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51、第 51 章

　　“所以安然这是你的决定？”贝贝手持黄色漫画书，抖着腿，吃了薯片喝着茶，隔着两米的距离坐在桌前问她。

　　“嗯，我不希望她影响我的生活，好不容易步入正轨。”

　　“我们支持你”，想了想觉得不够，“我们全班都支持你，全系都支持你。”

　　安然心头盈盈感动，目光如水，“谢谢。”

　　“那网上怎么办啊？”贝贝隐约的有些担忧。

　　安然独自美丽：“让他去吧。”

　　玉莲端着一杯热茶从阳台进入寝室：“青云姐送茶给我，她真的是老干部思维啊！我是大学生啊，咋让我喝茶。”

　　哪有老干部，分明很……

　　贝贝学着电视机里的格格品了口茶，双手交合在一起：“不好吗，瞧你那娇弱的小胖身躯，刮刮油，多好！”

　　玉莲斜了她一眼，“吃你的薯片吧！”

　　“我吃啊，但是我不胖，哈哈哈……”玉莲被她气的不轻，空出一只手捏了捏贝贝的腰身，贝贝斜身躲避，她转而问安然，“怎么样，五一节玩的？”

　　“挺好的。”

　　“挺好的，你可真幸福，想想我哥……不能比不能比。”安然撇过脸，似乎不面对玉莲，就不会听见她的念叨，玉莲的眼珠子盯着安然瘦弱的背部溜溜转。

　　夜深了，两人上了床，安然一个人在书桌前摸索，开着台灯，自书包里把青云给她的钥匙拿了出来，打开抽屉拿出去年青云送她的大熊猫，然后编了一个小爱心把钥匙和大熊猫串在一起，大功告成后，轻巧的上床把他们压在枕头下，很快便入睡。

　　果不其然，甫一开学，安然的母亲又开始来学校闹事，这次更加过分，带了一个小红旗在门外招摇。

　　安然当时正在上课，蒋教授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所以自然她的课业比其他人也重要一些；再次，蒋教授有意收她为研究生，一年级的时候就想，那时候不少老师还说为时尚早，故而没有和她讨论这件事。但如今已经大二下学期，再不下手，他怕被别人捷足先登。

　　她母亲的事蒋教授略有耳闻，节日也收到学院的通告，对于她的私事，作为老师，不便参与，但是他希望罗安然可以在学术这条道路上走的更远一些，她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也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故而课下他把人叫到了办公室，蒋教授人实在开口就问：“罗安然同学，如果我要收你为研究生，你准备怎么什么？”

　　办公室同座的教授们咋舌，梁教授正端着保温杯喝水差点噎着，这老蒋下手忒快了点吧。

　　安然没有想过读研，主要是她一直记忆着吴老师跟她说做老师好，她也希望可以尽快步入职场。

　　“以你的成绩继续保持，只要你不放弃保研肯定少不了你。”

　　“中国哲学史很有趣。”

　　“教授，我没有计划。”安然实诚的回答。

　　“那哪行？”蒋教授学术作风来了，“你这都大二了，别以为大学是四年，其实就三年，四年级你看看有几个学生在学校的？除了考研的。”

　　这话不假。

　　蒋教授继续道：“我不逼你，你回头考虑考虑，我也好留个名额给你。”话说的高，实际上不少人都眼红她，他是泰斗不假，可若是安然如果不选择哲学史，说不定排不上蒋教授。

　　安然听了一席话，开始认真思考。青云问他同样的话，那时她没有具体的方向，故而没有回答，也因此心生隔阂。

　　这是个很好机会，安然浅薄的认知里读了硕士研究生，留在宁城的机会就会大一些，是需要认真考量的，她出了办公室往回走。路上却接到了程湛的电话，安然眉头轻拢，该来的躲不掉。

　　她已经感受到校园里不友好的氛围了，除了同班同学支持她，鼓励她外，许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认识她见着她用指指点点，仿佛她是瘟神，避之不及，走在一条道上都像是不被饶恕的事情。

　　程湛已经在湖边等着她，她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稍暗，教授拖延的时间有些长，她还没来的及吃晚饭。

