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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时间的河如海流。十一月中旬的一个晚上,安然在图书馆整理书籍。按顺序一本本放好,有些书折了角,她也耐心的一张张磨平。精神世界的富足来源于此,她不忍心见到喜爱的书籍有任何的瑕疵。
      正埋头工作,玉莲向她走来,在她耳边低语。原本猫着腰的她,瞬间立直,肉眼可见的神色慌张了起来。
      “在哪里?”安然问她语气急切神色慌张。
      “馆外呢。”玉莲回答,“你还好吗?”见安然如此紧张局促,她伸手拉着安然的右臂,关怀的问。
      安然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把书塞到书架上却没有放入准确的位置,她多次吸气吐气,反复几次,对玉莲说到,“能麻烦你带我去一下吗”。
      “我这不是来告诉你嘛,走吧,爸爸来看你还不开心啊”。玉莲意识到她的不正常,主动把小推车推到一楼门后,和安然一起出了图书馆。
      “然然,这里。”安然站在图书馆的台阶上,看到父亲坐在毓秀湖边的台阶上,她的脚仿佛有千斤重,一步一步的捱过去。
      玉莲看出了安然并没有像自己见到父亲一样的喜悦。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跳到了那天化妆时的对话。本想着给他们父女二人独处的机会,谁知,刚要迈步走开,安然紧张的拽着她的手,“玉莲,陪我一起”。她向玉莲投去求救般目光,玉莲动了恻隐之心。
      安然和父亲越走越近,算起来,二人也有三个月没见了。安然离开家的那天敲门无应答,其实也心如死灰了。至于此时,为何父亲要寻到学校自然不得而知。
      “然然,我。”父亲似乎有些窘迫,可能因为旁人在此,也收敛了平素的蛮横不讲理。
      “爸,有什么事,您直说吧。”安然嗓音清冷,礼貌且疏离,不带一丝温度,似乎用清冷再掩盖恐惧。
      玉莲诧异,这是寻常温柔害羞的安然吗?这语调,玉莲觉着周遭的空气更冷了。
      “没,我就是来看看你。这是你同学吧,她带我过来的。”无论一个人多么的飞扬跋扈可是换到一个新的陌生的环境总免不了有些收敛,父亲此刻的表现与她刚至大学并无不同。
      可安然依然感受到来自父亲的压迫。
      “叔叔,您好,来的路上,我已经介绍了,我姓陈,您叫我陈同学就好”。
      三人走到路灯下,安然才看清父亲的衣着,整洁干净的衬衫,棕绿色的外套,灰色的长裤,不变的是那双劳保鞋。只是不如在农村那么泥泞,虽然破旧。
      三人坐在校外的一家餐馆,安然点了两个菜。三人对坐,谁也不出声,场面极其尴尬。
      从告诉安然父亲的到来,她的紧张拘谨,到现在与她的父亲落座,安然自始至终双手合十,双脚并拢,直视父亲。剑拔弩张谈不上,可气氛出奇的冷清。似乎要把人冻裂。
      玉莲明白自己不应该再待下去了,借口到了给家人打电话的时间,出了小餐馆。也没有走远,在远处的一个柏树下,安静的等待着。
      等玉莲走开,父亲正欲开口,服务员把菜呈上,打断了父亲本要说的话,不多时,饭也送上了,二人看着服务员忙活好,才离开。
      安然依旧保持沉默,面对父亲惜字如金。她给自己打气,不要害怕,这里是宁城!你也已经成年了!
      “是这样的,然然”。父亲终究开口,安然也习惯性的伸出手帮父亲盛了一碗饭,放到跟前,摆好了筷子。
      父亲许久没见她,如今见到了她。不得不感慨,变化很大。脸色红润了些,头发光泽了些,衣着得体了些,连个头好像也高了一些,一切都挺好的。
      “爸爸再婚了”。父亲艰难启齿。
      安然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如此。她上了大学,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她在心中冷哼一声,亲情的淡漠不值一提。还特地来告诉自己再婚的喜讯吗?
