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9、第 9 章

　　翌日，安然七点半便起床了，一是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二是青云说好八点半来。为了不浪费青云的时间，随到随走，她便早早起了床，洗漱完毕，照了照穿衣镜觉得自己还算得体。
　　又想着今天初四，食堂开始准备早饭了，踩着点下楼买早餐。为了防止早餐变凉，在保温盒里先加入热水烫了烫，用指尖探了探，觉得空间内已经热了起来，才把热水倒掉，把两盒温热的奶放在底层，包子塞在侧边，拧紧保温盒。这才满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过了年初三，鞭炮声也少了很多。
　　八点半，敲门声准时响起，安然撒欢一般跑去开门，寒气侵袭。
　　青云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一副黑色的口罩将她清丽的脸庞掩盖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双眸，温润如水，细看，睫毛上还粘上了清晨的水气，雾蒙蒙的。垂在耳边的发丝有些凌乱，往下，细长的脖颈被暗红色的针织围脖包裹着，宽大的羽绒服下是笔直的双腿，青云侧身入寝，魔术师般从兜里掏出一份地瓜，“还热着呢，趁热吃。”
　　“啊，我也买了呢。”安然打开了保温食盒，“还温着呢。”
　　“一起？”青云征求着安然的意见。
　　二人无声的吃着早餐，青云瞥见她的穿着，略显不满。
　　后来，在青云的威逼利诱之下，安然换上了新衣裳。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安然你真会隐藏自己。”安然听到了青云的夸赞，搓着手心垂眸。
　　二人到达南山时已经十点多了，太阳高照，阳光满地，却也无法驱散山底的冷气。
　　寒风料峭，安然哈气跺脚，驱散周身的寒气，青云贴心的帮她带上了一个口罩，指尖划过耳季酥酥麻麻的，口罩的外层印着可爱的卡通米老鼠，是女生喜欢的卡通图案。
　　此时的南山已经人头攒动，寒冷的天气并没有阻拦市民外出游玩的兴趣，有年轻人结伴而行相约爬山的、也有老年人早起占据有利的平地悠闲自得的打着太极的、也有以家庭为单位，父母带着孩子开展着户外活动的，总之三五成群，好不惬意。
　　她二人相伴而行，走走停停，观山赏景，一路到了半山腰，平视山脚下的风光。目眺远方，原本开阔的护城河水面也成了娟娟细流，高大坚固的城墙也显得十分低矮。仔细瞅，也能看到熙攘的行人，挤满了城墙，似乎全城都躁动了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口罩掩盖了微笑，只能看见微微弯的眼角。
　　“嗯，这个视角挺美的。”安然词穷。
　　“继续吗？”
　　“好。”这会青云向前开路，安然跟在她身后，循着她的脚步，随着她的身影，有着使不完的力气，青云驻足待安然和她平行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娓娓的说：“下面的路比较陡峭，牵着放心些。”
　　安然自然是愿意的。
　　不多时二人终于爬上山顶。山顶平坦开阔，四周都安装上了围栏，里外两层，栏杆间还有中国结首尾相连。
　　许多行人在这里驻足、拍照，摆着各种搞怪的姿势。
　　青云掏出手机，拜托了一位行人，帮忙给二人拍照。
　　安然卓然的立在青云的右手边，二人听从着行人的指示，拍摄的瞬间，青云的右手搂住安然的肩头，将她拥在怀中。预谋得逞笑靥如花的青云和毫无防备花容失色的安然，被记录在青云的手机中，永久的保存着。
　　后来，随着科技的发展，通讯产业迅速崛起，各类手机五花八门，青云也紧随时代更换了多部手机，却一直不舍得扔掉老旧的诺基亚。偶尔夜深人静思念泛滥占据她的心海，她会将这部手机握在手心，柔光似水，对着照片里的女孩发呆。她弄丢了她许多年。
　　二人在山顶游玩了会，便顺着北面栈道拾阶而下。
　　艳阳高照，山上出奇的冷，谈不上跋山涉水，体力也是耗费的紧，口罩湿漉漉的，早已被摘下，冰凉的空气通过鼻腔侵入肺部，竟有说不出的畅快。
　　她们又逛了逛南山脚下的礼品店，多是些城里人感兴趣的小玩意儿。青云说感觉各个景点的纪念品都差不多，大同小异。问安然是否有喜欢的物件儿，安然摇首，这些并不是生活中的必需品。
　　临近傍晚，橙霞的夕阳穿透云层落在宁城的楼宇间，青云将车停在师范大学旁，安然解开安全带欲下车，青云按住了她的五指。
