在床上,像被灌了迷药,耷拉着眼皮,头都快点掉了,迷迷瞪瞪中,看见一位老者微笑着向她招手...
浑浑噩噩的一天,觉没睡好,课没上好,习没学好。田园儿很是懊悔,仅仅只是懊悔,清醒地堕落着。
田妈今晚没回来,让田爸和园儿去嫂子屋里吃饭。
和和气气的家庭,普普通通的一顿饭,田园儿和哥哥嫂子不是很亲,因此饭桌上并不多话,所幸老田家除了田妈,都不是话多的人。
田园儿心情淡淡的,专心吃肉。
“园儿,爸爸看你班级群里发的成绩。”田麦随口说起。
田园儿筷子上的肉掉到了碗里,瞬间愣住了。
田麦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田园儿的不对劲,仍语气平和地说:“这次比上次有点后退了,我记得你上次是全班第六、七名呐,这回都到二十几名了。”
田园儿一言不发,唯有眼眶越来越红。
“你要是能保持住上次的成绩,上一本...”
筷子被用力放在碗上,“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我?”田园儿手有些抖,牙齿死死咬住嘴里的肉,竭力控制突如其来的情绪,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
“园儿,爸爸不是这意思,爸爸...”田爸像个犯错的孩子般手足无措。
哥哥和嫂子也愣住了。
“我不吃了。”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田园儿起身推开椅子,不慎碰掉了一只筷子,弯腰从地上捡起,重新放回碗上,含着泪回房间了。
田爸放下碗筷跟了出去,按了按门把,门锁了,敲了敲女儿的房门,“园儿...园儿...”没有任何回应,便垂头丧气的走了。
田园儿趴在床上放声大哭,也许是发泄长久以来的压抑,也许是气愤父亲的不理解,也许是......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情绪起伏如此之大。
闹钟的分针转了90度,桌上的热水没了蒸汽,翻开的书本还是那页。
哭是一件很费体力的事情,田园儿哭累了,只剩下几阵抽噎声,时不时冒个头。
一只小奶猫,以为自已是大老虎,伸出锋利的爪子挠人,幻想给人致命一击,人的脸上却只留下几道泛红的伤痕,连血都没见。
可是,这几道伤痕却时刻彰显着它的存在,风吹了、雨淋了、即使你想微微一笑,只要扯到它,你就不会好过。
抽噎声也慢慢停了,田园儿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红红,鼻头红红,脸蛋红红,妥妥一个红孩儿。
哭过了,情绪恢复了,心也静了。
我刚刚是不是反应太大了,他也没说我什么。
可是他干嘛问我成绩啊!
他还当着哥哥嫂子的面说我退步。
田园儿鼓着腮帮子,扶着下巴发呆,内心很是纠结。
哎呀,可他也是关心我啊,我好像确实有点激动了。
为什么总是动不动就哭啊。
他现在肯定很伤心。
......
“要不、要不去给他道个歉吧。”田园儿自言自语。
说做就做,出去找田麦。
没找到田麦,看到了院子里的田妈,“妈,我爸去哪了?”
“他骑电驴子到镇上给你取快递去了。”
田园儿立在那儿眨了眨眼,心里涩涩的,对田爸更是愧疚了。
我爸爸那么好,每次都帮我取快递,我还跟他吵架,说那种话,他得多难受呀。
田园儿待在房间等田爸回来,想等会儿怎么给田爸道歉,想了一肚子的话。
“老田,你把车停电摩边上。”田妈的大嗓门堪比村委会的喇叭。
回来了!田园儿越来越紧张,想出去,又不敢出去。
“园儿,你的快递取回来了。”田爸和平常一样,像没发生任何事。
这反而使田园儿更加忐忑,走出房间拿快递,顺拐了也没意识到,田爸递给她,她接过,脑子里千言万语,嘴里却一句也蹦不出来。
回到房间,没有曾经拿到快递迫不及待的喜悦,懊恼、烦躁涌上心头。
外面天已经黑了,田园儿鼓起勇气再次出去,田爸正在扫电驴子车厢里的灰尘,看到女儿,并没有说什么。
“爸爸——对、嗯不、起”田园儿蚊子嗡嗡大的声,哼哼唧唧。
“嗯?什么?”田麦没听清。
“对不起。”田园儿重复,声音大了些,小脸涨得通红,猴屁股似的。
“哎呀,没事没事。天冻人,回去歇吧,别感冒了。”其实田麦并没有生女儿的气。
卸下包袱,一身轻松。田园儿捧着脸,对着镜子傻笑。
脑子一激灵,想起快递还没拆,乐呵呵去拆快递了。
拆出来是本五三,也没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