      “你也别怪爸爸,我知道我不是称职的爸爸,可老罗家不能无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里是一千块钱,以后爸爸没办法照顾你,你要自己谋生活。”
      冰冷的语言如同刀子扎进安然的内心。
      一顿饭不欢而散,常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母亲自幼抛弃了她,父亲除了劳作赚钱传宗接代并不在乎她。
      她没有和父亲多做交流,径直出门向学校走去,十一月了,安然却感觉全身普通冰窖一样,冻穿血液,冻裂骨头。
      也好,她早就没有爸爸了。父亲亲自宣告了这件事情,仅此而已。
      玉莲一直在外候着,见安然出门,急忙跑过去,安然的脸色惨白,强忍着情绪,依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如若不是相熟,玉莲定逃的远远的。
      “你还好吗?”玉莲眼神在她脸上逡巡,想要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还好。”安然应她,空洞洞的了无生气,像是年迈的老人十分疲倦,“我们回去吧。”
      “叔叔他……”玉莲指着饭馆的方向。
      “他没事,今晚赶回去。”安然说完便迈开脚步向学校行去,玉莲顿了两步,望着安然单薄的背影出身。
      玉莲应该触碰到了安然的弱点,安然也没有刻意隐瞒。
      血淋淋的事实就是,安然和他的父亲,关系并不如同寻常的父女。
      玉莲没来由的觉得,这个女孩的内心太坚强了,她陪着安然回到宿舍,看着她洗漱上床,才悄悄安心。
      夜半众人熟睡安然独醒,她瑟缩的团在床铺,枕巾已经被泪水打湿。
      她在图书馆听到玉莲告诉她父亲来找她时,又惊又喜,然更多的是不安。到后来二人一起去见到父亲,玉莲想要留她和父亲二人相处时,骨子里的恐惧钻了出来,她选择直视。
      父亲着装整洁,不似以往,她稍稍安心,冷着鼻腔搭话。只是后来,没想到父亲告诉他再婚的消息,扔给她一千块在外自生自灭。
      终于,她认清了一个事实,一直以来她是父亲的累赘。
      她没有拿上父亲给的钱,只是起身压抑着情绪说到,谢谢您给我生命、也祝您早生贵子。
      该庆幸,她把户口签到了学校的集体户。
      此刻她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夜长,难眠。第二日室友陆续离开宿舍去上课了,玉莲临走之前看了看安然的床铺,室内静悄悄的,这个一直未睡过懒觉的姑娘,还没起床。她走到铺下问:“安然,你还好吗?”
      “我没事,谢谢你玉莲。”带着浓厚的鼻音,玉莲用脚指头想一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玉莲并不担心,安然一直以来柔弱却不脆弱,像蒲苇一样,坚韧内敛。三个月的相处,安然话不多,但是待人和善处事坦荡,处处为人着想,而且很有有主见,认定的事情就全力以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多的窥探他人的隐私是对他人最大的尊重。
      玉莲善解人意的帮安然请了一天假。
      安然的悲伤反射弧在面对父亲时总是慢半拍。她一个人怔怔的坐在床桌前,目光涣散,失去了焦点。一直以来,她都不受父亲的待见。从小受着的打骂与苛责她都默默的忍受了,只是高二暑假那年,父亲要求嫁人和她要读书产生了不可磨合的矛盾。安然让父亲丢尽了脸面。
      裂痕一旦产生即便是竭力弥补也会有缝隙,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裂在阳光下,况且他们父女或许根本没有去弥补。
      终于父亲还是放弃了她,执着于传宗接代,为了这个目标甚至不惜将她赶出家门。其实父亲应该也是不忍的,他大可不必如此费劲,可能父亲还保留着最后一抹良知,给她送来了一千元,也顺便看她过的好不好。
      可是又能代表什么呢?代表着安安心心的放弃她,不再有后顾之忧。
      从昨夜到今晨,安然的眼泪已经干涸,唯有红肿的眼睛告知着示人她曾经伤心过。她蜷缩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双肩,把脸埋进膝盖里,低鸣呜咽。

      学期过半,老师要求期中汇报。
      玉莲和贝贝主动和安然一组。汇报的内容,需要提交电子稿,三人都没有电脑,只能去图书馆的电脑室讨论协商。
      玉莲一边打字一边抱怨着说必须要爸妈给配备电脑,不然这学没法上。
      十二月中旬汇报很顺利,也预示着,大一的第一学期已经所剩无几。
      时光不为所动的流淌,安然曾乞求它快些走。
      安然选择用时间来治愈,她在学校和教授家两点一线。把自己充斥到忙碌里,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会想起那日父亲的面庞。安然很想用面目可憎来形容父亲,但最终作罢,只希望一点一滴的消散,当一切不那么在意,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恨意了。
      安然在教授家碰到过青云一次,是在和父亲离别后的第一个周二,安然尤记青云当时担忧的眼神,欲言又止。只是后来两人留下一起用餐,和往常并无二般,她无异于打扰青云,并没有把父亲再婚的事实告诉她。
      期末临近,同学已经开始了期末备考,中文系的许多同学都是临时抱佛脚,早出晚归。
      贝贝曾经打趣到,临时不报佛脚,挂到天荒地老。
      安然依旧是按照自己的步骤在学习,没有刻意通宵,她总是有自己的节奏。
      玉莲说:“安然是不是把将来都规划好了啊?”