　　她从羽绒服的口袋中掏出了一个礼物，举到安然的眼前，安然浓密纤细的睫毛微微颤，随后也眉开眼笑的掏出了一个礼物。
　　“什么时候买的？”青云有些诧异声调不自觉的拔高，她接过礼物，触碰安然温热的掌心，她的眉宇间似乎有精灵在跃动。
　　“在你看不见的时候买的啊。”安然语调很轻松，也很自然的将青云的礼物拿在手心。是个大熊猫，她很喜欢。
　　安然抬眸，水润如光：“我很喜欢，谢谢你，青云姐。”
　　“我也谢谢你。”青云晃了晃手中的礼物，玲玲作响。
　　“我帮你挂上吧？”安然提议。
　　“好啊。”
　　“你是怎么做到一路上不让它发出一点声响的啊？”青云投来疑惑的眼神。
　　“秘密哦。”安然像只快乐的小鸟，显而易见，话语多了起来。
　　小小的铃铛随着汽车的行驶，发出阵阵悦耳的铃声，宛如天使的嗓音。青云用指尖触碰铃铛，终究想不明白安然如何做到一路毫无声响。
　　初五迎财神。
　　青云载着安然去附近的财神庙拜神烧香之后，带她回了法大。
　　临近毕业，又值春节。青云的室友旅行的旅行，过节的过节，乐不思蜀。
　　安然再笨，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青云是为了她提前回的学校，更别说她聪慧过人了。
　　法大是标准四人间，室内有空调，住宿条件比师范好了很多。安然第一反应竟然是收费的学校和免费的学校住宿条件果然不一样。
　　青云还说她是小财迷。只关注这个，顺道打听安然的小金库数字大不大。安然脱口而出一个数字，青云直夸她持家有方，赚钱有道。
　　被青云夸奖，她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冻得通红的鼻尖。青云总是有意无意间建立为她建立自信的城墙。
　　青云给安然接了水，正准备安排她落座，便见着安然好奇的一脸不可置信的在张楚瑜的书桌前打转。
　　她指尖划过书桌，登时桌面上呈现了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呃，指尖粘上了灰尘。
　　“停，别动。”青云颇为急躁的吼安然，头一次言语有些着急。
　　安然立直成军姿，秀容惊愕失色。
　　“那是张楚瑜的位置，不要动，她有洁癖”。
　　洁癖？安然挑眉，这哪里向有洁癖的人的书桌。且不说，书桌上因许久未住人落下薄薄的一层灰，就写书架上凌乱不堪的书籍，散落的饭盒，渡了一层灰的梳妆镜，缺了一只耳机的有线耳机挂在抽屉的把手上，黑白相间，无法辩别原本的颜色。
　　这是有洁癖？任谁都不会相信吧。
　　“对，有洁癖。而且，很严重。”
　　“你在开玩笑？”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张楚瑜是真的有洁癖。”青云正色，安然自她的靓丽的眼眸中读出了严肃。
　　安然干巴的笑了两声，不置可否，气氛略显尴尬。
　　噗，青云终于按耐不住，笑了起来。
　　“逗你的。不过你别弄她的东西，会有人收拾帮她的，她被宠坏了。”青云也不明白她为何会用“宠”这个字。
　　青云拍了拍面前的座椅，“过来。”
　　“这是你的书桌？”安然指着面前的书桌。
　　“对呀，不然你以为谁的？”青云似乎对这个问题很吃惊。
　　“电脑？也是你的……”安然再次发问，“这可是笔记本电脑。”玉莲央求了她爸妈好久，才换得了台式机。
　　“安然，我还有车呢，但是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哦。”她语调轻快，似乎对女孩的问题早已预判。
　　“青云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安然终于隐藏不了自己的好奇心，从青云载着她来宁城开始，就一直搁置在心头的问题。
　　“车呢，是我舅舅的二手车，本来是我表哥用的，后来他出国留学，就留给了我；电脑呢，是我自己兼职买的，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我大二就在律所兼职了。”她未刻意隐瞒，只是相识许久，安然从未过问。
　　“哦。”安然似是解开了千古谜题，又深感她和青云的差距。
　　生日礼物吗？安然想开口问一问，青云的生日，却又害怕这么问略显突兀，她转而问到：“那师娘和吴老师为何会在家乡？”又怕自己没有表达明白，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们都在宁城。”
