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32、第 32 章

　　青云回到舅舅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吴老师守夜打着哈切在客厅等她。
　　“去哪里了？”
　　她脱下大衣挂在勾上，踢踏着拖鞋，步伐略显疲惫，“师范大学和安然跨年”
　　吴老师原本要数落一顿，听到她这么说，也不好发作，“等你搬好家，常请她来玩儿，要不初三咱们搬家，叫上那孩子呢。”
　　青云停下脚步，顿了顿：“知道了，舅妈和我妈呢？”
　　“什么时候了啊，早睡了，春晚都没看完。你妈生气呢，给你打了二十多通电话。”
　　“我开静音了。”她解释到。
　　吴老师拍了拍她的肩头：“早点休息，明天还值班。”
　　“知道。”
　　凭栏夜卧，她喝了杯红酒才迟迟入睡。
　　年初一，若不是吴老师来敲门，她妥妥的迟到了。
　　值班其实并无事，节日期间，氛围浓厚，城东分局也是如此。
　　值班的同事也觉无聊，凑在一起打牌，硬拉着她要玩八十分。青云摇摇头表示不会。
　　她把硬盘插入电脑，导入那张全家福。瞅了好半天全家福里的小女孩，越看越觉得熟悉。
　　从头开始捋。
　　上午十点，陈玉鑫给她打了个电话祝福新年好。
　　临近晌午，他拎了食盒。青云见他兴致冲冲，步伐遒劲，眼睛里满眼都是她，心不自觉的沉了下去。
　　刚从食堂回来的同事回到大办公室，见二人过分亲密：“怪不得青云不去食堂，原来有人给你开小灶啊，玉鑫可得加油。”
　　陈玉鑫笑着说：“正努力呢。”他把自己摆在男朋友的位置。
　　陈玉鑫找来废旧的报纸铺在了办公室的会议桌，把食盒一个个打开取出。四菜一汤。菜品色泽总体俱佳。不过有一道菜看着就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青云的眉头快要拧巴在一起，语气客气且疏离：“我在值班。”
　　“女朋友这么辛苦年初一值班不得好好补一补。”陈玉鑫笑脸相迎。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些菜是我妈做的。”
　　“你妈知道我？”青云目光笃定的望着他，语气也沉了下去。
　　陈玉鑫挠一挠后脑勺：“你别介意，我也叮嘱过玉莲，没在家人面前说漏嘴，我没说你是我女朋友，就是说一个外地的普通同事。”
　　“普通同事能劳烦你亲自做菜？”很难想象陈玉鑫这么个大高个儿在厨房瞎忙活，手忙脚乱的情形。
　　“你怎么知道我也做了，不会吧，这么明显吗？”这菜，呵呵确实比较明显，“要不你别吃了吧。”
　　别人的西红柿炒鸡蛋都是色泽金黄，汤汁浓郁，用来拌饭是绝佳的上品。陈玉鑫的西红柿炒鸡蛋，蛋是蛋，西红柿还是西红柿，连汤汁都是清水。如果用四个字来评价，就是：不忍直视。
　　“下次别送了。”青云终究是没狠下心。
　　陈玉鑫打开筷子盒，取出一副不锈钢的筷子和一只勺子，递给她。她接过筷子，面对精美的食物，生了间隙。
　　饭后消食，两人把没吃完的剩饭剩菜拿到了大门门卫处，给阿黄。阿黄不是警犬，是保安养的看门狗狗，如果是警犬根本不会让他们吃警队配置以外的食物，春节里阿黄的伙食本来就很好，此番送过去的残羹冷炙，竟然瞧不上眼。
　　陈玉鑫变得健谈起来，对她嘘寒问暖，青云没穿大衣，手脚冰冷，指缝间不经意的触碰后，陈玉鑫牵起她的手，青云眸子一暗，想要抽回时陈玉鑫已经将她的手掌放入自己的口袋。
　　她侧首仰视他，三番五次到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年初一提分开，似乎太不讲情面。
　　“开年我要去省队集训了。”陈玉鑫说。
　　“嗯。”青云的回复淡淡的，不掺杂一丝挽留和不舍的情绪，全身的心思都在想着如何抽回手。
　　“所以年初四可能是咱们集训前最后一次见面。”
　　“好。”她尝试着从陈玉鑫的口袋里抽出手掌，奈何陈玉鑫抓的特别紧。她可以感受得到掌中的手茧，是经常训练留下的痕迹，他也不想像第一次主动牵手紧张到发汗。
　　安然的手指纤细修长，掌心柔软细腻，截然不同。
　　“你都不表示一下不舍吗？我要离开两三个月啊。”陈玉鑫可怜巴巴的望着她，自己的女朋友对自己好像不太上心，可有可无的模样。