　　垂柳迎风，景色优美，湖边挺多情侣在消遣时光。

　　程湛在等她虽然他已经查的七七八八，可还是想听她亲口说一说。

　　许是程湛一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许是她的心事无人知晓，她喃喃的道：“她是我母亲，不过自幼便离开我了，我初一那年，听人说她在市里开棋牌室，背着我父亲偷摸跑出去，我看到她牵着一个小男孩给她买棒冰，小男孩甜甜的喊她妈妈，我不知怎的也想吃、更想叫她妈妈，可能我穿着破旧像个乞丐，走到她面前，她见我衣衫褴褛真的以为我是来乞讨的，竟然跟隔壁的商家买了一块棒冰给我。那时候我觉得不是她抛弃我了，一定是父亲骗我，感动之余我喊她妈妈。她一脸茫然的看着我，而后像是碰见了瘟神，大声的呵斥我、叫我不要乱说，我就一直喊她妈妈，哭着喊着，她特别的惊恐，觉得我是见不得光一样，一直念叨要我滚，不要打扰她的生活，她说我是父亲负责抚养的，和她没关系。我欲上前争辩，她却把我推到在地。棒冰段落在地上，一会就化成了一滩水。”

　　她是不被认可的。

　　安然说的平静，她应该不需要母亲的关爱了，再见也是形同陌路，青云是她生活里的曙光。说出这些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和过往告别，她要好好的成长了，接受新的生活。不在乎让人怎么看，她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了。

　　两人立在湖边栏杆旁，湖水清澈见底，灯光洒在湖面，湖面平静，一如她现在的内心，波澜不惊。

　　“安然”，程湛开口，“你很了不起。”

　　安然绽放笑容，真心实意的感谢。女孩的微笑很有感染力，程湛不自觉的跟着一起笑，“看来校内论坛对你没什么影响，我还担心来着。”

　　“嘴在别人身上，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她虽稚嫩并不幼稚。

　　“说的也是。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今天我还是看到你母亲过来了，安然，别怪我多嘴，避而不见终究不是办法。”

　　安然见他说的诚恳，不瞒他，“我不知道我能躲避多久”，也不知道能瞒青云多久，女孩说这话的时候眉目低垂，愁上心头。

　　程湛欲言又止。

　　思忖片刻，像是下定决心，安然抬眸，半明半昧的面容撞进程湛的眼帘里，“虽然我表现的满不在乎，可我见着同学指指点点，心里还是不是滋味。我和她已经争执两次，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可事情的发展不受我的控制。逃避虽然不是我的本愿，可对我而言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系里再怎么支持她不过是希望不闹事，不要影响正常的教学秩序，如果在这么失序，她知道不好却深感无力。她不是商品，花钱就能买到，用的不好就丢弃。青云将她放在心尖，视为珍宝事事为她考量，而母亲却想用金钱购买她。

　　“如果有需要，别客气。”他想要拍拍安然的肩头，垂立的手臂略微抬起，即将勾着女孩的肩头，他终是握紧了五指，颓败的下落。

　　在这种情况下，安然依旧没有跟任何人提出帮助的要求，他和旁人无异。可女孩今夜对她诉说的心事，又让他生出了错觉，他在安然的眼里也是特殊的，他舍不得放弃，特别是知道这些事情之后。

　　而另一边安然的母亲在校门口守了一天，对门卫软硬兼施，毫无进展，她灰头丧气的回到医院，屁股还没做热，男人就气冲冲的进门，全身汗蹭蹭的，一股腥臭，他拽掉头上的渔夫帽，整张脸透着异常的红色和汗珠。

　　“怎么回事？”女人问他。

　　“又被警察追，差点被抓到进去了，最近怎么这么倒霉！”男人端起病床前的玻璃杯将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粗着嗓子道：“把护工退了，咱们的钱不多了不花那冤枉钱。”

　　“那怎么行？”女人从凳子上起身，“小泽需要专业的照顾。况且我一面要去找罗安然，一面要看店，一面还要来医院照顾小泽。”

　　“你可以照顾，店先关掉，最近听说要搞什么肃清行动，严禁黄赌毒我们那个地下钱庄……。以防万一，还是先不营业了。”

　　“那我们有个屁收入，没有收入怎么给儿子治病？”女人急红了眼，屋漏偏逢连夜雨。

　　“你听我的没错。”男人靠近病床，摸了摸正在熟睡的小泽的额头，凶神恶煞的脸上也露出了慈爱。

　　“你能收几个钱？还不是给人打工，大头都被你老大抽走，你就是苦工，卖掉苦力活。你为什么不另立山头？”

　　“胡说什么？不要命了。”男人捂住她的嘴制止她的口无遮拦。

　　罗安然不愿来、等捐赠者摇摇无期。女人坐在床边眉目紧缩，钱也紧巴巴。
　　原本以为离开罗安然的父亲，丢掉罗安然，繁重的包袱就扔掉了，可以开始新生，可现在呢，生活不会对谁仁慈。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当年不顾一切的抛弃了她，才导致今天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