　　“因为爱情！”本来这四个字是吴老师挂在嘴边的骚话，青云这次是照搬不误，说出口她也觉得有些不靠谱，但事实就是如此，“父亲是宁城青下放的知青，母亲当年辞职下海经商，后来二人就在那里发展自己的事业了。”
　　“他们感情真的太好了。”安然赞许着。
　　青云陪着安然逛了逛法大，讲述了法大的一些历史，校园的一些趣事。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入校以来的一些生活糗事，安然默默的听着，偶尔两人捧腹大笑。原来不同人的大学生活可以差别这么大。已经不是相去甚远可以形容的了，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天色稍晚的时候，二人用过晚餐，青云要送安然回校，安然强硬的拒绝了。她说自己需要熟悉一下线路，等青云考上研究生后，她再来法大也就不需要再麻烦青云两头跑。
　　青云听后，久久不语。藏在心底的秘密安然并不知晓，虽然现在告知她也无伤大雅，可一切都落定即便告知她也没有任何意义。
　　无论何种结果，她都还在宁城不是吗？
　　青云用纸笔写下公交的路线、换乘的站点，叮嘱女孩到校记得报平安，目送女孩上了公交车后，拨通了电话，她立在站台旁：“喂，舅舅……”
　　春节期间，公交车上的人并不是很多，空荡荡的，与平素售票阿姨总是喊着听我口令，吸气收腹再上两个相去千里。安然可以说是承包了公交车。她回到学校，身姿秀丽的伫立在阿姨窗前，拨通电话，一个春节的相处安然和阿姨也很熟悉了，看着她玩笑说道“罗安然同学，约会去了吧？这两天我就看到个小伙子在这里东张西望的，你走后，他人也走了，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啊？”安然听得稀里糊涂的，“阿姨您看错了吧？我这两天和同乡的姐姐出去玩了，没啥男朋友啊。”安然直觉不对，但也没有深入思考。
　　阿姨正要追问，青云接通了电话，安然热络的聊着，阿姨即将而来的问话被打断，安然和青云报了平安，挂了电话，兴冲冲的上楼后把阿姨的话抛之脑后。
　　室内的灯光透过门缝射了出来。
　　“有人回来了吗？”安然自言自语，掏出钥匙又直接旋转门锁，果然，玉莲在整理自己的铺位，那位坐着的，应该是玉莲的家人。
　　“hello，安然。”来自玉莲亲切的问候，她从铺上下地坐在床铺间的楼梯上，穿鞋，半月不见，陈玉莲的脸似乎圆了一圈，比先前更润了，体态貌似也丰腴了一些。
　　“安然，这是我哥哥，陈玉鑫。”
　　“哥哥，这是我的同学，罗安然。”
　　“你好。”
　　“你好。”
　　二人点头致意，气氛就这么僵住了。陈玉鑫很高很高，身形修长，他立起身，安然得仰视他。也正因如此，她并没有记住陈玉鑫的样貌。
　　待再次见面，羡慕和嫉妒并存。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安然率先打破了沉默。
　　“关心关心你咯，央求了好久，爸妈才肯放我回来。你不知道啊，这个春节，我算是触霉头了，见了亲戚，个个都说我长胖了，问我学校的伙食是不是特别好，水土特养人。以后也要把孩子送来师范大学。我都快气死了，他们还乐呵呵的。”陈玉莲一阵吐槽，“是吧，哥哥？”
　　“是是是。”哥哥点首，环报双臂表示你说的都对。
　　“你是为了不长胖吧，关心我是顺道的吧。”
　　“咦，这半月不见，你这小嘴儿开光了吗？”玉莲讶异她的改变，安然什么时候能说出这么幽默的话来了。
　　玉莲问道：“安然你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我们一起？我哥请客，别担心，他已经工作了……”
　　“吃过了，今天去了法大，和青云姐一起吃的，就是开学送我来的姐姐。”
　　“我知道啊，见过的。那姐姐真高冷，不过对你真挺好的。”陈玉莲又回忆起青云的委托，现在想来她可能是当时在美颜暴击和糖衣炮弹的攻击下稀里糊涂被收买了，成了通风报信的千里耳。
　　也正是陈玉莲的乐善好施，牵出了他们之间的羁绊。
　　“那我和哥哥先下楼吃饭咯。”陈玉莲挽着陈玉鑫的胳膊，和安然再见，陈玉鑫也礼貌的点首。
　　安然正要落座，门口探出了一个大脑门：“春节见面礼，放你桌上啦。”
　　安然目视书桌礼袋，一支风干的腊梅插在其中，遗世独立。
　　回首向来萧瑟处，她在灯火阑珊处。
　　被人惦记着的热意在心头流淌，暖烘烘的，好像这个春节也没有那么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