　　“那……祝你考核顺利。”青云半天挤出这么几个字。
　　“好吧。”和心爱之人在一起，时间过的飞快，绕着大院走了两圈，已经一点多。青云昨夜未休息好，此刻哈切连天，眼角是掩饰不住的倦意。
　　“除夕闹的凶了？”陈玉鑫关心的问道。
　　“嗯。”安然的倩影浮现在眼前。
　　陈玉鑫见她精神不佳，拉着她回到办公室，整理好食盒，说：“你快去值班室休息会，我先回去了，晚上我来接你。”
　　“玉鑫。”青云叫住他。
　　“啊？”如果不是在办公室，陈玉鑫真的很想拥抱她。
　　她犹豫着说：“我开车了。”
　　他时常觉得距离她很近，又很远，在心门外徘徊。青云常常客气且疏离的态度让他觉得他和普通人无异。可他实实在在的表白了，青云没有回绝，他们曾在夜间漫步，牵手，如情侣普通一般。
　　可今日，他再一次实实在在明明确确的感觉到了她刻意想要拉开距离。
　　他像是众人中一员，毫无特权。青云从不主动拥抱，撒娇，对他使一使小性子。
　　青云写好汇报材料已经下午五点多，接班的同事陆续上岗，小孙来接她的班，青云跟她一样一样的交接:对讲机、手铐、警棍…
　　填完交接表，陈玉鑫已经在他眼前。
　　青云眸子暗了下去，言出不悦：“你怎么？”
　　“说了来接你，我没开车，借你的车，借花献佛。”
　　青云刚坐稳，电话便响了，是熟悉的座机号码，她按通接听键：“安然。”
　　电话那头的安然语气轻快：“青云姐。”
　　“嗯。”
　　“下班了吗？”
　　“下班了。”
　　“累吗？”昨夜她太兴奋，到凌晨一点多才睡，而后是漫无止境的梦境，具体梦见了什么却记不清，清晨醒来头昏脑胀，睡了个回笼觉，这才好些，料想她应该更累。
　　“还好。”音容笑貌跃然眼前。
　　“那我约你。”
　　“时间你定。”
　　“明天好吗？我想去老城区转一转，我来了这么久了都没去过，还有秦淮河，听说夜景很美很美，不过坐船……嗯，你想做的话，我看你坐。”
　　“可以。”青云的语气柔缓，仿佛对待珍宝一样。
　　陈玉鑫好奇：“安然约你夜游秦淮河？”
　　“嗯”。她不遮掩。
　　“你对她可真好。她今天都可以约到明天的你，根本无需提前预约。”醋坛子打翻了，醋味充斥着整部车。
　　“我？”青云迟疑，“对她好的很明显？”
　　“怎么不明显啊，你跟我说话像是搭腔，若即若离可有可无，可没这么温柔。你跟安然电话，柔的要掐出水来了。唉，也不怪你对她好，玉莲整天在我耳边叨叨安然的事儿。小姑娘挺让人心疼的。”
　　“玉莲很喜欢她，说她像小草，坚韧不拔。”
　　“是吗。”不是对安然坚韧不拔的质疑，而是对她好的这么明显的自问。
　　陈玉鑫望着她，“提到她，笑容都荡漾在嘴角了你。”
　　青云收敛了笑容，转而望向车窗外，三两人影穿梭在路边干枯粗壮的梧桐树中，随着车行，向后移动。暮的，心脏收缩，喉间一紧，呼吸变的急促。
　　初二她睡了个懒觉，很久很久没有睡的这么香。
　　新房硬装交付，软装也被吴老师安排得当，父母选择初二去商城逛一逛，为青云添置一些厨具，更多的是拉着舅舅和舅妈去散散心。
　　安然惦记着青云初一值班，坚持不让青云来接，自行乘车前往，寻常车水马龙的马路春节期间空空荡荡，寻常堵车时常发生，节日里却闲少发生。
　　直到到了夫子庙，她才发现，不是没人，而是都聚集在一起了。
　　按照事先的约定，她找到了那个地点，两点四十三，未见青云的身影，她耐心的等待着。
　　青云自女孩下了公交车就看见她，她应该很少出远门，下了公交车，首先环视四周，确认方向，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地图对着地图指指画画再四下确认，选择了正确的道路，她跟在女孩身后，女孩找到约定的地方，伫立在寒风中，在狮子前，身姿景秀，不时抬头环顾。
　　她在等她。
　　她看了她许久。压低帽沿，装作不经意的经过女孩，佯装碰到了她，女孩被她这么一撞，首先道歉：“不好意思。”
　　女人带着口罩，帽沿遮住了双眼，看不清样貌。
　　安然甚觉奇怪，这个陌生人站的距离自己这么近，她向右迈开一步。女人靠近她一步。再迈开，再靠近。
　　“青云姐。”安然惊诧，“是你吗？”
　　青云摘下口罩，笑意满满：“才认出来啊！”