      安然听到也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不清楚会是什么样,只是不敢停下而已,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一月底,他们结束了最后一门思想政治课的考试,一出考场,所有人都解放了。
      洛均除了晚休很少在宿舍,虽不常见,但友谊长存,四人约好了回家前吃一顿团圆饭。
      安然是最后一个到达小饭馆的。她穿着黑色的棉衣棉裤,小跑到餐馆,停在门外,气喘吁吁,好像她的生活里除了学习,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奔跑。
      玉莲透过窗看到了她,向她招手喊到:“安然这里。”
      安然拍了拍大腿,进馆,说:“真的很抱歉,来晚了。”
      “没人怪你啊,你忙吗!快看看吃什么,就等你点菜呢。”贝贝把菜单递给她。
      “不用啦,你们点就好,我不挑食。”安然推辞,粗茶淡饭已是刻进思想里的习惯。
      她落座,洛均为她倒了杯热茶,她道谢解开了厚重的围脖,洛均很自然的接过,挂在了椅子上。
      “那我们不客气啦。”贝贝也不跟她客气:“椒盐排条、红烧猪脚、糖醋鱼、醋溜白菜、番茄炒蛋、酸辣藕片、紫菜蛋花汤,够不够?”
      “够啦够啦”玉莲摆手道,洛均很少发表意见,多数时候沉默寡言,她试探的问贝贝,目光却看向安然:“需要加一个红烧排骨?”
      安然侧首望她,浓密的睫毛弯弯而上,安然觉得洛均的气质和青云很像。
      只是,红烧排骨,洛均自己应该也爱吃的吧!
      “当然没问题!”贝贝还回菜单,对服务员说,“红烧排骨,记下了吗!”
      “放心,各位同学。”服务员把菜单夹在腋下,收起纸笔,“最多二十分钟搞定!”
      她帮洛均续了一杯水,你来我往,洛均点头表示感谢。
      玉莲和郑贝贝叫了啤酒,就着酒劲儿,玩成语接龙。
      隔壁两桌的学生也被感染,加入这战斗。气氛热烈,烘托到位,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到后来变成了唱歌游戏。
      安然在此前,从未喝过酒,今晚喝了半杯有点上头。她靠在墙角,看着同学们肆意挥洒青春,烘托她的心中,暖洋洋的。
      孤单的人在群体里,容易生出归属感、也容易更孤单。
      酒足饭饱,她们一行人,手牵手行走在校园,洛均一人落单,跟在身后,安然向她投去橄榄枝,把她拉回来并排而行,此时宽阔的柏油路也显得很窄。
      冬日的校园除了香樟和松树,基本都是光秃秃的。
      安然喝得少,酒气随风散的差不多了,你一句我一句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到宿舍。她准备去楼下打水,去阳台拿了两个水壶下楼,再次进门,玉莲和贝贝已经横七竖八,四脚朝天躺在地板。
      洛均一个人身单力薄,无法挪动二人,更何况是送上上铺。
      她放下手中的水壶和洛均协作把二人拖到各自的床铺,盖好被子。
      用温水替酒醉的二人擦拭脸颊、脖子。
      做完这一切才觉着呼吸有些急促,也觉着脖子很痒,面对穿衣镜,才发现脖子上起了不少红疹子,也没在意。反而是洛均,注意到她可能是过敏,拿出湿疹药膏递给安然:“应该有用。”
      “谢谢。”她简单的洗漱之后涂上药膏,上床歇息了不时便进入梦乡。
      洛均最后一个上床,临睡前替众人掖了掖被角,她瞧着安然,目光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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